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把抓住陪在一边的杨婵,艰难地喘/息着问:“少...舸,呢?” 杨婵确定她是要生了,心神大乱,她轻轻扶住她的肚子,大脑一片空白,自然不能及时回答她的问题。 见无法从她嘴里得到答案,茶茶当机立断,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杨婵见状,慌张地把她摁了回去。 “你,”杨婵找了好几次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要生了,你别乱动啊,算我求你了......” 杨婵见过人死,没见过人生,显然后者因为过于珍重而让她不知所措。 茶茶还是问:“少...舸,呢?” 蛊是没有母爱的,她不会因为生产恐慌,也不会因为即将降世的孩子而感到焦虑,她所在意的就只有她认知以内的东西。 杨婵总不能说少舸为了给她和他的族人寻找生机主动去陈塘关找死了。 杨婵平生第一次撒谎,她抓住茶茶的手,颤抖着声音:“少舸,少舸他,在外面呢,嗯,他记得你喜欢吃糖,去城里给你买糖了......” 茶茶不爱吃糖,爱吃糖的是杨婵。 她慌张极了,慌张之下,把哪吒对她做过的事都安在了少舸身上。 杨婵看着疼得满头大汗,瘦的只剩皮包骨头,脖子上冒着青筋,还固执地找少舸的茶茶,鼻子一酸,视线立马变得模糊起来。 她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哄茶茶:“你别乱动啊,等他带糖回来给你,好吗?” 茶茶不应。 杨婵低下头恳求她:“我们一起等到黎明,好吗?”“黎明?”茶茶艰难地眨了眨眼睛,她体会着身下难以忍受的宫缩的疼痛,自顾自地说,“黎明,我就,该往太阳升起的方向走了。” “少舸,还能找到我吗?” “可以。”杨婵撒着谎,一遍一遍地告诉茶茶,“可以。” “你相信我,好吗?” 茶茶很好骗。 她是一只蛊,分不清谎言与真实,杨婵说可以,她便信了。 茶茶总算不乱动了,杨婵扶住了茶茶的肚子,手发着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看向茶茶,毫无意义重复:“茶茶,你快生了。” 茶茶望着山洞的顶,对自己的生产置若罔闻,一心一意地等待着少舸拿糖回来。 她任由肚子里的怪物踩着她的身体,摩拳擦掌地从产道里爬出来。 她的意识很平静,她的身体却在拼命挣扎,随着疼痛加剧,产道也慢慢开了,浑圆的肚皮耸动地更加剧烈,古怪的情境让人看了都脊背发凉。 杨婵战战兢兢地拉开厚厚的被褥,发现石床上密密麻麻地溅着茶茶的血,再一看产道将茶茶的下半身完全分裂成两半,有个什么东西,挣扎着呼之欲出。 杨婵还只是刚满十六岁的小姑娘,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没有吓得掉头就跑已经是心理素质过硬了。 她怔愣地跪在地上许久,又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似的,想起来产妇需要热水擦洗,可是荒郊野外的,一时间上哪去给她找热水。 要是天下雨就好了,她忍不住这样想,如果下了雨,山洞就一定会蓄积有水,也不会现在到处找水找不出来。 没有水,她只能咬着牙,死马当活马医,将宝莲灯抛向半空,用她那微薄的灵气帮助茶茶平安生产。 宝莲灯悬在茶茶高高的肚皮上,慢悠悠地转,粉色的光芒如同月光一般洒在茶茶的肚皮上,安抚了那个急切着爬出来的怪物。 它好像短暂地进入了休息时间,剧烈的宫缩停了一会儿。 可当杨婵刚松口气,被褥上却染上了更深的红色。 杨婵定睛一瞧,发现在产道还没有完全打开时,那个小怪物就已经用手为自己凿出了一个洞,乌青的小小的手从茶茶的身体里伸出,然后轻轻地、缓缓地朝杨婵晃了晃。 杨婵吓得僵在了原地。 她想,这是个真正的怪物。 宝莲灯的光芒因为主人的情绪而微微收敛,失去了宝莲灯的控制,小怪物无所禁锢,茶茶的产道被它生生撕开。 茶茶在这时,终于发出了惨叫声。 杨婵被茶茶的惨叫声叫过神,她满头大汗,踌躇许久,终于下定决定要收拾那个小怪物。 她捋起袖子,支开茶茶的两腿,手抓住了小怪物的手,蓝色的灵气聚在手中,小怪物在这清爽又温柔的力量的控制下,似乎收敛了下来,没再乱动了。 茶茶的身体找准时机,将这个存了七个月的怪物挤出去,开始疯狂地收缩。 茶茶的惨叫声越来越大。 原本乖巧平躺着的她开始狰狞地向前动作,似乎想要脱离身下的痛。 杨婵摁住了她,不准她乱动。 茶茶的意识迷离,嘴上还在痛苦地叫喊,杨婵呼吸急促,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想,无论如何,也要履行约定让茶茶活下去。 她想让茶茶活下去,少舸同样想。 九苗被他放出去以后,拼了命地想要活下去,这些自黑暗而生的族人们在陈塘关中与那些守将们战在一起。 他们没有武器,没有毒蛊,只有一副脆弱的肉/体。 可他们的求生意志强烈,就像当年非要从黑暗走出一样,今日也非要闯出陈塘关给自己找出一条生路。 