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并不喜欢。 长睫突然忽闪一下,掩去一点动摇。 结界外的疾风暴雨,迟迟未至的七重天罚,这一切都让你心烦。 “本我”行动直接,思想简单纯粹,便想着,不如主动出击,踏破长空,将那无礼僭越之人的头颅收割,管他是天理还是天不讲理—— 便在此刻,异变横生! 惊雷,横破天际! 七重天罚! 然而这次,天罚并未自九天垂落,而是在半空打了个旋,赤色浓郁,如一弯血月,直直劈向归离集结界处! 窥见这□□的瞬间,两人瞳孔俱是一缩,一种毛骨悚然之感攀上你的脊背,仿佛这暴雨的寒气终于突破了禁锢,忽然自这惊世一雷的残影上侵袭了你四肢百骸。 那赤色滚过天际,拉成一道几无折角的细线,如一柄沫血而生的长剑,将浓墨泼成的天穹撕出一道极深的红痕,为这柄剑平添几分狰狞艳色,剑尖直指群山之巅,以无匹的锋锐俯瞰结界下无数未及撤离的凡众。 他们甚至来不及惊恐。 生死一瞬,一道身影迅捷如风,自人群中飞掠而出,挡在众人之末,苍绿长枪横在身前,面色虽苍白,眸中神采却很坚定。 结界必然拦不住此劫雷。 魈紧紧地盯着来袭的惊鸿赤色,将手中长枪握紧,赤色愈近,那阖天而至的威压便愈发强烈,几乎压抑地让人难以呼吸。 那种感觉,像是山岳压顶,按着世人的头颅,要他们俯首帖耳,顶礼膜拜。 帝君同……她,便是面对着这样的险恶吗?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手心冒出细汗,呼吸也逐渐错乱。 可他咬着牙,没有退,勉强平静下来: 他身后是万千归离子民,是沫血而战的同袍,雷光骤临,转瞬即至,猝不及防,便是歌尘和流云,都来不及施予援手,更不必说帝君与她尚在千丈之外…… 赤色重重砸下,结界泛起湛蓝色的明光,像一石投海,激起千重浪,暗沉的光芒变得温暖,清澈——归终设下的结界,绝非羸弱不堪之物。 赤刃凝滞了半息。 归终重伤昏迷,结界再无灵流维续,抵得上半息天罚,已是世间一等的强悍! 毫不意外。 魈肌肉紧绷,长枪高举,只觉那道赤影刀刃裹挟着开山劈海的锋锐之气,直冲他面门而来—— 枪尖将与赤雷相触的刹那,他终于看清。 郁红流光中,无数古朴雷纹浮动,宛如深红的铁锈,斑驳于光华之上,宛如神谕,以血光书其罪罚,昭示天下。 那一刻,他深知自己无力阻挡,几乎要以为自己要被这天雷劈成两半。 “咔!” 一声重响! 一道银色流光骤然坠落,刀刃直直地钉在魈脚下一尺处的山石之上,几乎要将这崖顶削下来! 赤红与银白骤然相接! 澎湃汹涌的辉光如浪潮滚滚而来,魈来不及错愕,身后一股巨力扯住他的衣领,一带一拉,把人拎起来,朝后一丢。 一只纤长柔白的手掠过他眼角余光,握上骨玉莹白的刀柄,而后,灿烂郁金色流溢而出,金铃簇在裙角,似浴火而生的凰羽,明艳不可逼视。 魈睁大了眼睛。 她其实同旁人很不一样。 平日看她,总是眉眼含笑,杏眸明亮,像是夏日里一片幽竹的绿影,一泓淙淙流淌的清泉,手边总带着一沓极厚的工程图,冷不丁从袖口拿出来,卷成一束,敲在哪个偷懒家伙的头顶上,力道也是极轻,虽说偶尔行些调侃之事,仍让人觉得是位温柔可靠的前辈。 可若是站在她背后看,便会发现她的背影是这样挺拔,刚毅,纤细的背影藏在一身明艳衣裙下,半点孱弱都寻不见,极亮的银光铺在她面前,温润的元素力拉成雪亮的折线,每一道弧光都泄出三寸寒光,叫宵小之辈胆颤心惊,无敢僭越。 叫人记起孤灯如豆的长夜,终日卧在眼尾一抹淡灰色的痕路,那修修改改,墨团点点的工程图,担得是璃月百年基业,万民生计。 她其实像极了帝君。 若他回首,若他肯放下那些狞恶的过往,认真地看一看从前—— 她曾托他与七七同行,引他融入。 她曾邀他与帝君同席,共庆诞辰。 她曾托帝君为他描红,拂他心中忐忑,得观火树银花,人间灯火。 她也曾胡编乱造,循循善诱,为他指点迷津。 良师益友,不外如是。 似有清风袭来,拂去苦痛编织的重重迷雾,叫一双金眸显出澄澈的底色,如灿金色的日光穿透灰白云层,掠过重重林荫,映亮一方明镜似的湖泊。 浮光跃金,静影沉璧。
