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小妹过惯了快乐的单身生活,自然谁都看不上。有人碰壁几次,大家也不去自讨没趣。 也有去找阮小二碰运气的:“六姑娘也老大不小了……” 但是他们不知道,阮家三兄弟早就达成共识,这山上没人配得上小六。谁敢上门提亲,那就是不安好心,成心削他们兄弟面子,必须一顿拳脚打出去! 这个共识,从上山伊始,一直无脑贯彻到现在。 光阮晓露知道的倒霉蛋就有那么七八个。肯定还有她不知道的。 好在倒霉蛋们都是广撒网,碰运气,也未必对她多么一往情深。被揍了自认倒霉,掸掸身子站起来,只怪自己不够优秀。 如今山上来了个梨花带雨的李瑞兰,没背景,没靠山。只是晁盖严令“不准趁人之危”,大家才不敢在这风口浪尖去求爱。 但可以预料,时间久了,迟早会有人到她这里来探苗头。 李瑞兰听她这么说,满脸通红,绞着手帕,半天不说话。 阮晓露问:“你是想在这山上短住呢,还是长居?” 李瑞兰不明白:“何谓短住,何谓长居?” “要是短住,就等休养好了,回归社会。如果要嫁人。寨子里的大哥们倒是有些社会关系,都可以帮你介绍。但俺们的身份你也清楚,这些社会关系,你多半也不想沾染。如果你想自力更生呢,我在济州府有一间织坊,里面已有三五娘子……” 李瑞兰羞惭满面:“奴不会纺织。” “那没事,我也不会。”阮晓露想了想,又道,“想在山上长住,也没看起来那么困难。有人罩着最好,但谁说靠山一定要是丈夫。你可以像别人一样认大哥呀!你姓李,最好办了,山上至少三百个大哥候选……” 她拉伸完,找个凳子坐下。李瑞兰立刻给她端来一碗温水。阮晓露赶紧谢谢。 “至于锻炼体格,那是应该的,但也不是非得练到天下无敌。只要有一技之长,让山寨能有所用,照样可以立足。你看萧让、金大坚、凌振、蒋敬……嗯,你有什么特别擅长的事情没有?” 李瑞兰想了半天,还是轻轻摇头。 “奴不会。” 她自幼就在乡绅家做贴身使女,学的都是端茶倒水察言观色,没有任何劳动技能。 阮晓露也有点没辙。她知道,在一个法制健全的理想社会里,无依无靠的弱者也能得到相同的尊重,不被歧视,不挨欺负。 但这个社会,显然还离得很远。 李瑞兰如果啥都不会做,在山上只怕永远低人一等。 两人面面相觑,无奈苦笑。 外头有人招呼吃饭:“今儿萧娘子家里开伙!李姑娘,吃得惯辣汤么?” 女眷们有时不愿吃大锅饭,自己宿舍里轮流开小灶。 李瑞兰收拾笑容:“姐姐跟我来,先吃了早饭。” 阮晓露跟一干女眷都熟,当即欣然而应,自己拿了双筷子。 萧让娘子持着个团扇,先招呼她,又对李瑞兰笑道:“姑娘这扇子真是精致,一笔一画都是工夫,这份巧心思更是难得。我小时候也学过绘绣样,可惜没坚持,现在想来,真真可惜。” 阮晓露一看,萧让娘子手里那个团扇,上头画着简单的花鸟,虽然并非精品,但架构有些章法,明显不是信手涂鸦。 她惊讶地看着李瑞兰:“你……” 你不是说你啥都不会吗?! 这时候另几个女眷入座。人人手里摇着个手绘团扇。 “李姑娘说,谢谢我们几个照顾,非要送这些。也只好却之不恭了。”金大坚娘子笑着解释,“可惜那些大老爷们都不识货,昨天那栾廷玉嫌热,借走一个,两下就扇坏了,万分对不住姑娘……” 筷子叮当响,一桌女眷欢声笑语。 只有阮晓露万分无语,忍了又忍,低声对李瑞兰:“姐姐,你以后能别说一半藏一半吗?我又不害你!” 李瑞兰脸红过耳,半晌,才细声解释:“在花街的那几个月,让人逼着学的,让我送给客人当定情信物……唉!丢人,我不想到处说。” 阮晓露:“……” 好吧,不凶她了。 “再说,画个扇子,对山寨有什么用?” 李瑞兰苦笑一声,小口吃菜。 这倒是真的。山里都是大老粗,天热了随便拿个破衣服扇扇,没这个高雅品味。 而且,当今圣上雅好丹青,上行下效,艺术界早已卷得不成样子,街上随便找个门馆先生,都是书画俱佳,落笔如神。李瑞兰学的这点入门技法,放到哪儿都惊艳不起来。 饭局散去,阮晓露向萧让娘子道谢,送回李瑞兰,然后自己走绕山大路,散步消食。 路上又看到一群拜山的访客,显然刚从断金亭校场里过来——大多数人的实力其实轮不上挑战梁山好汉,纯去看个热闹。所以这些人也都全须全尾的回了来,中气十足地讨论方才的比赛细节。 一边看风景,忽然就看到阮晓露。 这次这几个人就上道得多,一听是梁山的女眷,马上拱手作揖,收拾自己的眼睛不乱瞄,而且嘴很甜: “见过娘子。今日能见到梁山风貌,实乃三生有幸,足慰平生之愿!” 阮晓露也礼貌打了招呼,给一群访客指了去金沙滩的路。 隐约听得访客们在水边高谈阔论:“唉,啥也带不走,捡个石头子儿,也算来过梁山。” 说着弯腰,挑了颗圆润美貌的鹅卵石。 其他人也纷纷附庸风雅,捡了石头揣袖子里,当个纪念品。 小喽啰摇船,送他们离开。 阮晓露远远看着,有点愣神。 ——这不成啊,石头子儿也是俺水寨财产啊! 一个两个捡去还行,要是大家都来捡,把卵石给捡光了,光秃秃的多难看,多破坏生态啊! 而且影响出水上岸时的脚感! 影响水寨机关的使用发挥! 但捡石头也不是什么大罪。小弟们也不会为了这事帮她教训人。 阮晓露原地立了半晌,一拍大腿,扭头往回跑。 这不是现成给李瑞兰的工作机会嘛!