如果,找不到生路呢? 那就只活今夜! 他们想,无论无何,他们都要活着! 活着,然后死去。 九苗人不会甘心地安然等待死亡。 李靖手持长刀,在空荡的街道,驾着马,身先士卒,一路杀进这群□□的囚徒中,九苗人毫无畏惧,他们拼了命要把他拉下马,然后抢走他的武器,可是他们没有将李靖拽下来,反而,在激烈的对峙中,血光四溅。 九苗的血鼓舞了久不作战的官兵,他们也随着李靖冲入□□之中。 然而,他们不像李靖那样,有数人很快被九苗拉下马,几个强悍的九苗人抢过他们的武器,架上他们的马,反过头来,用刀砍掉了他们的头颅。 惨叫声和头颅落地的闷声交汇成了寂静的冬夜里唯一的乐曲。 陈塘关中的人被这声音吵醒,却紧闭着门户,不敢出来查看,他们屏着呼吸,双手合十,跪在地上,祈求神明,让锋锐的刀不要落到他们头上。 而在纷乱和寂静的另一端又是另一处战场。 少舸心中灼烧着恨意和快意,将苗刀砍下,锋锐的刀将某个扑向他的暗卫劈成两半。 血溅上了他那张介于稚嫩和成熟的清俊的脸上,他一手胡乱擦去了脸上的血,深吸一口气,而后笑着问:“殿下,是否是您斩下了我父亲的头颅祭旗的呢?” 武庚挑了挑眉,道:“哦,是来找我报仇的吗?” “是,”少舸想起了茶茶的脸,笑着说,“但也不是。” “我啊,也在很努力地给我珍爱的人寻找生机。” 他快速变换手中的苗刀,挡住了飞来的箭矢,他刀法很准,这些箭矢全都掉到地上,当弓箭手再一次准备的袭击的时候,少舸捡起地上的箭矢,看也未看,一手掷出,那箭精准地投向弓箭手,并且戳穿了他的喉咙。 武庚眯起了眼睛。 他抬起一手,接过了奴仆们送上来的长刀,利落地甩了个漂亮的刀花,在少舸又一次举刀时,拨开那群只能当肉盾的废物,一把挡住了少舸的刀。 苗刀轻巧,他的刀却是一把极重的刀。 两刀相抵,吃亏的就是少舸,他手中的刀震颤着发出悲鸣。 少舸死死抓住刀,没有让它就这样逃离战场,他挨下身子,抵住武庚越来越重的压制。 武庚很高,就那样轻蔑地俯视着他,他说:“败军之将,何以言勇?” 少舸没有理会武庚的嘲讽,他撑着一口气,利用刀刃上湿滑的血,一把划过武庚的刀,两刀在迅速的摩擦中冷光四溅,武庚被光芒所刺,不躲反倒下手更重,可少舸已借助惯性灵巧地躲过,他滚到地上,滚出了武庚的攻击范围。一抬头,就见武庚那把笨拙的刀砸在地上将坚硬的石砖轻松地分割开来。 少舸警惕地盯着他,武庚亮堂堂地任他去看,他说:“我知道,你们九苗人最爱用蛊毒,但是我告诉你,除了四象蛊,别的对我没用,省省力气。” 少舸一顿,继而笑道:“殿下言重了,跟殿下对战,我怎么能用毒蛊那样不入流的手段呢?” 武庚冷眼瞧着他,他将嵌在地上的笨重的长刀一把拔出,少舸的身影却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 这一举动是武庚没有意料到的,他一惊,下意识将刀横劈过去,少舸灵巧地跃到他的刀身上,脚被削铁如泥的利刀差点砍断,但他也将手中的刀笔直地插进了武庚的胸口,这一来一去间,不过眨眼间。 “噗”地一声,长刀没入了武庚的胸口。 但少舸失算,武庚衣下身穿软甲,即便这一刀用尽全力,也没有造成贯穿伤,仅仅扎进武庚的胸口,刺穿肋骨而已。 武庚沉着脸,将痛呼声咽进去,长刀立即改变方向,由横劈改为向上延展,沉重的刀惯性很强,少舸手里的刀正扎在武庚的胸口,还来不及松手,那刀便砍断了他持刀的手。 刹那间,离开身体的右臂拉扯出泉水一般喷涌的血,滚烫的血在寒冷的月夜里格格不入。 失去平衡的少舸从半空中滚到了地上。 他喘着粗气,在地上勉强站定,单膝跪在地上,空洞的右臂在迅速失血,他的唇色也变得苍白。 武庚皱着眉,将他的右臂连同与主人分离后依旧紧紧被握住的长刀从胸口拔了出来,然后丢在一边。 围观的暗卫们一拥而上,慌张地喊:“殿下!” 武庚横起一手,让他们闭嘴。 武庚低头看向少舸,说:“你败了。” 少舸脸上粘着自己和他人混合的血,竟然还笑的轻松,他说:“是,我输了。” 武庚环顾四周,那些动乱声随着四合的暮色传入他的耳中,他肯定地说:“今夜的动乱单凭你一个人是不可能做到这个地步的,你有同伙。” “是不是?” 少舸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他让这位尊贵的太子殿下去猜。 武庚可没那个耐心去猜。 前线失利,陈塘关再出事,他这个殷商太子真是没脸做下去了。 他大步上前,在奴仆的劝告声中,一把提起少舸的衣襟,将他撞到坚硬的石墙上,逼问道:“谁是你的同伙?” 他要把参与今夜行动的人通通处理掉。 少舸不答。 武庚便问:“城里的,还是城外的?” 少舸依旧沉默。 “不说?你今夜冒险前来不就是给你的族人找一条生路吗?”武庚冷道,“我没有耐心等你,你迟说一刻就是我就双手奉上九苗人的一颗头。” “少舸,”他道,“你们九苗人所剩无几,你等不到天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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