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塘关太平多年,那些兵将......” 细说是一种残忍,少舸就不细说了。“这段时日,太子又部署了许多兵将外出搜查,实际上,陈塘关里的兵将应该已经不多了,到时候一旦我劫了狱,事发突然,城中内防空虚,必定大乱,动乱时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沦为战奴的九苗人叛乱在意料之中,但刺杀太子在意料之外,而且,这太子是商王独子,尊贵无比,要是有一点闪失,”少舸冷笑道,“这一城的人都要被问罪。” “没人担得起这个责任,不需要太子真的死了,只需要这件事发生,所有的兵将都会老老实实地撤回陈塘关,到那时,就是阿姐出逃的机会” “你!”杨婵忽然丢了手中的木棒,后悔将城防图画给他了,她拽住少舸的衣领,厉声质问道,“少舸,说什么九苗命数尽了,你当年放了茶茶,让九苗陡然失去母蛊,在战争中无所依凭沦为战奴,这是他们的命吗?这明明是你一人之失!” “而今,说要去救族人,也只是个借口,你不过是想借此事,让茶茶逃走罢了!” “少舸,我告诉你,你们的恩怨我不会掺和的,但是你若为了茶茶,真杀了太子,连累一城的人,”杨婵深吸一口气,狠声道,“我就会先让你去死!” 少舸被人问责惯了,非常淡定地拨开了杨婵的手,回:“我的命已经定了,不需要劳烦姑娘徒增杀孽。” “姑娘放心,我不会牵连姑娘,也不会牵连这一城的人,我只是让这件事发生给阿姐换取逃走的机会而已。” “至于九苗,”少舸依旧在笑,“这是我的责任,我也是真心去救他们的。” “我会去救族人,也会护好阿姐,我不会放弃任何一方,”他顿了顿,说,“别的无辜的人,我也不会牵连。” “死的,”少舸看着杨婵,一字一句地说,“只有我。” 杨婵怔愣,下意识松开手。 我要承担该我承担的责任,承受该我承受的罪孽。 少舸早在纵火放走茶茶的时候一定就定好了自己的宿命。 杨婵低下头,问:“你什么时候动手?” 少舸沉默地望着山洞外的风景,说:“等外面的火烧得再旺一点。” * 哪吒发现杨婵最近不仅犯困,还总爱发呆。 喊一声不应,非得吓一吓才行。 吓到了也在发懵,迟钝地抬起头,两眼无神地问怎么了。 怎么了? 哪吒抓住杨婵的胳膊,使劲晃了晃她手上的清心铃,生怕她是被孤魂野鬼勾去了魂魄,神志不清了。 在不绝的铃铛声中,杨婵脸上的困惑变成了愤怒,她抽回手,暗地里骂了一句有病。 哪吒揣着手,倚在某颗树上,说:“我刚刚说的话,你听见没有啊?” 杨婵理直气壮地说没听见。 哪吒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我就知道。” 让这祖宗反思是不可能了,哪吒只能将他绝不再会说第二遍的脾气改一改,认命地再说了一遍:“封神榜的事情我得回去请示我师父,顺便再催一催他老人家赶紧把混天绫修好,这都多少天了。” 哪吒完全不考虑太乙的苦,还在抱怨:“这也太慢了。” “你要走?”杨婵皱起眉。哪吒见状,有点小高兴,咳了咳,刚想说他很快就会回来的,但又听杨婵沉吟片刻,说:“走得好。” 哪吒:“......” 哪吒一般有仇当场就报了,他捋了捋袖子,露出两手狠狠□□杨婵的脸,然后被杨婵这个狗东西咬了两口。 被咬两口,他还挺乐呵,后来带着这两口,径直去了乾元山。 杨婵则在哪吒走后,提着灯,避开人群,再一次深入山洞。 她问少舸:“外面的火够大了吗?” 少舸回:“够了。” 茶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她漠然地站在山洞里,盯着某盏燃烧中的油灯,昏黄的灯火在她紫色的眼睛里跳动。 经过杨婵这半个多月来的调理,她的身体已经没有那么虚弱了,活蹦乱跳没有问题,若不是少舸一直看着她,她说不定真要跳到地上去了。 杨婵看向茶茶,低声问:“她一个人,肚子里还带着孩子,怎么跑?” 少舸温柔地笑道:“不要小看阿姐,她在最无力的时候就在追兵围堵的时候回到我身边。” 茶茶听到他们在说她,转过身,平静淡漠的眼中闪过了困惑。 少舸朝她招招手,茶茶乖巧地走过来。 少舸扶着茶茶坐下来,然后像往常那样,为她捏一捏怀孕后浮肿发疼的腿,茶茶安静地低头瞧他。 “阿姐,”少舸抬头看她,问,“这一年在外面开心吗?” 茶茶老老实实地说:“开心。” 少舸刚要笑,茶茶却又说:“但好像也不开心。” “为什么呢?” 茶茶抬头思考了一下,然后回答:“我一直循着太阳的位置走,走啊走,可是真当我走到的时候,我好像......又被困住了。” “少舸,在那里,和在族中好像区别不大,”茶茶困惑不已,“我有些时候在想,宇宙再辽阔,天地再博大,我是不是都只是一只活在笼子里的蛊呢?” 少舸一怔,连忙拉住茶茶的手,郑重地说:“不是的。” “阿姐,”他说了当年相似的话,“你是人,你便是这天地间最自由的生灵。” “你将感受和煦的春风,听到初夏的蝉鸣,看到秋夜的繁星,这天地很大,阿姐用为人的一辈子都走不完。” “无边无际,无拘无束,无忧无虑,是为自由。” 茶茶低头看着少舸,抿着唇,没有说话。 “阿姐,在明日黎明时节,请你再一次循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走吧。”他坚定地说,“这一次,一定会成功的。” “少舸,”茶茶摸着心口,问,“为什么我现在觉得你又要离开我了呢?” 少舸一僵,忐忑地问:“阿姐,为什么这么说?” “你们很爱说漂亮话,”她回忆了一下,慢吞吞地说,“他说这种话的时候,下一刻一定是将我关起来,而你,说这种话的时候,下一刻一定是离开我。” “少舸,”她弯下腰,倾身,靠近少舸,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问,“你是要离开我了吗?” 少舸嘴唇微微发抖,眼睛一酸,迅速聚起朦胧的水汽。 他总是在笑,都忘了哭了。 “阿姐,”他说了曾经说过的话,“你是人了。” 少舸曾经送给茶茶很多东西,但他送的最好的东西,是亲自送到她手里的,少舸对茶茶的真心。 而,他的真心养出了这世上另一颗珍贵的心——茶茶为人的心。 少舸的爱从不宣之于口,他的爱一直藏在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之中,他将茶茶干枯的手捧在自己脸边,冰冷的手与温热的皮肤相贴仿佛亲密的相拥,他眷恋地看着茶茶,眼中蓄积的水珠,落到茶茶的手中。 他温柔地说:“阿姐,黎明的时候,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走吧,一直走,一直走,就像你当年离开九苗那般,走啊走,走啊走,最终......” “你一定会得到真正的自由。”
第49章 刺杀 武庚深夜还未休息,前线传来战报,战况不佳,他在的时候还能勉强撑一撑,但他一走,前线就溃败了。 再这个样子下去,初战东夷,就算告败了。 他坐在灯火通明的官邸中,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找人向申公豹通报,要连夜探讨新的战术。 但这战术再好,没有领将,战场上肯定乱的一塌糊涂。 这个道理,武庚很清楚。 他现在驻守陈塘关漫无目的地寻找一个女人,完全就是在贻误军情,因为他是商王的儿子所以不会送上断头台,若要是一般人以帝辛刻薄寡恩的性子这会儿已经送他去熔炉当耗材了。 幸好他是商王的儿子,也幸好他是姜后的儿子,所以,才能这么任性。 帝辛后宫佳丽无数,但他对她们视若无睹,他与武庚的母亲姜姬关系极好。 姜姬与帝辛本是普通的政治联姻,但帝辛在新婚当夜第一眼见到姜姬,就对她说过:“你这样的人,只做个王妃太可惜了。” 这之后,姜姬就成了帝辛的入幕之宾。 他们是少年夫妻,帝辛善战,姜姬善谋,年轻时这对夫妻时就一齐出入战场同生共死,殷商王室王位继承能者居之,内乱不休,这对夫妻携手走过无数风雨,成了王室斗争的最后赢家。 姜姬亲手将帝辛送到了商王的宝座,帝辛也让姜姬成了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夫妻之恩,君臣之义他们都做到了极致。 这样的夫妻世间难寻,但武庚却是这样的夫妻手中捧着长大的,他总认为家庭和睦和权倾朝野是可以兼得的东西,他幸福得天经地义,理所应当。 但这一切在帝辛登位之后陡然转变。 帝辛登位的祭祀大典那天,除了东夷集团的部族,其他所有的诸侯都来了,他们纷纷做出乖顺的低姿态,臣服于这位骁勇善战、手腕强硬的新王。 帝辛在海一般的呼唤中与姜姬一齐登上了祭台,预备开启殷商的又一场盛世,然而老天爷总爱跟人开玩笑,他在帝辛踌躇满志的时候,狠狠打了他,打了在场众人一个巴掌。 它要告诉傲慢的人,没什么东西能是千秋万代的。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夏还是商,都注定灭亡,谁都不可能千秋万代。 当时现场大商的大祭司比干以人为祭品勾连上天,问大商的天命,他将殷商的前生今世简要说明写于甲骨之上,钻孔,用火把烧灼,霎时间,万里晴空骤然间聚起乌云,遮天蔽日,团团乌云居于浩渺的天际边,隔断了天界与人间的联系。 这些阴沉的乌云在不知从何而来的飓风地推搡中撞在一起,瞬间,天上劈出骇人的明雷,明雷“轰隆隆”地低吼。 明雷裂天,吼声不停,却久久不肯落下慈悲的雨来,让人心生畏惧,诸侯们不敢说话,围坐一团,小心翼翼地去看祭台上的的帝辛。 只见他将抬起一手,神情阴沉,将怔愣的姜后护在身后,虽然是昂着头望天,却给人感觉是在俯瞰天际,傲慢之际。 看到这样的王,诸侯们心下稍安,但是比干却又吓了他们一跳,占卜的龟甲在又一声明雷中裂成两半,他惊骇至极,不顾场合地喊:“这是极凶之象!!!” 帝辛立即偏过身,低声喊:“叔父。” 比干作为祭司,比起人更重神灵,他完全不顾念帝辛要打断他的意思,绝望地喊:“天命玄鸟,降而生商,您庇护我们这么多年,如今,不愿再庇护我们了吗?!” 回应比干的是一声又一声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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