第124章 翌日, 金沙滩码头边缘,悄然支了个小摊。木牌上歪歪扭扭写着: “梁山手信”。 破桌子上货物稀少,只有个脏兮兮的小盒子, 里面摞着一沓轻薄纨扇,绘着风景山水, 以及人物绣像。用几枚卵石压着, 防止被风吹走。 细看之下,那扇子的画工其实并不十分精湛:笔触粗糙, 线条滞涩,颜色搭配略微诡异, 像是初学者的习作。 那扇子缝得也有点仓促, 线头里出外进, 木柄摇摇欲坠, 不知能扇几下。 但也有优点:市面上的画扇, 时下流行的主题无非才子佳人、花鸟虫鱼;这几把纨扇上的画面主题, 却令人耳目一新, 任何铺子里都没见过。 打虎将李忠坐镇摊位, 朴刀撂在一旁,笑嘻嘻地跟拜山的访客介绍: “这个画的是我们梁山断金亭。这个画的是后山黑风口,这个是金沙滩……” 访客们好奇, 翻翻拣拣,忽然又看到几幅人物。 “武松打虎!这是武松!俺白天刚刚见过!画得真像!” “这是——鲁智深倒拔垂杨柳!” “小李广梁山射雁!” “黑旋风斗浪里白跳!” 有人问:“谁画的?” 李忠:“我的义妹, 是个才女,随便涂涂。她不想抛头露面,我来给她吆喝。大家想要, 一贯钱一把。公平合理,童叟无欺……” 众访客啧啧。梁山的才女, 画的梁山风景、梁山人物。这份手信独一无二,别处绝对弄不到! 到时自 己持着这扇子,在江湖中招摇过市,就等于宣示天下——“来过!” 说不定还会有人凑上来问:梁山的才女长什么样?是不是文武双全的巾帼女侠,是不是特别漂亮?足下肯定见过了,是不是?扇子上画的这些英雄,也都跟足下交手切磋过,是不是?快快说来…… 然后他们故作深沉,摇着扇子,就是不答,任旁人猜测羡慕。 …… 愿景很美好。但是,这价格仍旧令人望而却步。 “也不是十分精致。”有人小声道,“郓城县的铺子里,比这个画工好的,才卖一百文……” “那能跟俺们这个比吗!俺们这个,天下无两,谁都仿不来!”小霸王周通强势现身,振振有词,“你们看这个武松,是比着真人画的!再看这个倒拔垂杨柳的姿势,是鲁大师父现场复原的!还有花荣的这张弓……” 梁山抠门二人组一唱一和,把这扇子说得天上有地下无,能一贯钱一把买回去,那是你上辈子积德。 忽然,一个小个子访客缩回手,抱怨:“这个黑旋风,墨太浓!把我手指头染了……” 周通立刻跳将起来:“你把它弄脏了!还叫俺们如何卖!你得给买回去!不然赔钱!” 小个子一怔,待要理论,李忠和周通一齐站起来,凶相毕露:“嗯?” 十来个喽啰纷纷围上,扳着指节,咔咔做声。 “大哥!有事吗!” 那小个子脸色红了又白,提起拳头又放下。 旁边的人冷汗频出,也赶紧劝:“莫生气,莫生气,此处耍不得你的村里性子。” 李忠依旧一脸憨厚,笑道:“你若买三把,一并算你九折。” 几个访客商量片刻,摸出钱袋,凑出几串钱,破财免灾。 扇子拿到手里,刚才那点窝囊劲马上烟消云散。左看右看,喜滋滋地欣赏。 “来都来了,这点钱算啥?回头去镇上赌几把,就都回来啦。” …… “梁山手信”开张第一天,入账二十贯。二十多把扇子卖光光,全是好评,无一差评。 李忠周通捧着钱袋,高兴得同手同脚,跑去向阮晓露炫耀。 “姑娘神人,俺们本来以为,开这么高价,不会有人买呢!” 阮晓露刚跟戴宗和花小妹交接完工作,转手泡个茶,笑着答:“老规矩,入账七成交公,账本顺着蒋敬门缝扔进去就行。剩下三成,你们跟瑞兰姑娘分一分。还有来帮忙的喽啰兄弟,都别忘了辛苦钱。” 李忠周通乐得合不拢嘴,但还是要确认一下:“阮姑娘,你真的分文不取?” “我只管牵线搭桥,出个点子,有啥了不起的?”阮晓露大方回绝,“出力的是你们几个。这钱该你们挣。” “梁山手信”这个点子,原本只是为了给李瑞兰找点有意义的事做,不为赚钱。就算自己闹着分成,最多也分几百个钱,不如拿去买个人情。 抠门二人组嘴角咧上天,高帽一叠叠给她戴,一会儿“重义轻利“,一会儿“仗义疏财”,把那二十几贯钱牢牢搂在怀里。 阮晓露又敲打李忠:“瑞兰如今是你义妹,你得有做兄长的样子,分成不许少她的。我明儿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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