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馆住不下那么多人,临时加了床,小喽啰伺候不过来,早上打水也得排队,从五星级降到三星级,依旧人满为患。 而且江湖上鱼龙混杂,什么烂人都有。山上访客一多,就有寻衅滋事的。 这日阮晓露晨跑到一半,就听到水边有女人哭声。 扈三娘从东平府救出的被拐少女李瑞兰,此时端着一盆蔬果,美目睁大,手足无措地慢慢往后退,眼看就要踏进水。 她对面,歪斜立着个不认识的黑皮壮汉,一脸猥琐笑,伸手挑李瑞兰下巴。 “敢问小娘子,是山上谁的眷属啊?——都不是?嗳,这不太好吧,听说梁山好汉都是不近女色的英雄,养你这么个美貌姑娘,却是几个意思呢?” 李瑞兰张张嘴,想替梁山说句话,不知如何开口。 “哥哥我今日孤身拜山,正好缺个游伴。来,小妹妹,陪哥哥一天,哥哥给你银子,好不好?” 嘴上征求意见,手上可没闲着,笑嘻嘻的搂了上去。 李瑞兰吓得花容失色,盆里的蔬果全掉在地,惊叫:“你住手!” 这可惹恼了黑皮壮汉。他眉毛一竖,污言秽语开始骂人。 “哼,一看就是行院出身的烂货,还敢拒绝老子!你知不知道老子在江湖上的异名叫什么?嗯?……” 一条胳膊横在他面前。阮晓露挺胸抬头,盯着这不知死活的货。 “既然是拜山的,懂不懂礼貌?” 黑皮壮汉见又是个女眷,压根没放心上,喷着唾沫叫道:“见了晁寨主、吴军师,俺当然会参拜,让俺干啥就干啥。怎么,凭你们几个臭婆娘,也有资格让俺礼貌?” 阮晓露当即火冒三丈,身边捡起一根鱼叉。 曾几何时,梁山上的风气也这么恶心。但在她上山之初,就抓住白胜打老婆的事,跟齐秀兰一起,大大闹了一场。再加上一些运气使然,才慢慢形成了相对健康的精神风貌。如今山上虽然也脱不了大男子主义余毒,虽然也会有人冲女眷犯贱,但大家都知道,那是不对的,会挨白眼、挨拳头、挨蒙汗药、挨领导批评…… 如今再看这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德性,就显得格格不入,一点也不想忍。 阮晓露一手拎鱼叉,一手指着他鼻子:“给这姑娘磕头道歉!否则……” “你算老几!”黑皮壮汉勃然大怒,“老子今儿非要摸她一摸不可!” 一个烟花女子而已,就算占她点便宜,梁山上的英雄豪杰还能跟他一个客人计较?说不定直接成人之美,送他呢。 这人欺软怕硬。见阮晓露个子高(其实也没高过他,只是比寻常姑娘个大),又矫健(其实也远不及他壮实,但估计也有些气力)——决定先不惹她。把她的鱼叉扒拉开,径直去捉那弱不禁风的李瑞兰。 阮晓露被一推三五步,见这人力大,也不硬刚,手指抵唇,一声唿哨。 哗啦一声,水底下钻出来十几个喽啰,个个精赤着上身,腰间缠着负重袋。 “姑娘!五哥让俺们训满一个时辰,这还没够数呢!你要是有事……” 阮晓露伸手一指,“今儿换个项目练。给我上!” ……
第123章 黑皮大汉被摁进水里, 七进七出,淹个半死,趴在一个臭水沟旁边喘气, 死样活气地哀鸣: “俺是客人啊……有这么对待客人的吗……呜呜呜……” 李瑞兰在旁边泪如雨下。几个喽啰笨拙地围着安慰:“没事没事——哎,这人干啥了?惹你了?” 阮姑娘一声令下, 大家不分青红皂白先揍人, 揍完了才想起来问问缘由。 阮晓露简略说了。 这一听不要紧,兄弟们当场怒从心中起, 心里都是一般想:梁山上虽有单身姑娘,俺们自己都还不敢瞎唐突呢, 轮得到你一个外来的渣滓祸祸? 于是拳头脚尖齐上, 又把这蠢汉揍到吐血。 阮晓露鱼叉压着那人喉咙, “道歉。” “俺道歉, 道歉, 是俺犯贱, 冒犯几位姑娘, 以后不敢了, 不敢了,女侠饶命,别杀俺……” “杀你?”阮晓露嗤笑, “脏我的手。” 她收了鱼叉,命令众人:“给艘船, 给包药,把他送出泊子去。几个酒店都通知一下,这个人拉黑名单, 一年不许来拜山。” 如此“待客之道”,自然不足为外人道也。大伙围一圈, 齐齐盟誓,谁都不许把这事往外说,就当这人是自己从半山腰跌下去的。 大伙欣然应和,分头去办事。 阮晓露气还没消,拉过李瑞兰:“跟我走。” 李瑞兰整理衣裳,顺从地跟上。 过了许久,才鼓起勇气问:“姐姐要去哪呀?” “找寨主。”阮晓露不假思索,“你去好好哭一番。然后我趁机提议,把咱们的寨规也抄在四方酒店里。凡是来拜山的,都得宣誓遵守,才能放进来。咱俩一唱一和,凄惨一点,老大哥会同意的。” 给山寨建言献策,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可李瑞兰听了,当即吓得停住脚步。 “不不不还是不麻烦了……万一大王们不愿意,嫌麻烦,姐姐不是平白吃挂落……” 阮晓露回头笑道:“那也是我挨批,连累不到你。走吧!” 李瑞兰跺脚:“那更不行呀!” 好说歹说,就是不敢去为自己发个声。 阮晓露只好暂时停住六亲不认的步伐,“那……那我送你回宿舍。” 转念一想,也不能怪人家姑娘胆小怕事。