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萸刚想说些场面话应付过去,头顶就掠过他轻飘飘的回答。 “那是自然。” 楚萸脖子一梗,想起了那条“补充协议”,忽然察觉到,他可能根本就没打算签—— 她顿时有些着急了,告别姜挽云后,在车里又软磨硬泡了起来,然而长公子只是心安理得地享受了她一番撒娇加撒泼,意志丝毫不为所动。 她折腾累了,讪讪地缩在马车一角,将一袋布料抱在胸前,拒绝让他触碰自己。 摸手也不行。 他若是再敢造次,她就跳车—— 想是这么想的,但她知道自己没那个胆量,幸好他也没强求,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大刀阔斧地端坐着,眼光时不时就扫过来,饶有兴味地观察着她,逗弄着她,就好像她是一只势在必得的猎物,他无需心急,在扑猎前,尽可任由她骄纵一两回。 宽阔肩背投下的阴影,如网一样将她牢牢笼罩,令她陡然忧心起接下来的行程。 将近两个月的路上时光,她可要怎么熬过啊…… 一想到这儿,她忽然感觉,前路简直比西天取经还艰难—— 【📢作者有话说】 回秦之路就不写太多啦,下章一章带过^_^感谢在2024-03-28 14:00:38~2024-03-29 13:08: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4072966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4章 返秦 ◎……◎ 马车正驶过一段满是土坑的山路,车厢前后左右上下,无死角地好一阵颠簸。 楚萸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绣了一半的绢布,撩开帘子朝外面看了看。 青山绿水,碧空薄云。半月时间已过,却依旧没有驶出楚国境内。 她深吸了两口清新潮湿的空气,放下帘子,重新扭过身,目光扫过对面。 长公子一袭海蓝色锦袍,玄玉高冠,英姿勃发,鸦羽般墨黑的头发,一丝不苟束入发冠之中。 逐渐浓郁的晨光透过窗缝,给他棱角分明的侧颜勾了一层金边,端的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标准姿容。 当然,前提是忽略坠在他脖子上的那只生物。 该生物呈二头身,圆圆滚滚,露着两瓣屁股,正在用两条尚未进化出腕子的胳膊,紧紧搂着长公子的脖颈,嘴里发出一串串人类难以辨认的含混音节。 而长公子,慈眉善目地以手臂托着他的小屁股,任由他在他脸上、脖子上抓来抓去。 昨日傍晚,小家伙对他的喉结发生了兴趣,那是阿母身上没有的器官,他立刻抖擞起精神,探出小手试探地摸了两下,见阿父没有生气,逐渐放肆起来,手指头戳来戳去,并发出“嘟嘟嘟——”的表示开心的声音。 楚萸瞧着眼前父慈子孝的画面,心里滚过一阵暖流。 其实旅程开始,长公子对珩儿的态度,仍然是端着的。他绷着脸坐在对面,不大高兴地看着他肉疙瘩似的在楚萸怀里蠕来蠕去,霸占了她的全部精力与爱意,他几次想摸一摸她的手,却根本无处下手。 转变发生在十天前的一个下午。 车队照例停驻休憩,楚萸急吼吼地要去小解,把肉疙瘩强行塞进了他怀里。 小小的一坨,抱起来还挺沉,他拧着眉头盯住他皱巴巴的脸蛋,心想自己小时候也这么胖、这么皱巴吗? 父王与阿母,究竟是怎么对着长成这样的自己,生出爱意的呢? 他实在想不出,正出神间,与宝宝仰起来的亮晶晶的黑眼睛对视上了。 一种奇怪的情愫,渐渐在胸口渲染、弥漫,小宝宝眼珠转动,眼里都是天真与欢快,而且似乎很想把这份天真与欢快,通过眼神传递给他。 他的神思出现了片刻的恍惚,再回神时,已经朝他伸出了一根手指。 小婴儿歪着脑袋,望着他悬在他头顶的食指,咯咯笑了起来,接着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他举起肉乎乎的手臂,毫无保留地用自己的五根短手指,捏住了他那根指头。 肌肤相触,十指连心,转变只发生在一瞬间。 那一刻,他们便建立了奇妙的父子情谊,楚萸解手回来,发现形势大变,珩儿被长公子怜爱又笨拙地箍在怀里,而且还不肯还给她了。 在车里时抱着,睡觉时也搁在身边,楚萸则被挤到了床边,紧贴着帐篷的篷布睡了好几晚。 迷迷糊糊中,仍免不了被他时不时揩一下油。她很是委屈,更加缩起身子,尽量逃离他手掌肆虐的范围。 小家伙逐渐意识到,阿父一点都不讨厌他,也不会再用威胁与嫌弃的眼神看他了,便越发得瑟起来,拼命展现自己,走路、翻跟头,在床榻或座椅上嗖嗖地爬…… 在他幼童的头脑里,这些就是个人能力的体现。 楚萸温情脉脉地望着他们,觉得这两年经历的磨难都值了,至少迎来了一个好结果。 然而一想到他在秦国的妻子,她好不容易柔软起来的情绪,立刻又低落下去,她埋下头,试图继续刺绣。 然马车颠簸得更凶狠了,就像是在敌军阵营里冲锋陷阵,布帛上孔雀的嘴巴给摇晃成了菱形,头顶的羽冠也在不知不觉间,被绣成了一朵西兰花,仿佛是山海经中记录的未知妖兽。 