这几日跟梁山好汉打交道,虽然里头没几个她看得上眼的,好歹见识到了人类多样性。再回头想想祝彪,除去竹马光环,也不过是随处可见的普男一个,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听说他被佃户报复殴打,几乎成了废人,她心里难过了一会儿,却也没太悲伤。反而心里盘算,是不是该给自家佃户也免些租赋,拨点粮食? --- 阮晓露跟扈家兄妹最后道别,转身牵过那黑色宝马。 免不得又跟它贴贴,喜欢得不得了。 这马虽漂亮听话,但据扈成说,也不是太名贵的品种。这次梁山抄了祝家庄,缴获了不少好马回山。她自己也带一匹回去,不会显得与众不同。 纵身上马的同时,耳边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像是风过密林,又像是虫鸟扑翅,轻得几乎听不见。 “多谢姐姐帮衬。一千贯整钱,小的都取了来,按您说的,没给那祝家留一文。” 阮晓露辨着那声音方向,笑着招招手。 “没再迷路吧?”她低声问。 算起来,离时迁在梁山盗酒,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月。神偷儿又能重新开张。 阮晓露做人情不花钱。得知祝家居然厚着脸皮要回彩礼,当即从石秀那儿要来了时迁的“联系方式”:算准时辰地方,望空烧了根鸡毛,他就闻着味儿来了。 阮晓露赶紧告诉他: “祝彪那废物点心涮了你一场,按照行规,你不是得报复吗?——不不,他们没破产,手头刚多出一千贯!快去快去!” 时迁大喜,来不及跟她贫嘴,马上飞身去捡漏。 祝朝奉父子在毛坯房里狼狈睡了一夜,抱着那一千贯的救命稻草,还在规划怎么东山再起。 一觉醒来,几个箱笼无影无踪,宛若黄粱一梦。 祝朝奉薅掉头发里一根鸡毛,老泪纵横,哭不出声。 …………………… 阮晓露想象那场景,忍不住笑出声。 对祝家这种靠着财富横行霸道的人,让他们身无分文,可比死了还难受。 时迁的声音掠过她耳边,“这一千贯,横竖得分您一半儿,不然小的心里过意不去。姐姐今晚住嘛地方?” 阮晓露冲他的方向摇摇手指。 “嘛钱不钱的,乐呵乐呵得了。”她笑道,“实在想谢,就替我散给穷人。剩下的你自己留着花,别再打俺们梁山的主意。” “姐姐高义,自当照做。”时迁细声尖笑,倏忽间声音已在远处,“最后一句,恕不保证!” 阮晓露:“你……” …… 算了算了,跟这种人也没法置气,以后让大伙小心些。 “咱不理他。乖宝,走,跟俺去新家。”
第118章 跑了两日长途, 回到济州。数千人的队伍在城外招摇过市,百姓呼儿唤女,都出来看热闹。 这肯定又得惊动太守。阮晓露跟领导打个招呼, 拐了个弯,低调溜进府衙。 这事儿还就得她去做。换成别的豪气冲天的好汉, 才不肯放下身段, 去跟官府报备行程。 “梁山有个江湖仇家,是个欺压百姓的无良大户。”她长话短说, “俺们过去跟他们交流……嗯,物理交流了几天, 指点了一下武功, 拿了点微不足道的回礼。您放心, 俺们恩怨分明, 不仅没骚扰沿途百姓, 还开仓放粮, 给周围的贫苦人家都分了点儿……” “开仓放粮吃大户”, 这种事放在民间可能会让人拍手称快。但是在深谙礼义道德的父母官听来, 也不是什么好事。阮晓露意识到这点,就没过分渲染此事,点到为止。 张叔夜听了, 出神半晌,微笑道:“好, 好。” 阮晓露莫名其妙。独龙冈离济州府几百里,梁山到那边去祸祸,愁的是当地地方官。可张叔夜为人正派, 不至于这么幸灾乐祸吧? 张叔夜笑了一会儿,挥挥手, 自己拿一盏茶。 这姑娘当然猜不到他心中所想。张叔夜自从见识到梁山的寨规军规,赞叹之余,心里也暗自绷着根弦:纪律如此严格,百姓如此爱戴,那已经不止是“匪”,简直称得上仁义之师。万一哪日真的像方腊一样举起反旗,怕是会一呼百应,不可收拾。 这段时日,张叔夜虽然遵守跟梁山的互不侵犯协定,但暗地里也在厉兵秣马,防着这帮草寇脑子一热,打起改朝换代的主意——那他也有所准备,马上就能调兵遣将,把这群糊涂鬼给掐死在水泊里。 今日听了阮姑娘汇报祝家庄之战,张叔夜倒是松了一口气。土匪就是土匪,狗改不了吃屎,做了几天“公益”,还是跑出去杀人放火、抢钱抢粮,干起老本行。 那就暂且不足为虑。 遂做出指示:“下次再出去,别那么多人一起。分批分拨,省得碍眼。去的地方也可以再远一点。还有……今儿街上本来开集,你们一闹,没人买东西,老百姓要空手而归了,你说怎么办?” 阮晓露想了想,大悟:“明白明白。集上卖不出去的货,您开个价,俺们全包!” * 砰!砰!轰隆隆…… 阮晓露第十一次从睡梦中惊醒,揉揉眼睛,看着外面漆黑的天色,心里想骂街。 这还没到雷雨的季节呢,老天能不能消停点儿! 