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振吓得面如土色,连连摆手:“不行不行,绝对不可以。” “炮口对准人民就可以?”阮晓露呛他,“这一炮打出去,你的东西即刻还你。况且对面官军会以为是我们干的,不会赖到你头上。” “开炮秘籍”亮出来,在凌振面前晃了晃。 船上李俊高声喊:“妹子,快走!别管那炮手了!” 阮晓露:“我数到三,就撕书!一!” 凌振狠狠咬着下嘴唇,用力攥住炮架上的轮轴,脸上一青一白,肌肉抖动得厉害。 “二!” 凌振眼睑翕动,猛地开口。 “开炮要三人,两个也勉强够。娘子搭把手。” 船上几个人不催了,静静看着。 巨大的炮口慢慢下降,接着,缓缓地转了起来。 凌振:“请娘子退后十步。” 阮晓露心想,不怕他跑了。小跑着往后退。七、八、九…… 轰!! 她毫无防备,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耳朵至少聋了三秒钟。水里的小船剧烈晃,一波波水浪滚到岸上。 凌振的炮弹射出十里地,依然能摧毁半个村子。在发射的中心点,那威力更不是常人能想象。 凌振掸掸手,转过身。阮晓露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他好像脸上还带笑,看笑容里有些大仇得报的味道。 她一脚将凌振踢上船,“秘籍”劈头丢他脸上,吼道:“我还没走到十步!” 她自己也跃上船,抬头看到对面燃起了火,照亮了尚未日出的夜。烟云散处,血光冲天。 船上好汉都忍不住高声喝彩:“漂亮!” 一发炮弹正中官军大营,让他们也尝尝火器的厉害! 只有李俊脑子没热到家,低声提醒:“开炮的时候,我听到已有军马出寨栅,眼下应该行程过半。” 他掏出火筒烟煤,擦着一团火,丢到方才拉出的引线尽头。 话音刚落,几声呼啸。一排箭矢当头射来。 一帮盗匪迅速矮身,顺带把凌振给拽趴在船板上。 凌振惊呆了,趴着抬起头,喃喃道:“俺是东京来的啊……怎么能对俺放箭啊……” 在弹压官徐登看来,火炮已被敌人控制,那炮手也没必要留了。管他来自何处,反正跟其余人根本不是一个系统的,又是自己求着来的。就算战死,也是他自己光荣。 童威骂一句:“真他娘的狠啊!” 若在以往,几个人水性精熟,遇到官 军放箭,往水里一跃就无影无踪。 但现在还得硬着头皮摇橹。引线已烧了三分之二。 不多时,童威一声闷哼。肌肉发达的上臂插了一支箭。 他手一松,船撸落水。李俊即刻捞过。阮晓露:“当心!” 他和童猛也不得不伏低身子。船舷上插了几枝箭杆。 百忙之中看出去,引线已烧到尽头。纵然官军带了霹雳炮,带了堆积如山的火药,刹那之后,那就是一圈蘑菇云,再也伤不得一人。 只有一件事不太美妙:受官军箭雨压制,以及风向突变,小船并未按原计划摇走,而是在原地打转。 李俊:“弃船!” 当机立断,和童威童猛纵身跃下水。随后钻出来,把船只一扳,倒扣在水面上。 阮晓露全程懵的。等她反应过来,眼前漆黑,身子一凉,已然浸了水,头上扣了个船壳,笼住一舱的空气。 她第一反应,牛掰,梁山没人用过这招! 叮当几下,好像冰雹砸来的声音。那是箭枝钉在船底,最近的距离她半尺之遥。 她急道:“哎,你们仨……” 不过以这气室的狭小程度,也容不下所有人。 身边有人扑腾:“救命救命,俺不会水……” 原来凌振也被困在气室里。 她把凌振捞起来,扶稳:“抓着船舷,脑袋露出来。” 话音未落,只听外面轰隆一声响,隔着船板,闷降了几个音调。然后哔哔啵啵的一阵余音,周围的空气明显热了起来。周边的红树林大概烧焦不少,呛人的气味传到气室里。 凌振知道,那是自己的火药被点了,一边扑腾一边抽搭鼻子。 “这些硝石药料,你们知道值多少钱吗?呜,你们不知道,你们只把它当洪水猛兽……” 箭枝入水的声音渐渐停了。大概官军也知道大势已去,懒得再折腾。 阮晓露被扣在船底,觉得自己与世隔绝,不知时间流逝了多少。 周围重新静了下来,水波平稳,听不到更多的噪音。身周的水渐渐冷了下去,暗流涌动,带走身上的热度。 阮晓露喊:“李大哥,童大哥,童二哥,能冒头了吗?” 声音在气室里游荡回响。 “给个话,我要失温了!” 外面依旧宁静。 她有点拿不准主意,试探道:“出去看看?” 凌振苦笑:“我一个败军之将,问我做甚?” 阮晓露一个人掀不动那船,对凌振道:“搭把手。一,二,三——” 哗啦。 海角残星暂落,天涯曙色初升。几缕朝霞横在水波里,一轮红日跳入天空。 曙光照着一片焦黑的红树林。地上燃着零星的火苗。一尊黝黑的霹雳炮歪斜着倒在中央,好像一个陨落的巨人。 方才那些千钧一发的紧张时刻,仿佛已经是很久以前。 阮晓露大大吸一口辛辣的空气,四肢百骸重新抖擞,用力活动手指和脚尖,感到血流重新涌动起来。 随后才慢慢听到一些声音…… 她一个激灵,三两下游上岸,拧掉袖子裤腿的水,循着那声音跑过去。
