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突然发现,让她原本就扑腾不已的小心脏,跳得越发激烈了,她手指绞紧衣袖,有种很早就已被黏在了蜘蛛网上的感觉。 小厮引她入内,她在一条堆满书简的长案后,看见了肩膀挺阔,端坐如松的长公子。 这一幕她其实一点也不陌生,毕竟她曾在他府上,侍奉他夜读很长一段时间。 熟悉的场景,让她心神稍稍安定了些,她垂着睫毛,端起长袖躬身行了一礼。 “芈瑶,你来做什么?”扶苏眯起眼睛,目光以一种自上而下笼罩的方式,将她审视了几个来回。 楚萸嘴巴抿了抿,稍稍抬起视线,小心翼翼地望了他一眼。 心情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我……臣女有一事,想恳请长公子……帮个忙。”她字斟句酌道,在脑海中努力回想他偶尔温情的一面,给自己壮胆。 “嗬。”扶苏向前倾了倾身,目光一寸寸碾过她的面颊,将她精心修饰过的眉眼与红唇收入眼底,心中忽地涌起一阵不悦。 她打扮得像一株鲜嫩的百合花,清纯又娇媚,却并非是来与他重修旧好,而是想要求助于他。 “那还真是我的荣幸啊,公主。”他阴阳怪气道,蜷起了手指,脖颈上一根青筋倏地凸了出来,砰砰地鼓动着,“你想让我,帮你什么忙啊?” 楚萸咽了咽口水,努力与他对视,睫毛像春日枝头的果实那样轻轻颤着,怯怯地开口道: “臣、臣女的夫兄,现正被官府押在狱中等候审理,他身体一直不大好,老夫人坐立不安,怕他熬不住,所以拜托我来求长公子,能不能网开一面,让他尽快回家——” 一阵令人煎熬的沉默,自她话音消失后,便久久地弥漫在偌大的书房之中。 楚萸越发觉得,自己像一只被粘在蛛网上的小虫,她咬了咬唇瓣,心想要不要再开口解释一下。 “是这样啊。”扶苏突然开了口,腔调显出几分傲慢,“他是因何罪被缉拿的呀?” 楚萸犹豫了一下,如实道:“家暴……虐待妻妾。” 前方传来他轻轻哼笑的声音,她把嘴巴抿得越发紧了,渐渐觉得这个请求挺不占理的。 “那他有被冤枉吗?”扶苏敛去唇边嘲笑,紧盯着她躲闪的眸子,以一种完全是上位者向下施压的口气,反问道。 楚萸被噎了一下,有些无从回答。 “没有。”她攥紧了手指,低声回道。 “那你让我如何网开一面啊?”他的声音透着笑意,以及毫不掩饰的戏谑,“秦法之执行,一贯是秉承事实,上行下效,绝不徇私舞弊。你有何颜面,能让我放弃原则,将一个确凿无疑的有罪之人从狱中捞出来啊?” 楚萸脸上烫了起来,心脏一阵阵紧缩。虽然知道他不会轻易应允,却也没想到会以这种强硬的姿态,反问她、质问她,最后再揶揄她。 她视线恍惚了一刻,半晌,才勉强出声道: “臣女曾在秦国待过两年,自是知道秦法的公正与严明,以上只是老夫人的诉求。臣女只愿长公子能帮忙递个话,让他服劳役时,不要离开寿春,也不要分派太繁重的劳务,这对长公子而言,应该不算逾矩吧?” 又是一阵压迫感十足的沉默,楚萸有些难以承受,慢慢埋下了脑袋,手指紧紧掐入袖口的衣料,全身有如上百只蚂蚁在爬。 他若是不同意,她要怎么办呢? 她陷在了自己的心事中,没注意到他长身轻晃,不知何时已踱步至她身前。 等她察觉到兜头落下的阴影时,他已经与她近在咫尺了。 熟悉的雪松香幽幽拂来,一道温热的呼吸落在耳畔。 “我凭什么,要帮你呢,芈瑶?” 楚萸肩膀微抖,脖颈上的毛孔都翕张开来,清澈的眸光仿佛被揉碎般,泛起了层层褶皱。 快点张嘴,快点张嘴…… 她在心里反复催促自己。 答案你不是早就想好,并默念无数遍了吗?都到这种时候了,还羞耻什么—— 楚萸难受地蹙起眉毛,忍着翻涌不止的羞赧与抗拒,抬手至发间,缓缓抽出了束发的长簪。 青丝如绢,飞泻而下,女孩家独有的夹杂着体温的馨香,霎时间盈满室内,浮动若云。 那夜她长发落在他身上,她无意间瞥见他眼神中闪过一抹情动。 虽然恨她,但他应该还是喜欢她长发披垂的样子吧。 反正也只是当一件玩物,只要能勾人情欲,也便足够了。 “臣女愿意……为长公子当牛做马,任凭长公子处置……” 她羞耻地说,耳朵都红透了,瑟缩着抬起目光,窥见他脸上挂着不以为然的嗤笑。 果然,仅是这样,还远远不够的么——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扔下发簪,手指移到腰际,哆嗦着解开了腰带。 紧贴身躯的曲裾一点点松垮,剥落,露出里面绣着牡丹纹案的襦裙。 少女雪肤丰胸,锁骨清透,肩颈线条柔美而性感。 她一双秋眸中飘荡着蒙蒙水雾,无论入何人眼中,都是一副极其动人,惹人怜爱的情态。 然而扶苏只是冷淡地蹙了下眉心,目光从她抹胸上的花纹掠过。 他现在,心中的愤怒早已压过了欲望。 他如今只想看看,她为了那一家子,为了那个所谓的夫兄,还能将身段放得多低,能低贱地讨好他到何种地步—— 楚萸触到他丝毫没有情动,完全只有一派冰冷的眼神,心头漫上绝望。 她连一个玩物都当不好,还真是没用。 