刚刚结束祝家庄之役,回山第一天,吃了一顿接风酒,叙功、领赏,查看了一下梁山物流和梁山公益——都在按部就班地正常运转——再收拾一下自己多日不居的卧房。好不容易得空躺下,刚合眼,就给她整这出! 连骂街都没力气。她恍惚了一会儿,又迷迷糊糊开始做梦。 梦见一天训练之后的自助餐,琳琅满目什么都有……她抓起一只大龙虾…… 砰!砰!轰隆隆…… 阮晓露一骨碌坐起来,心脏狂飙,差点被送走! 再困也睡不着了。她摸黑穿鞋下床,看看隔壁老娘,倒还在安然酣睡。 耳背也有耳背的好处。要么蒋敬当初一门心思想把自己给弄聋呢。 水边坐着个凶悍健壮的身影,正往水里扔石头。扔的都是拳头大的卵石,飞到半里之外,溅起水花三尺高。 阮晓露披件衣裳,凑过去。 “五哥?你睡不着,也别吵鱼啊。鱼苗被惊着,长不大啊。” 阮小五一脸的生无可恋,没好气地点点头。 几个喽啰也被吵醒,稀稀拉拉地聚过来,小声抱怨。 “哪儿那么大动静,又不是地震……” “听声音,像是后山。”阮小五忽然道,“丹房西侧那里。响了半夜了。这妖道想是神功大成,玩命练呢。” 阮晓露“噫”了一声:“他会法术?他连个法阵都没挖出来呢。” 阮小五固执道:“肯定是法术,不然不会这么大声。” 兄妹俩眼神一对,心意相通。 “走!去瞧瞧。” 反正睡不着。 山上夜里野兽多,阮晓露一个人可不敢上 。带个哥哥就不怕了。 本来还想牵上她的乖宝。转念一想,人家宝马初来乍到,情绪还没稳定下来,别再给吓着。 于是自力更生,两条腿走上山。 拎个灯,提杆刀,爬上后山,微出薄汗。她把外衣挂在脖颈上,看到公孙胜的丹房矗立在熹微的晨光中。 砰!砰!轰隆隆…… 这次声音巨大许多,连大地都跟着共振。 阮小五虎躯一震,眯起眼,冲着丹房发起冲锋。 “道长!体谅一下底下兄弟!要炸山去泰安州,炸那泰山去!……” 阮小五阴阳怪气没两句,哑火了。 只听丹房里传来阵阵鼾声。捅破窗户纸一瞧,公孙胜衣袂飘飘,伏在一堆瓶瓶罐罐上,倦极而寝。 两人惊诧不已,朝着那声源,一左一右分头探去。但见断崖之前,原先是一片荒草的地方,此时清出一片空地。空地正中,架着一尊黑黝黝的巨炮。 砰!砰!轰隆隆…… 阮晓露丢下灯盏,捂着耳朵冲上去,惊喜若狂。 “凌振!凌振是你吗!” 白白胖胖的理工宅,顶着一脸胡子茬,正蹲在大炮一侧,借着微光检查火药配比。 他被阮晓露的声音吓一跳,退了两步,差点跳崖。 “姑、姑娘……” 阮小五把他当胸揪住,从断崖边上拉了回来。 “想把全山都吵醒么?!” 凌振赶紧拱手行礼:“阮五哥!江南一别,近一年矣。一切都好?” “不好,”阮小五阴沉着脸,把他丢到安全地方,“被你震聋了。” 说完,也觉此情此景有些荒谬,自己忍不住冷笑两声。 凌振连忙解释:“初来乍到,不知这山间传声如此便利。小人先告罪……” 看看那大炮指着的方向,却是正对着金沙滩南边五里。无怪水寨的人首当其冲,被吵得最厉害。 阮晓露无语:“你不能白天再做试验吗?” 凌振无奈,絮絮叨叨:“天色太亮,无法准确观察炮火的颜色、落点、角度和声音。只等夜深人静,所得数据才最准确。况且白日里水泊忙碌,船来船往,容易误伤……” 又疑惑:“小人过去在东京城郊试验,夜夜炮火鸣响,可从来没见附近百姓提意见啊?” 阮晓露:“……” 京郊百姓面对官府威压,敢不情绪稳定吗? “听我的,歇一歇。再这样下去,不出三天,你准挨揍。” 凌振叹口气,结束试验,顺从地被兄妹俩拉进旁边小屋。 阮晓露一眼就看到桌子上摊着的笔记本,捧起来一瞧,惊喜万分。 “金大坚这手艺,啧啧,得给他五星好评!” 凌振连忙抢过那本子,笑道:“还要多谢姑娘牵线搭桥,救了这册子,就是救了小人的命。” 凌振这几个月过得颠沛流离。去年,他在海沙村吃了一场败仗,成了唯一的生还之将。又被贼寇掳走,跟他们同流合污,干了不少脏活儿——换了别人,早就弃官逃走,免得回去遭责罚。 但凌振惦记着他在甲仗库的那些家当,纠结了好一阵子,还是回到老单位,打算碰碰运气。万一领导念他多年苦劳,饶他这一回呢? 这次运气没眷顾他。甲仗库对他大门紧闭,他的那些火药炮仗都已分配给了别人,“办公室”也成了杂物间,根本没他的位置。 凌振几次万念俱灰,觉得活着没意思。但想起自己那本《火器总要》被阮姑娘送去修复,又打起精神,往济州府跋涉。 在济州府等了不少日子,总算鼓起勇气,拜访那个叫金大坚的匠人,却扑了个空。好事者遮遮掩掩地告诉他,金大坚因为买不起城里的房子,刚刚收拾东西,把整个工作室搬去梁山泊了。 凌振又犹豫了许久,干脆咬牙跺脚,回忆当初花小妹介绍过的路线,跑到朱贵酒店,磕磕绊绊地对一句江湖暗号,讨了一艘船,也追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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