第70章 才跑几步, 阮晓露眼前一黑,险些喘不过气。 “奶奶个腿儿,哪来的人?!……” 地上无数官军尸首。一块巨石下, 童威萎靡在地,身上开了个巨大的血口子, 几支箭凌乱地插在他身上, 有的被拔掉,只剩个箭杆, 尚且触目惊心。张顺自从挨了一炮,状态还没回来, 他在陆地上远没有在水里灵活, 机械地挥刀格挡, 不时瞄着远处水道。 但只要他稍有突围之意, 立刻几杆大刀拦住去路, 把他越逼越远。 李俊和童猛背靠背, 提着刀。他们身周, 十来个官军精锐围成半圆。领头的那个她昨天见过, 正是弹压官徐登。 双方已斗到体力极限,各自呼吸急促,汗湿衣甲, 连呐喊喝骂的声音都没有。械斗时也尽量节省体能,交战十几回合, 对峙片刻,喘息稍定,又猛地扑上…… 嗤的一声, 张顺一刀捅进一个官军胸膛。敌人倒下,他自己也被带倒, 骨碌碌滚了好几圈。 两三把军刀当头剁下。李俊急转身,去掩护同伴。铮的一声,火花一闪,他手上的朴刀跟官军的钢刀对上,砍缺了口。 余光看到阮晓露跑来。他没工夫过问前因后果,只喊一声:“刀!” 阮晓露冲刺到离他一丈远,低头捡起一杆崭新朴刀,贴地丢了过去。 李俊脚尖一踩,那朴刀倏忽弹起,刀背敲了一个敌人的印堂,他顺手抄起刀柄,横刀一划,给那人开了个膛。 官军见他凶猛,且暂退了两步,李俊并未追击,靠在巨石上喘息。 阮晓露抹一把脸上的海水,惊魂稍定,拼凑出了凌晨一刻的变故。 李俊童威童猛三个盐帮好汉,在火药爆炸之时,他们把船扣在她头顶,抵挡箭矢和热流。 而他们三个人伏在水底,混乱中和张顺一道冲走。气尽而出时,当头撞进埋伏圈。 水军上岸,战力减半。更是众寡悬殊,不知已经恶战了多久。 童猛爬起来怒吼:“这哪来的官军!不是都被炸飞了吗!” “事先埋伏在水道两侧,等着捉逃贼的。”一个声音从水面上幽幽传来,“都是精锐,等你们一天了。” 筋疲力尽的好汉们吓了一跳。 说话的是凌振。阮晓露已经跳回水里,没有橹,飞快地推着那小船靠近。凌振全身湿透,正襟危坐,呆在船里,像个过河的泥菩萨。 童猛大骂:“直娘贼,怎的不提前告诉我们?” 凌振委屈:“我也不知他们到底埋伏在哪儿。这是军情机密,没人跟我说。” 徐登叫道:“这炮手显见已经从贼,不要轻饶!” 说归说,凌振人在水中,分不出手去管他。 “上船!”阮晓露朝好汉们吼道,“找机会上船!” 一夜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恶战,铁打的人也吃不消。既然火药已毁,官军主力也杀散,那么趁此时撤退大吉,也算完成任务。 几排弹丸迎面射来,把她挡在战场三丈之外。 官军当然也不容贼寇就这么逃脱法网。对徐登而言,此时兵败回城,他就算免了死罪,也是活罪难逃。只能破釜沉舟,只要能带几个人头回去,就算将功赎罪。 徐登是应武举出身,军班子弟,武功却也了得。他的刀比别人利,甲比别人厚,前一天的败绩给他积了满腔仇恨。 他给手下鼓劲:“看!贼寇人人挂彩,也都喘不动了,坚持不了多久!” 徐登仗着人多,死命防住岸边。好汉们几次试图突围,想撤到水里去。但对方人多,加上几个伤员拖累,硬是离不开那巨石周围十步。 童猛仗着块头大,一声怒吼,再一次举刀冲锋,被五六杆大刀棍棒当头拦住。若在平时,他状态最佳之时,这几个赘肉横生的小卒根本挡不住他神力。但此时,几个虾兵蟹将却如洪水一般,反倒将伤痕累累的巨兽推回半步。童威连声嘶吼,却扯不开一群庸手的纠缠。 李俊出手,给兄弟挡了一招偷袭,头顶又落一刀。他侧头一躲,落一缕头发,差一寸开瓢。 他怒吼一声,发狠将面前的刀手剁作两段。 阮晓露等不下去,回头喝令凌振:“好好待着!” 自己重新跳上岸,地上瞄一眼,拣一杆破得没那么厉害的刀。 两个官军朝她扑过来。她摸出两个灰瓶,左右开弓。两个兵被石灰糊了一脸。一个嗷嗷叫着,让她踹下水,扑通扑通挣扎。另一个勉强举刀,空出下盘,当即被她削了大腿,瘸着跑了。 凌振在船上随波逐流,不敢乱动,吓得嗷嗷大叫:“要漂远了,要到海里去了,救命……要撞了……” 没人理他。他漂走了。 敢死队得到生力军加入,包围圈向外扩了半尺,被勉强撕出一个小小的口子。 但阮晓露的本事也就这样了。不到一个月的紧急突击,她的刀法熟练不少,大致从体校水平跨进了省队。但在如此规模的恶战之下,她的能耐也是捉襟见肘。纵然能给人身上开口子,但很难做到一击毙命。纵然能打退一两个经验不足的小兵,但两三杆大刀同时落下,她只有架格遮拦。手臂越来越酸,几次险些拉伤,全靠肾上腺素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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