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带有明显的秦国口音,双手在她身上不安分地摸来摸去,酒气夹杂着口臭,喷得她头晕脑胀。 她好不容易摸到匕首,还没来得及掏出来,身体就被猛地翻了个个儿,摁倒在磨盘上。 粗硬的石磨盘撞痛了着她的腰脊,她发出一声惨烈的惊呼。 却不是因为身体上的疼痛,而是一直护在胸口的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掀,甩了出去。 药包在半空中散开,好不容易得到的药,如礼花般,四处飞散—— 男人迫不及待压过来,要啃咬她的唇,借着头顶的月光,她认出,是那日去她家搜查,捏着她下巴看了许久的小兵。 短短几日发生了这么多的变故,她本就已濒临崩溃,每一根神经都脆弱紧绷,又被这样突然刺激了一下,倏忽之间,竟产生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失控的感觉。 珩儿还在家里发着烧,她绝对不能把时间耽误在这里…… 大脑短暂空白了片刻,等她再度回过神来时,感到有一股温热的液体,正粘稠地流动在她手指间。 伏在她身上欲行不轨的小兵,身体陡然沉重了几分,他跌撞着从她身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后退,满眼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最后扑通一声向后栽倒,四仰八叉躺在地上。 他的胸前,赫然插着一只匕首。 正是楚萸带着防身的那只。 楚萸幡然惊醒,尖叫着从磨盘上撑起身体,不断地往后躲闪。 她、她、她竟然杀人了—— 杀的还是一个秦人。 不行,不行,她、她得赶紧逃—— 可是,药怎么办?都撒在地上了,折返回去已经来不及了,何况她根本没有这个体力,再跑上一个来回…… 恰在此时,一道骑在马上的身影,从不知何处,不急不徐地拐了出来,缓缓停在她面前,轻盈如鬼魅。 楚萸打了个深长的冷战,瑟缩着抬起头,对上了一双在月色下,散发着幽幽冷光的眸子。 那双美玉般的眸子,懒洋洋似的扫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眼底爬过一抹颇感惊奇的神色。 他扯了扯缰绳,让马头正对着她惶恐万分的脸,一边策马靠近,一边别有深意地开口道:“嗬,你杀人了啊,公主。”
第96章 好意(加了点内容) ◎……◎ 楚萸仓皇地向后退去,退到月光照不见的阴影中。 说实话,方才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她首先感到的是松了一口气。 但紧接着,马上又想到他对自己的诸多次戏弄,心头一凛,涌起了另一种畏惧。 她被他目击到,失手杀了一个秦兵,他会处罚她吗? 她将染血的双手藏在身后,感觉浑身的血液和肌肉都凝结了,唯有嘴唇微微痉挛着。 “我……我没有……”她眸中含泪地望着他,嚅嗫道,“是、是他欲行不轨,我不是有意的……” 扶苏在高高的马背上,向前微微倾身,表情融在夜色中辨不分明,一双玄玉似的眼眸于黑暗中紧紧凝视着她,眼中的神情似笑非笑。 她被盯得脑壳发麻,绝望地想他大概是不会轻易放过她了,先前只是带着珩儿玩,都被他耍戏了一通,而如今惹下了这样的麻烦事,他又怎能放弃搓磨她的机会呢? 如此一想,眼泪掉线的珠子般,一串串滑落眼眶。 一方面是因为害怕,另一方面则是惦记生病的珩儿,他今晚喝不到适合的药,会不会难受的一直哭闹? 她抬腕抹了抹眼睛,再度陷入了那种全部生路都被堵住的无助之中。 放下手腕时,扶苏已经跳下马背,立于她身前,环佩轻轻碰撞出清泠的声音。 只见他缓缓抬起右手,修长五指按在腰间长剑的剑柄上。 楚萸打了个哆嗦,又往后退了几步。 他这是……想要杀掉她,一命抵一命吗? 若是寻常女子,他或许会上前耐心询问一二,可面对她,他大约是懒得分辨是非,巴不得揪住她的小辫子,不分青红皂白好好修理一番。 这便是她对他的认知,也是她如此胆怯的缘由。 “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是他突然扑上来——” 楚萸焦急地为自己辩解,然而话说到一半,仰躺在地上的小兵,诈尸般摇摇晃晃又站了起来,对楚萸怒目而视,疯狗一样再度扑来。 他一副半死不活、神志不清的模样,似乎也根本没看见旁边还伫立着一人一马。 他现在满脑子,只想把这个胆敢刺伤他的臭女人就地正法。 楚萸惊叫起来,正欲躲闪,只听“铿”的一声,长剑出鞘,一道璨亮的白光在昏暗中倏然一闪。 电光火石间,一截剑刃从小兵的胸口穿刺而出,将他登时钉在原地。 鲜血哗地一下喷涌而出,顺着剑尖汩汩流淌。 楚萸在惊悚中注意到,自己先前刺中的,是他的右胸口,短时间内并不致命,也难怪他能再爬起来。 他——这是在救她吗? 随着“噗呲”一闷响,长剑毫不留情地抽出,更多的鲜血喷泉一样往出喷涌,有几滴溅到了楚萸面颊上,她惊呼着躲闪,像只被踩到了尾巴的小松鼠,颤颤巍巍又可可怜怜。 小兵连抽搐都来不及,僵硬地直直扑到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动静。 