第94章 伤痕 …… 你却无暇顾及身后人万千思绪。 归终以结界争取到的半息时间,于你已是足够。 伴生领域虽毁,覆于归离集的简易领域仍可正常运转,虚实交替之术瞬发,银光闪烁,半息之间,横跨千丈!(这就是主场优势) 天在水立在赤色雷霆滚落的地方,月华流镀的银色刀身抵住漫天流溢的赤色。 “铮——” 众人耳边陡然响起金石交击的嗡鸣,交杂着几声不易察觉的破碎声,旋即,晶莹细碎的亮光如新雪一般,扑朔朔落了你满身。 你瞳孔微缩。 天在水竟是再承受不住,破碎开来,奔流的赤色再无阻碍,如血河一般咆哮着将你吞没。 神武被毁实在令人始料未及,千钧一发之际,你只能横过手臂,挡在面前,身前身后,无数流淌的银光如百川归流,没入你的四肢百骸之中,化为一道水光浮动的薄膜,护在莹白的骨骼之上。 血河奔流不休,这一刻,你的身影已然模糊在这一片赤色之中。 沸腾的雷光中,骤然爆发出一点极亮的金色! 如恒星燃烧,漫流的,灼热的,耀眼的金色。 金光在你皮肤表面流淌,汇聚在锁骨下三寸,于中心处形成一座金色的漩涡,无数纤细的金线从漩涡中牵出,攀附在每一寸肌肤之上。 沧桑玄奥的气息骤然浮现,无数玄金色的鳞甲虚影附在你身躯之上,将每一寸赤色雷霆遏在毫厘之间。 轰! 那一瞬,你只觉无数爆裂雷鸣之声在耳畔炸响,浅淡的琉璃瞳几乎要被璀璨的金红二色灼伤! 郁金色裙裾被骤然迸裂的飓风掀起,满头霜发朝后倒飞,玄金色的丝绦牢牢地束在发顶,于裂缝中拉成一道生冷的直线,仿佛利刃出鞘。 赤雷不得寸进,其上附着的无数古朴雷纹尽数流淌起来,好似沸腾一般,将方正的图纹扭曲成难以辨别的弧线。 赤雷中突然生出两条黑色细线,一条自天穹垂落,一条自地底横出,二者相接的瞬间,变幻不休的雷纹骤然停止运转。 嗡。 一声轻响。 这是雷霆的号角。 赤色之中,黑线一颤,再一颤,而后滚雷之中,骤然弹出一道黑色的虚影,其扩散之势,金鳞亦不可止,眨眼间,便触碰到你眉心。 而后,极重地撞了上去! 咚。 这是心脏的悲鸣。 几乎就在黑影触及眉心的瞬间,你整个人呼吸停滞,莹白细腻的皮肤上浮起衰败的灰痕,周身银光立刻黯淡下去。 闪烁,熄灭,再闪烁,浓烈的墨色如呼吸般起伏,每一次颤动,都使它贯入更深,像是狰狞恶兽露出锋锐的爪牙,一点点撕裂你的头颅。 无数黑丝自你眉心散开,顺着神经与血脉在四肢百骸中游走,如一条条小小的毒蛇,尖锐的牙齿扎进每一处血肉。 伴随着难以言喻的剧痛而来的,还有一种黏腻的刺痒。 你晃了一下。 结界所在之地,高逾千丈。 身前是几欲突破金光防线的赤色雷霆,体内黑色灵流肆虐,千万双惊恐惶然地眼睛落在单薄的脊背上。 你的唇角轻轻翘了一下,向前两步。 身后,魈呼吸微窒,瞳孔不由得一缩,心中腾升起一股极危险的直感,竟顾不得你周身萦绕的凶险雷光,抬手就要抓住你! 可惜终究是晚了一步。 千丈高崖,你竟直接纵身一跃!(当年会掉下去的孩子,如今也能为了责任而主动) “离大人!” 郁金烈烈,雪肤玉颈。裙裾盈满凌冽山风,好似一树倾坠的绯红繁花,柔软的花瓣层层绽开,露出雪白修长的花蕊,月色漫流,暗香浮动。 可霓裳承了太重的霞光,拥了难以摆脱的晨露,纤巧不再,沉重得犹如山石,朝着嶙峋崖底急剧坠落,满头白发在翠微山色衬托之下,好似早春最后一捧温凉的雪色。 若无论生死,此情此景,当得起一句诗情画意。 眼见你就要摔在下面石刺横生的嶙峋山石间,身下山石林木竟齐齐碎裂,迸射开去。 一道金色流光自天际飞掠而来—— 玄袍染血,被风吹落之时,抖出一片血珠,刺目的朱红色洒落半空,划出一道道血痕,染红了一双清浅的琉璃瞳。 钟离! 他不似你可借领域之势瞬移,此刻自千丈高空俯冲而至,却也不过三息时间。 灿金色的流光在这阴沉天幕下,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璀璨。 你看过去。 赤光涌动,烟灰纷飞,你淡漠隐忍的视线直直撞上那道目光。 你突然觉得鼻尖发酸,尚可忍耐的疼痛骤然沸腾起来,只得咬住下唇,没有出声。 钟离也看着你,目不转睛,宽大的衣袖盈满山风,指间缀着一点朱红,朝你伸出手来,赤红雷光映亮他苍白的面容,一贯沉静的金池中燃起烈烈火海。 他手臂上的伤口裂开了。 你将十指掐进掌心,有些浑浑噩噩。 不过瞬息之间,他追上了你,一只结实的手臂伸过来,揽住你的肩膀。 你低头,顺着那只手臂的力量靠过去,紧紧贴在他胸膛上,双手抬起,摸索着环住他的腰,如在滔天洪水中,抱住唯一的浮木,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 他的心跳快了些,却依旧沉稳,手指轻拂你柔软的发顶,低头,慢慢朝你靠近,温热的呼吸拂在修长白皙的脖颈上。 “阿离,别怕。” 他低声道,声音低沉,语气温和,落在你发间的指尖却微微颤抖着。 他将你笼的更紧,彼此的身躯和呼吸都近在咫尺,柔软,滚烫,呼吸,痛楚与恐惧都交织在一起,一点点沁入彼此的心脾。 他手指僵硬冰冷,面色苍白,目光沉沉地落在你脸上,一瞬不移。 他以此确认你的安然无恙。 赤色如闻腥而动的秃鹫,眨眼间攀上他的小臂,撕咬着血肉。 你几次抬手,终究还是任他抱着,没有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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