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落了雨,怎么不到檐下去?” 两人中瘦削些的那位上前一步,拱手道: “我等尊帝君谕令,不敢擅离职守。” 他略一皱眉,问道: “不知阁下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你扬一扬手中令牌,木牌简朴,边框凹下去,以金粉敷之,纹路回旋往复,簇着浓墨写就的“准行”二字。 那人接了,翻来覆去的检查。 “帝君令我来取一样东西。” 你见两人面面相觑,随口问道: “可有什么问题?” 一直闷不作声的那名千岩军嘿嘿一笑,挠了挠头,一扫严肃模样,将令牌递回给你。 “没问题,帝君的牌子咱还能认不出?只是这天这么晚了,又下着雨,帝君咋突然要找东西啊?” 另一人也看过来。 你拎起令牌收进袖中,神色坦然。 “待帝君酒醒了,我替你问问?” 两人皆是吃了一惊。 “帝君吃醉了?” 你嗯一声,走到门扉前,示意两人往旁边站站。 “我赶着回去,还有什么问题?” 两人:…… 您都赶着回去了,我们还能有什么问题?! 两人脑袋摇得跟雨刷似的。 你颔首,踏进门去,浑然不觉这一番言语在两人心中掀起了怎样的风浪。 待沉重的殿门阖上,结界重新聚拢,将厅内声响尽数隔开,两人对视。 “说起来……咱们刚才是不是忘问了,大人那令牌哪来的?” “那谁知道,要么帝君给的,要么是乘着帝君吃醉,从帝君那摸来的。” 那人吃了一惊,猛地站直身子,伸手去拉殿门上的门环。 “你咋不早说?咱都放人进去了!” 他的同伴狠狠地拍开他的手,恨铁不成钢地戳他脑门。 “你可长点心吧!政务厅结界是帝君亲手所立,那位能来去自如,便是早已得了帝君承认,哪会需要令牌,更兼实力非凡,何须和旁人知会,自去不就行了,你我还能拦住她不成?” “你又戳我脑门!”那人摸摸通红的额头,瘪嘴道,“就你聪明,你知道为啥?” 另一人深深叹气。 “那位在给你我开脱呢……她给我俩看了正儿八经的通行令牌,日后若帝君追究起来,你我也是按规章行事,不算失职。” “啥?啥?” “……就是说不管今天这位是不是得了帝君首肯,拿走了任何东西,都不是咱俩的错!” “啊为啥?” “为啥为啥——我就问你,进入政务厅需要啥?” “呃,帝君准许和通行令?” “那位进出自如,有没有准许?” “呃,有。” “通行令你也看了,是假的不?” “不是?” “那我们做错了啥?!” “呃,就,帝君醉了,也没个手谕啥的,万一没让大人拿走什么东西……” “哦。”那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可怎么办,咱们现在去帝君居所问问?” 另一人面色肉眼可见的迟疑。 “你咋说话味儿这么冲呢,这不好吧……咱俩还得守门呢,而且擅闯帝君居所可是重罪。” “知道不好就别说废话了!守好门!出什么事都跟咱俩无关!” “哦哦,好。” 憋了一会儿,那人挠挠头,问道: “那要是丢了东西,不是咱俩,算谁的错?” 当然是算那位自己,还有一着不慎的…… 另一人横他一眼,咳两声,把叛逆的幼芽掐死在心脏里。 帝君如此信重这位大人,想必自有深意——若陀大人来寻帝君,都不敢灌醉他! 咳,反正那位能自由出入政务厅结界,便绝不会是敌人,说不定是情侣间的小…… 他又咳嗽两声,紧急住脑。 “你感冒了?” “你小子闭嘴。” “……干啥呀这是,我这是关心你!”另一人愈发委屈,“我就问问还不行了……” “……不会出事的。”他嘴角微抽,勉为其难补充了一句,过了一会儿,又嘟囔道,“谁还看不出来啊……”
第111章 针锋 …… 厅内弥漫着淡淡的霓裳花香。 你点起一盏烛灯,不急不缓地在厅内漫步,暖橘色的烛光如流萤飘逸,驱散昏蒙夜色。 你提灯四顾。 璃月城几经变易,早已今非昔比,政务厅却没什么变化,甚至依稀辨得出千年前的模样。 你的手指拂过光洁油亮的木制书架。 桌椅书案,笔墨纸砚,累累的文卷堆叠在靠墙的书架上,除却文书,还有些古董玩器之类的陈设,案几上供着一瓶娇丽明艳的霓裳花,给书房平添几分诗情画意,朗朗清净。墙上还挂了几副字,其中一副是一笔狂草,就挂在书案之后,两座书架间的方寸之地。 字不大,巴掌大小,之所以觉得它显眼,是因为那一笔鬼神莫测的文符——世人多揣测这是哪位名家古文,是以时人难以辨识其真意。 你直起身子,烛火也跟着移开。 那副字画怎么看怎么像你书给浮舍,要他去璃月求救的那张。 你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翻开来,白皙的指尖拂过墨迹,屈铁断金,铁画银钩。 抽个时间练练字吧。 你确认并无自己所寻之物,便原样放回,蹙眉四顾。 你是来寻一样东西的。 你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在哪里,只能确定他一定存在——钟离是不可能凭一己之力,抵抗世界树的“抹除”。 