楚萸绣工有限,这些年来飞针走线只为了解压,丝毫没增进技能,因此她无法补救,只能将错就错,继续绣怪兽。 若说她在楚国唯一长进了的技能,便是将小篆全部学会了,甚至很多生僻字也信手拈来。 这对她并非难事,毕竟大学时,她可是背过《牛津词典》的狠人,还仅仅只是出于爱好。 学习秦国文字亦是如此,不仅打发了空虚的时间,也活动了僵硬的大脑,她完全乐在其中。 又行了十几日,车队终于进入秦国境内。 山野虽然没那么青翠了,但处处安全感爆棚,即便没人护卫,也无需担心遭遇突袭或者其他什么的。 在她以放松下心情,聊些女孩子的话题为由,坚持不懈的磨叨下,长公子总算肯放她去秀荷的帐篷睡两天。 而实际上,一进秀荷的帐篷,她就倒头大睡。在这里,她不用跟他斗智斗勇,像蚯蚓一样蠕动着躲避他的抚摸。 这一个多月中,他并没有染指她,甚至在她来月信时,还好心地用自己滚烫的手掌,帮她捂肚子。 她心里腾起许多感激,然而一抬头,触到他勾起的唇角时,登时意识到,这家伙绝对别有企图。 果然手掌很快不安分起来,在她肚皮上慢慢摩挲、揉捏,她羞得耳廓通红,可他的手心实在太温暖了,比暖贴还好用,她鼓着嘴巴,默许了他偶尔僭越的抚弄。 尽管以上种种,附加条约仍旧没能追加成功,眼看着目的地即将到达,她心里越发焦急。 可他依旧不为所动,甚至被聒噪烦了,还会给她一记威慑力丝毫不减当年的眼刀,唬得她短时间内不敢再开口了。 又是几日,到了雍城,马队解散成三支,一支继续北下,汇入函谷关军营,一支留在雍地驻守,另一支则继续护送他们回咸阳。 他们在雍城停留一晚,住在当地最好的驿馆里。 楚萸总算能够奢侈地洗一个热水澡了,她在浴室磨蹭了足足两个时辰,才舒舒服服地出来,浑身蒸腾着热气,头发湿漉漉地垂在腰际。 长公子正坐在榻边,见她满面娇红、长发披散地进来,目光渐渐变得暧昧玩味起来。 楚萸假装没看见,偏开脸,扯过一旁衣帽架上的毛巾,慢慢擦拭着缀满水珠的长发。 余光瞥见他徐徐站起身,不紧不慢踱了过来,拿起另一条毛巾,将发尾从她手中握过来,用毛巾包着,一寸寸向上擦拭。 他的手劲比她大很多,因此擦得也更彻底,楚萸手指绞着毛巾,任由他将她的发丝,一缕一缕拭干,眼眶却蓦地红了。 她肩膀抽动起来,啜泣声渐渐压不住。 扶苏停下,微微有些诧异,扳过她的肩膀,眸光清润。 “怎么又哭了?” 楚萸抿着唇没回答,使劲憋着眼泪。 一想到咸阳近在咫尺,她的心就难受得像要裂开。 一旦到了咸阳,他们之间便连暧昧也不会有了。 他也不会再如这般,温柔又亲密地为她擦拭头发,就算他想,她也会拒绝。 她虽然随他回到咸阳,但她曾经的决意,不会改变分毫。 她不会介入他的家庭,有再多的心痛和不舍,也只能默默独自承受。 她会想办法找点事做,她现在能读书识字了,也许有地方会雇佣她,她可以赚点小钱,再加上那些存下来的珠宝玉石,维持生计不成问题。 长公子于她而言,更像是一个最后的保障。若是她真有无法养育珩儿的那一天,比如破产,比如病重,珩儿还可以投靠父亲,无论怎么看,他都不会受苦。 这便是她的打算。 可无论在心里想通过多少遍,她还是会在与他目光相触,肌肤相碰的时候,泛起无限哀伤与酸楚。 他捧起她的脸,越靠越近,声音是她几个月前不敢想像的温柔:“到底怎么了?想珩儿了吗?” 珩儿在隔壁由秀荷照顾着,小家伙这两天贪睡的很,一天有一半时间都在打呼噜。 楚萸忍无可忍,以从未有过的用力扑入他怀中,双臂紧紧搂住他的腰背。 紧得仿佛想与他融为一体。 她在他怀里,放肆又大声地嚎啕大哭起来,眼泪与鼻涕混在一起,濡湿了他胸前的衣料。 他有些愣住,慢慢抬起手臂,环住她颤抖的肩膀,什么也没说,任由她宣泄。 最后她哭累了,埋在他胸口,肩膀一抽一抽的。 她到底也没有说出原因,而他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却并不敢确信。 就像他始终无法确信,她是否真的爱他。 每当他觉得她应该是爱他的,心情骤然大好时,马上就会发生某件事,兜头泼给他一盆冷水,让他变得暴躁易怒,纠结又没有安全感。 他在最青涩的年纪,苦苦陷入爱河,却又因为爱而不得,屡屡做出混帐事。 她心底其实是挺恨他的吧? 他目送着她抽抽嗒嗒的身影走出房间,往隔壁而去,忽然扬声叫住了她。 “芈瑶,等等——” 她在门槛旁停住,眼泪汪汪地转过头。 有那么一瞬间,他特别想告诉她,他没有成婚,顺便问她一句,愿不愿意嫁给他? 然而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兴许是那点无用的自尊在作怪,他终是止住了这股冲动,冲她淡淡笑了笑: “明日出发的早,你……早些休息吧。” 楚萸懵懂地点了点头,长睫上沾满泪珠的模样,十分惹人怜爱。 他不敢再看,蓦地回过身,朝案边走去,假装拿起一只竹简翻阅,生怕自己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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