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了,她可不会忘,一旦捅咕出去,咱们都得玩儿完。” 博启顿时僵住了。 家里是包衣世家,历来也没少贪墨,甚至阿玛的堂兄还曾担任过内务府总管,从中捞取油水不计其数。 若不然,看似卑微低贱的包衣奴才凭什么私下里山珍海味绫罗绸缎享用不尽? 单只这一条,暴露出去就足够掀起一场滔天骇浪,真真是得全族覆灭的程度。 就更别说还有借着她的名头干的那些事儿了,什么强占粮田、收受贿赂、买官卖官、草菅人命……就没一件是能公之于众的。 一旦通通揭发,都够他们全家全族砍几回脑袋了。 想到这儿,博启不禁打了个寒颤,随机一个骇人的念头却骤然浮现于心头。 “阿玛,她已经彻底疯魔了,咱们不能由着她这样胡乱发疯发狂,不如……” 未尽的言语之中,狠厉杀气已然毕露无疑。 魏武迟疑了一下,仍摇摇头,“她在宫里摸爬滚打十几年,你以为是凭着什么步步为营?只这‘成算’二字上,你便差她远了。 她那脾性和心肠,你又岂知她不曾留有后手? 以我对她的了解,这几乎是毋庸置疑的,一旦她前脚上路,咱们一大家子后脚保准儿都得下去跟她团聚,这才符合她的秉性呢。”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咱们就只能被她这样捆绑着?这也太叫人窝火了!” 魏武也烦得很,但眼下一时半会儿又实在没什么好法子解决,只得紧锁着眉头咬牙道:“无论如何先将她给稳住了才是最要紧的,逼急了当真鱼死网破……罢了,先叫人去回绝了那个贾贵人。” 彼时,贾元春正在翻自己的首饰盒,却突然重重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 “还想着拿些好物件给二妹妹添妆呢,结果翻个底儿朝天也找不出几样拿得出手的,竟是还不及我在家做姑娘时的阔绰。” 抱琴有些心疼地说道:“拢共就这些,小主平日自己还要用呢,不如传话给太太,叫她给二姑娘多添些东西就是。” “也只能这样了,不过母亲的性子……罢了,还是直接与老太太说吧。二妹妹到底是为家族牺牲的,好歹金银财物上给得丰厚些,全当是弥补她了,只希望她别怨咱们才好。” “不会的,二姑娘性情温柔通情达理,必然能够理解小主的一片苦心和万不得已,怎会生出怨恨呢?您就别杞人忧天了。” 贾元春垂眸看着自己看着简陋的首饰盒,失神喃喃自语:“我都已经豁出去一切走到这一步了,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不能认命。 不进则退……我得往上爬,我得拼命往上爬……” “姑娘……” 抱琴心里一酸,险些落下泪来,不禁俯身搂着她,宽慰道:“姑娘别怕,咱们不是都已经准备好了吗?只要……只要能想法子让皇上翻一次牌子,咱们就有出头之日了!” 贾元春的眼神立时闪烁起来,正要说话,一小太监突然推门而入。 “什么事这样慌慌张张的?”抱琴轻斥。 “乌雅家传话了,说,说婚事就此作罢,先前那件事只当不曾发生过,请小主日后切莫再……再联系。” 贾元春大惊失色,“蹭”一下窜了起来,死死抓住他的手腕厉声质问,“不是都已经说好了吗?怎么突然又变卦了?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是不是迎春?是不是她在家里闹了?是不是她得罪了乌雅家?” 抱琴也瞬间变了脸色,不禁怒骂:“二姑娘也太不识好歹了,她一个庶出丫头,又没人疼没人在意的,将来还指不定在哪儿呢!能嫁进乌雅家已是来之不易,她还想怎么样?莫不是还惦记什么高枝儿?真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咱们可都看走眼了!” 连珠带炮一通下来,小太监愣是没找着插嘴的机会,等她那张嘴好不容易消停下来,方才略显尴尬地开了口。 “不是……不是府上二姑娘的缘故,而是乌雅答应。她不知从哪儿得知了此事,严厉警告乌雅家断了这份念想,若不然就要同归于尽! 乌雅家也实在没了法子,就只好先与小主划拉开来。” 贾元春顿时眼前一黑,跌坐在凳子上。 这个缘故,还不如是迎春闹腾开了呢! 好歹后者还能有操作的余地,嫁不嫁都由不得一个小丫头自己说了算。 可眼下这般,叫人该如何是好? “乌雅氏……她怎么就知晓了呢!” 小太监叹了口气,“那位毕竟在后宫经营了十几年,即便如今落了难,也未必就是能任人搓圆捏扁的主儿,若不然,只怕她的尸首都早该凉透了。” 十几年的后宫倾轧之中,究竟得罪过多少人她自己恐怕都记不清了,落难至此还能保下一条命活到现在,足以说明她确实有几分本事的。 “小主,不如还是算了吧,再与乌雅家纠缠下去……乌雅答应现在是怕再节外生枝招惹麻烦故而才低调行事,估摸着是想暂且蛰伏起来徐徐图之呢,但若是当真惹急了她,保不齐就要对小主出手了,届时小主只怕未必能够应付啊。” 贾元春心里一惊,挣扎半晌缓缓闭了闭眼,咬牙道:“咱们还剩下多少银子?全都拿去打点敬事房,无论如何一定要叫皇上翻一次我的牌子! 另外回去说一声,此事作罢。 不过二妹妹虽已到了年纪,却也不必急着太早定下来,姑娘家一辈子拢共也就成亲之前这点好日子可过,姑且多留几年叫她松快松快享享清福罢。 