大慈树王和纳西妲的命运已经昭示了这一点,即使是尘世七执政,也不能免受遗忘之果。 他记得你,甚至记得很清楚,这很好,可这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 钟离此人,执着,坚定,颇通做好事不留名之道。 正如他从前以己身承天门业障,是闷声做大事的脾性。 重逢以来。他看似情绪跌宕,实则不动声色的引导你的注意力从记忆上挪开,试图把自己抵抗“遗忘”之事遮掩过去——这招拿来对付流云还差不多! 肯定有问题。 你闷闷地坐在桌案前,灯盏搁在脚边,霓裳花透红的花瓣流镀着暖橘色的光,好似粘稠的橘汁,将花叶相连,正如谁人藏在抽屉深处,页脚相叠的信笺。 如果你对历史的干扰让钟离难过至此,那你之后要做的所有事是为了什么? 你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冷静。 仔细想想,如果你是钟离,你会将那样东西藏在何处? 你闭上双眼,双手平放在桌案上。 首先,这样重要的东西,绝不可离你常居之所太远,那么,被累累政务所拘的政务厅便是必然之选。 其次,这样东西具有一定的暗示作用,为避免常与政务厅出入的若陀,归终等人不慎中招,一定不能摆在比较显眼亦或者时常更替的地方。 你屈起手指,敲了敲桌案。 书架有限,其上累累公文时常更替,不会在那里,而长年累月端坐桌案前,那样东西当在视野所及之处。 最好是一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你睁开眸子,目光扫过书案上笔墨纸砚,烛台花瓶,流露出一点迷茫。 这些地方你方才都看了,并无不妥之处。 你沉思片刻。 前厅广阔,布置着待客的桌椅,案旁摆着两只银鉴,光可鉴人,如今只是初夏,尚未派上用场,待暑气蒸腾,便可盛冰降温。 你方才已检查过屋内所有术法痕迹,确信没有放过任何掩藏之地。 也就是说,那样东西并未以仙法侨饰,它很可能就在你眼皮底下,你一眼就能瞧见的,可以随时确保它安危的地方——咫尺之间,绝无变易之处。 花有枯荣,岁无千秋。 你站起身,向着青瓷瓶中的霓裳伸出手。 四季常开的霓裳花,花叶舒展,高低错落,姿态妍妍,好似一帘幽梦,美人蒙纱。 你撩开美人轻薄的红纱,拨开翠玉琳琅的珠帘,掬起一捧清亮柔软的水光。 一点萤绿在堆叠的花叶中心闪烁。 你轻轻将它取出来。 实在是很脆弱,很漂亮的东西。 一截翠色的枝条,缀着几片嫩绿的叶,夜风一荡,薄如蝉翼的叶缘便卷起来,像是下一秒就要从枝头坠落。 你拿起那截枝条,心下恍如翻江倒海。 你心中冒出一个猜测,又觉得实在太过荒诞,不停地否认自己,觉得自己多心了,但由着这个念头回想,好像一切都说得通了。 你忽然有些站不住,退后两步,脊背却并未如你所料,抵靠到冰凉的书架。 你捏紧手心翠枝,心一横就要碾碎它,却感到肩膀一沉,手腕猛地被人捉住,你下意识挣扎了两下,回过头就看到钟离翘起的凌乱额发,脸上表情却异常严厉。 “阿离。” …… 灯火万家城四畔,星河一道水中央。 烛火朦胧,你手指不曾发力,也不曾放松,抬起眼帘同他对视,平静道: “这东西你不能再用了。” 钟离看了你片刻,摇了摇头。你知道他只要用力便能迫使你放开手中枝叶,但他却并未如此,只是轻叹一口气,温声道: “听话,把它给我。” “你记得我说过的,仅此一次,无论什么我都可以答应,对么?”你像是没听到他说了什么,自顾自问道:“钟离,这是你的愿望吗?” “……” 搭在你腕上的五指微微攥紧。 你仰起头,清浅的月光打在他轮廓分明的面容上,浓浓的阴影掩去他的神情。 “是么?” 你追问道。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过了瞬息——夜风拂动案几上的文卷,霓裳花在风中微微发着颤。 “回答我,钟离。” 你的承诺绝非戏言,既说出了口,便一定是作数的。 他当然可以要求你交还世界树的枝丫,他甚至可以要求你为此留下——只要他此刻开口,无论有多少风险和顾虑,你都会应下。 他的记性太好,一生却如此漫长,他总是在想念她,却无法见到她。 每当思念无法遏制,他便会做梦,梦中的自己脑子里会冒出许多念头——比如强行将她留下,将她关起来,藏起来,不想被天理发现,那便藏在只有他一个人能见到她的地方,比如寻着世界树留下的线索,去追寻她所存在的世界…… 可他没有。 天亮了,梦也就醒了。 他将这份心情落成墨,连带着近日见过的风景,遇过的趣事,一同寄给不知何处的爱人。 而当他真的见到她,当她真的给出承诺,那些念头却如日升后洁白的初雪,悄无声息地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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