阮晓露自己在梁山居住数年,立功无数,满山熟人,自然不怕唐突老大哥;李瑞兰刚来没几天,路还没走熟,人还没认全,就让她去勇闯聚义厅,确实有点强人所难。 阮晓露心里盘算,等得空,自己去跟领导提一下,也不是非得带着她。 刚一迈步,李瑞兰忽然抓住她衣角,扑通一声跪下了。 “姐姐可怜见!” 阮晓露吓一跳,把她拎起来,盯着她问:“何出此言?最近有什么不正常的事吗?” 李瑞兰红晕满脸,嗫嚅半天,才小声道:“不是,别误会,奴家……我是想学武功。姐姐能不能教我?” 阮晓露松口气,乐了:“大喘气,吓死我。” 看李瑞兰的脸色,并没有轻松多少,紧抿着嘴,又说了一遍“我要学武功”,神色间视死如归。 阮晓露眼神指指水面,一艘船正解缆,上头趴着那个遍体鳞伤的骚扰犯。 “想自己教训那种人?”她笑问。 李瑞兰低下头,又沉默半天,神色间大约是个“没错”。 阮晓露自己性子直爽,不太习惯跟别人吞吞吐吐的沟通。但是看李姑娘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也不好意思直接告诉她:练武功强身健体,她一百个支持;可若是要练到能一把掀翻一个彪形大汉的程度,既需要勤学苦练,也需要先天身体条件。 李瑞兰身量娇小,目测不超过一米五,就算学会“衙内愁”,也没法像阮晓露那样一招制胜——身高劣势。除非对手弯下腰来配合,否则根本完不成动作。 就算她突然变成运动达人,练出一身腱子肉,那体重也超不过一百斤。碰上大吨位敌人,照样吃大亏。 在这种劣势条件下,如果想要以弱胜强,以小博大,练成一代高手,则需要数倍于常人的努力和光阴。如果不是天生热爱武学,这条路会走得很痛苦。 阮晓露想了想,尽量说得不那么丧气:“嗯,如果你只是想防身,我觉得更好的方法是练跑步。只要比敌人跑得快,就不会被打败。这个我可以安排……” 李瑞兰紧张摇头,“不不,山上女眷跟我说,说……要想过得自由……就、就得武功厉害……” 磨蹭半天,阮晓露才弄明白她的想法。 李瑞兰上山这阵子,几个上了年纪的女眷可怜她遭遇,自发组成个妇联小组,每天跟她聊天谈心。 从这些大娘大婶的言语、以及自己的观察中,李瑞兰得出结论:这土匪寨虽然接纳女流之辈,但女子要想活得像样,要么得有丈夫兄弟做靠山,要么得武功出色。如果两者都有,像阮六姑娘、花二小姐那样,既有亲人撑腰,自己又有些本事,那就绝对没人敢惹。 “……你一个无主的姑娘,没脚蟹,又不会打架,谁看着都好欺负。”大娘们谆谆善诱,“没关系,山上有的是盼娶媳妇的小伙子,赶紧挑一个好的嫁了,至少早点定上,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虽说李瑞兰正在孝期,但平头百姓生活要紧,亲人丧了,一般是守个七七,最多一年半载,就得重新出来生产生活。倘若学那些皇亲贵胄,动不动就守个三年五载,耽误大好人生,那死去的亲人在地下也不安心。 这是大娘大婶们的人生智慧,也不能算坏心。 李瑞兰听在耳中,觉得挺有道理。 她吞吞吐吐的说完这个意思,阮晓露扑哧笑了。 “我明白了。你在这山上没有瞧得上的人,不想随便嫁了。‘找靠山’这条路不想走,所以打算习武自强……” 李瑞兰慌忙摆手:“姐姐误会!奴并非水性杨花之辈,也不敢看不起寨中好汉。只是……只是我已是残花败柳之身,配不上英雄豪杰,不敢高攀……这么多天了,也没人过来要奴家侍奉,想必也是嫌我……” 阮晓露一路黑脸,跟李瑞莲进了她宿舍,找面墙,自己拉伸跟腱韧带。 真是上山太久跟社会脱节了。现在外头都这风气? 梁山风气是禁欲至上,好汉们私底下怎么想她不知道,但在公开场合,谈论女人的次数屈指可数,“残花败柳”这种词更是没听说过。谁敢出此猥亵之言,且不说会被旁人笑话,石秀的小报告直接打到聚义厅,转天就让你社死。 “首先呢,有一点你大概不知。”她似笑非笑,“到现在也没人向你提亲,不是大家看不上你,而是 看上你的人太多了,谁都不敢出头做那第一个。” 李瑞兰要拜师学武,能不能学出名堂来尚且另说;就冲这份劲头,阮晓露觉得可以跟她多聊聊。 不近女色是梁山的政治正确。但那是基于一个很朴素的理念:风月之事搞太多,会导致身体虚弱,影响英雄气概。如果因为好色而做出伤天害理之事,那更是做好汉的大忌,给整个梁山丢脸。 但是正常人伦,男婚女嫁,可不算堕落。如果能正正经经的娶个娘子回来,老婆孩子热炕头,谁不乐意呢? 问题是,娶不到啊! 倒是有人胆大包天,打过山上单身小姑娘的主意。花小妹虽然骄纵暴躁,毕竟年轻漂亮。也曾有人去向花荣提亲,抱着自己多年抢劫的积蓄,低三下四地说:俺虽然身份不高,武功一般,但比过去那个秦明强多了…… 这些尝试,无一例外石沉大海。因为花荣老早就保证过,婚姻大事让妹子自己做主,他可不敢瞎掺和,否则后果他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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