扶苏面色如常,甩了下剑刃,慢条斯理地收入鞘中,上前半步,以脚尖将尸体翻过来,弯腰拔出插在他右胸口的小匕首。 他好笑似的将那只几乎可以说是袖珍的匕首,前后左右翻看了一圈,而后抬起被月光染上一层清辉的黑瞳,看了楚萸一眼,捏着刃身将它递还给她。 楚萸愣怔了半晌,才哆哆嗦嗦探出手指,接过了血迹斑驳的匕首。 她的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他曲起的指节,坚硬的触感令她想起那些十指交握的过往,心中越发悲伤难耐,垂下头动作笨拙地将匕首插入刀鞘。 “公主下次若想杀人,记得要对准位置。”他调笑道,又朝她迈近一步。 从旁处看去,两人落在地上的影子正好重合在一起,就像是在亲密地交缠。 楚萸紧紧抿着血色尽失的唇瓣,躲避着他垂落下来的,追逐着她视线的目光。 “长公子,我、我还有些急事要去办,您能不能行个方便,先放我离开——” 她小心翼翼地斟酌着用词,语声柔婉而卑微,盯着他的胸口恳求道。 她明明什么错都没犯,可他好像特别爱在她身上找茬,那件玄色袍服,也仿佛某种强横而无声的威胁,不断跃入她脑海,让她更加不敢理直气壮。 她又想到了小脸通红的珩儿,尾音带上了轻微的哭腔,视线越过他的肩膀,难过地望向草药散落的位置。 现在返回去是来不及了,但万一医馆因为旁的事延迟关门呢,凡事都有例外,她得赌一把。 扶苏显然不想这样轻易放她走,他挑了挑剑眉,傲慢地打量她许久,轻哼一声,玩味似的反问道:“其实我很好奇,公主缘何在深夜独自出门啊,莫非是去……私会情郎?” 楚萸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识到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行为了,却依旧被噎得半晌没能说出话来,她握紧手心,忽然很想在他胸口捶上一拳。 其实仔细想来,她遭遇的这些变故,都与他有脱不开的联系。 那日,他若不在她身上留下那么多显眼的印记,她也不会被黄氏告发,珩儿便不会被从她身边剥夺—— 然而怒火转瞬间就灭了下去,她虚弱地塌下肩膀,知晓他不过是一剂催化剂,罪魁祸首早就定下了针对她的阴谋,她没必要迁怒于他。 也不敢迁怒于他。 “长公子说笑了。”她缓缓扬起睫毛,颊上泛起一抹哀艳的笑意,“是珩儿,他病了,难受得一直在哭,臣女必须在医馆关门前,为他重新抓配一包救命的药,请长公子体恤。” 她已经想好了,若是他还不肯通融,她便跪在地上求他,也许他就是喜欢看她卑微的模样,若能让他满意,她做便是。 甚至更过分的,她也可以做,只要他能放过她,允许她立刻去抓药。 他不是也说了么,她至少身体还是让他满意的。 “那个小东西病了啊?”耳边传来他微微拉长声调的嗓音,透着几分不以为然,“你对他还真是上心。” 这话听入母亲耳中,自然是极不中听的,楚萸眼睫抖动,却不敢说出反驳的话语。 沉默弥漫了足足半分钟。 “上马吧。”他忽然说道,转身扯住缰绳,朝楚萸抬了抬下巴,“我送你过去。” 楚萸一愣,半天没反应过来。 “你不是着急吗,难不成还想靠两条腿跑过去?”他眯起眼睛,在马背上拍了拍,不耐烦似的瞅着她道。 楚萸简直难以相信他能有这份好心思,迟疑了好几秒,才诺诺地点了点头,提着裙摆小碎步跑到马侧腹旁。 策马的话,十分钟不到便可抵达医馆,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非常诱人的提议。 就算被他戏耍,她也认了,总比拖着疲累的身体,再跑一个来回更可行。 然而她却遇到了新问题,她穿的是传统曲裾,上马困难,骑马更困难,除非侧坐,否则绝对会走光。 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抬脚踩上绳圈,只是身体实在乏力,裙摆束缚又重,完全无法跨坐上去。 一只有力的大手,适时地在她屁股上推了一把,她总算是上去了,以一种极其不雅观又好笑的姿态。 扶苏见她屁股高高撅着,趴在马背上努力找平衡的模样,忍不住扑哧笑了。 她也知道自己的样子有多笨拙搞笑,耳根都红透了,像毛毛虫一样蠕动着爬起身体,小心翼翼地跨坐好,曲裾的裙摆几乎褪到了膝盖上,露出一圈白色的裤腿,和两条纤细光滑的小腿。 扶苏朝她小腿投去一眼,嘴角向上牵扯出一道不易察觉的弧度,紧跟着也飞身上马,在她身后坐稳。 他的重量落下时,楚萸耳根红得更厉害了,抓着马鬃往前挪蹭了一下,尽量不与他身体相贴。 她忽然觉得,他肯帮他,是因为发掘了新的乐子,而并非一时的良心发现。 “你确定不抓着点什么吗?这匹马脾性不大好,跑起来可是很蛮横的。”扶苏的声音吹在她滚热的耳廓上,令她身体一阵阵发软。 楚萸刚想说没事,低头瞅了下马背与地面的高度,秒怂,稍微往后靠了靠,手指颤颤地抚上他的一只手臂。 触感一如既往地坚实可靠,她咬了咬唇,将另一只手也抚了上去。 身后传来颇感满意的一声轻哼,他顺其自然地向前倾身,双臂从她腰际探过,拉起缰绳,往后使劲一拽。 他的胸膛与她的脊背贴得严丝合缝,呼吸喷洒在她颈间,令她一瞬间回到了两年前,那个初秋的郊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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