再有,叫太太待三妹妹好点,上一辈的恩怨何苦牵扯到下一代身上?到底她身上也流着与我一半相同的血,合该是亲亲热热的一家人才对。” “嗻。” 大清早,三春姐妹进上房时正逢王夫人与老太太在商议嫁妆一事。 甫一见着人,贾母便立即露出了慈爱的笑容,“二丫头上我跟前来坐。” 迎春低垂着脑袋乖巧上前,才一坐下,整个身子就被搂进了怀里。 几个孙子孙女当中,素来也只有宝玉有这样的待遇。 打小看着宝玉腻在老太太怀里被那样疼惜宠爱,要说不曾羡慕过自然是假的。 如今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终于实现,代价却是她的终身。 曾以为一定很温暖很慈爱的怀抱,事实却是如此冰冷刺骨,仅呆着这一会儿,就叫她遍体生寒,忍不住想要打寒战。 迎春不禁将头埋得更低了些,沉默着没有一句话,几乎花费了全身的力气在克制着,生怕自己不慎颤抖起来。 然而,她一向沉默寡言惯了,贾母也并未放在心上。 自顾自地笑道:“才在说你的嫁妆呢,你可有什么喜欢的想要的?若有,你也切莫不好意思张口,尽管直说就是。 姑娘家一辈子就一次的大事,如何也不能含糊草率了去,这些都是你日后到婆家的倚仗,是你安身立命的底气。 你放心,祖母一定给你筹备得齐齐整整的,保准儿叫你风光大嫁。” 风光大嫁? 迎春的眼神更加黯淡了,满嘴的苦涩不知该如何宣之于口。 不想,年岁尚幼的惜春却忽的张嘴了。 “老太太也不必为她太过操心,随意收拾两件衣裳被褥就行了,总归她不过就是上门做妾的,一顶小轿子送进府里就算事了。 又不是正头大娘子,连大红嫁衣都不配穿的一个人,哪有那么多讲究?可就别浪费老太太的精力了。” 刺耳的言语乍听起来仿佛是在嘲讽迎春,实则究竟讽刺的是谁,在场众人皆心知肚明。 眼看贾母的脸色就有些变了,正想找补找补,没成想身边的猪队友却率先有话了。 只见王夫人板起脸来,不悦道:“你小孩子家懂什么?这话说的跟谁要害了她似的,竟是好赖不知。” 这个蠢货。 贾母忍不住闭了眼。 眼看情形不好,探春忙站起来说道:“时辰不早了,林家两位姐姐还等着呢,咱们快些出门吧?” “去罢去罢。”贾母无奈摆摆手。 正当姐妹三人想要出门之时,一个婆子领着上回那小太监进来了。 “奉贵人之命传话……”
第62章 “二姑娘的婚事暂且作罢。 叫大伙儿白高兴一场实在对不住,等过个一年半载,贵人再亲自为二姑娘好好寻摸寻摸,定挑个四角俱全的来。” 一直低垂着脑袋的迎春猛然抬起头来,沉寂的双眸迸发出惊喜的光亮。 可对她来说是惊喜,对于旁人来说就是惊吓了。 贾母立时就从中嗅出了异样的气息,当下脸色一变,直起身子忙不迭追问,“究竟出了什么岔子?莫非乌雅家有何不满?” 夏荣摇摇头,换了种更含蓄些的说法解释道:“到底那位是人家的亲闺女、亲姐姐,‘放弃’二字说来容易,真正临到头却还是过不去那个坎儿,是以便只好婉拒了贵人的好意。” 惊怒交加之中的王夫人并未能及时分辨出弦外之音,听闻此言,只觉得荒谬至极。 “乌雅家的人都疯了不成?到这会儿突然念起了什么骨肉亲情?这是打算笑话死谁? 还当是个拎得清的精明人,没成想竟是如此糊涂蠢蛋,当真是要笑掉旁人的大牙了!也罢,真要跟这种蠢货合作起来日后还不知要被怎么扯后腿呢,他们要跟着他们家的姑娘共进退就由着他们去,当咱们荣国府稀罕呢!” 话说得很硬气,但那表情可不怎么硬气。 嘴唇子气得直发抖,青白交加的一张脸显得异常狰狞可怖,看起来活像是才从地底下挖出来的陈年老僵尸,满腹的不甘与怨愤几欲冲天起。 端的是言不由衷、死鸭子嘴硬。 贾母正要说话,冷不丁注意到三春姐妹还杵在那儿,就出言将人给撵了。 再回过头来时,情绪也平复了许多,淡淡问道:“可是乌雅答应那边的出了什么幺蛾子?” 夏荣无奈苦笑。 王夫人这才后知后觉,眼珠子缓缓转了转,不敢置信地说道:“她闹幺蛾子?她都已经废成那样了,还能有什么能耐?犯得着还如此被她左右吗?乌雅家是不是太没用了?” “……”夏荣不由得多瞅了她一眼,表情一言难尽。 贾母都不稀得骂她了,一脸漠然地说道:“她以宫女之身入宫,短短几年之内就成功生育皇子一再晋封,多年来年岁渐长却仍恩宠不减,你当她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 若非此次天降怪象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这辈子谁倒了她都未必能倒,轮得着你在这儿大言不惭?将你送过去都不够人家一盘菜的。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乌雅家忌惮她也是人之常情,只可惜……” 贾母满怀遗憾地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叮嘱道:“成不了就罢了,咱们慢慢想其他法子就是,只叫贵人千万要稳住,别再贸贸然将那人彻底惹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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