她咬了咬牙,忍住想哭的冲动,将袍服整个褪了下来,然后慢慢屈膝跪下,跪在他身前,仰起脸庞,手指攀上他的腰带。 他的身形微微动了一下。 这个是个好兆头,她悲凉地想,膝行到更方便的角度,按照他曾经教给她的方法,摸到腰带的搭扣,寻到正确的位置,轻轻向里一摁。 啪嗒一声,腰带松了。 她脑中的弦,却“铮”地紧绷了起来。 她忽然产生了一种想落荒而逃的冲动。 不行,她做不来—— 即便红着脸讨教过,多少懂了些要领,她也无法在这种情形下,在这种谁都可能随时闯进来的地方做,以前最多也只用过手,还是被他引着…… 她暴露在空气中的所有肌肤,都罩上了一层粉红色,指尖抖得越发厉害,红唇也不争气地痉挛了起来。 垂眸看见她这副抖抖颤颤的模样,扶苏怒极反笑,向后退开一步,俯下身,握住她梨花般雪白的下巴,眸中闪过一丝暴戾的神色。 “你的夫君很喜欢你这样吗?”他森寒地逼视着她慌乱飘动的眸子,“很遗憾,我不喜欢。想要让我动摇,只是这样,还远远不够,芈瑶——” 他的声音比先前任何一次听起来,都更像毒蛇吐信,楚萸终于没能忍住,落下了两颗泪珠,砸到他手背上,碎了。 他蓦地松开了手指,她有些脱力,摇晃着向后跌坐。 “穿好你的衣服,滚开。” 他撂下这句话,怒气冲冲地拂袖大步而去,只留楚萸一人,在阳光和煦的书房中,衣衫凌乱,呆若木鸡。 【📢作者有话说】 长公子:我不喜欢(狗头)感谢在2024-03-17 14:55:21~2024-03-18 15:24: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作画的vant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纱裙 ◎……◎ 秀荷端着午饭推门进屋,一眼便看见公主抱着膝盖,头倚窗格而坐,面颊上凝固着干涸的泪痕,目光有些呆滞地漂浮在半空中,良久也不晃动一下。 她叹了口气,将托盘轻轻放在案几上。这两日发生的事,她自然都听说了,也包括今一早,她就去找长公子这件事。 至于结果,根本没必要问,都挂在公主脸上了。 “您吃些东西吧。”她走到她身旁,软糯地劝说道。 因为有求于公主,景夫人很势利地把她“放”了出来,让她继续贴身侍奉,但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缓兵之计,景夫人这种主子她小时候在宫里见多了,自是不会信她的鬼话。 何况,她还把郑冀给卖走了。 一想到郑冀,秀荷眼圈红了,可她不打算向公主诉苦,公主现在自身都难保,她又怎能给她徒增烦恼。 郑冀虽然纤瘦,却很机灵、坚韧,一定能照顾好自己的…… 只是,他再也不能像他被卖走前那个晚上承诺的那样,娶她了。 她现在连他在哪儿都不知道。 正伤感着,手腕忽然被轻轻握住,柔软却异常冰冷的触感贴上她的皮肤,让她打了个小小的寒颤。 “秀荷,你放心,我一定会把郑冀救出来的……”公主不知何时已收回飘忽的视线,轻浅地对她笑道,仿佛是猜出了她心中所想。 秀荷摇摇头,抽着鼻子道:“我没事,公主,您快吃点东西吧。” 说吃,把食盒往前推了推。 楚萸听话地点了点头,双腿放下来,冰冷的足尖摸索着探入鞋中,侧身端起白米饭,就着难得丰盛的蔬菜,慢慢咀嚼起来。 “你和我一起吃吧,秀荷。” “这……” “夫人有求于我,这些天,就算我要吃牛肉,她都会想办法弄到,这种便宜不占白不占。你吃了这许多苦,怎么也得补回来点嘛。”楚萸朝她笑了笑,努力让自己的声调听起来活泼一些。 然而那股浓重化不开的苦涩,依旧乌云般缭绕不散,听着更让人心酸了。 秀荷“嗯”了一声,坐下来陪她一起吃。 主仆二人沉默地将餐食一扫而空,最后喝汤的时候,楚萸忽然抬起眼睛,柔婉地开口道: “秀荷,下午你去街上一趟,把床板下的那串翡翠手镯当掉吧。” “诶,那手镯很贵重的,是大婚那日夫人送你的——” “她都这样对我了,我还留着它给自己添堵吗?”楚萸感到眉心跳了跳,“当掉之后,帮我买些上好的香粉、胭脂,气味浓郁的熏料,还有凤仙花——也不知道短短几个时辰能不能上色,算了,直接买些口脂代替吧,记住,口脂一定要正红色的,其他的按你的喜好来就行。” 秀荷听得一愣一愣的,连忙用手指在手心上比划,像是要确保记准了。 “你歇一会儿便去吧,务必在太阳下山前回来,我今晚就要用。余下的银两,你自己留着,搁好了,万一日后遇到紧急情况,也可以解燃眉之急。” 秀荷木楞楞地听着,好半天才点了点头,她其实心里塞满了疑问,不知道公主要这些东西做什么,莫非是—— “那件衣服,”楚萸轻咬唇瓣,睫毛向下垂去,盯着自己的手指,“长公子的那件衣服还有腰带,你也帮我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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