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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周雪娘为仆多年，很是善于察言观色，抓主子话里的重点，“什么事？” 齐衡道：“你这是认了？” 周雪娘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赶紧慌乱道：“不，不，我们没做过，没有！” 明兰看着更气，道：“小桃，把账本读给她听！” 小桃端着账本，口齿清晰地将周雪娘第一次当东西到今日最后一次当东西的记录都念了。她越是往下念，周雪娘就越是脸色苍白，冷汗下淌。 小桃念完，明兰道：“这些东西都是你当的，以它们的贵重程度来说绝不是你的所有物——” 周雪娘抢白道：“那，那是我们小娘让我来当的。” 明兰冷笑：“林噙霜刚因变卖财产被我父亲训斥过，怎敢短时间内再次就范？分明是你监守自盗，若不承认，不如我将账册送去林栖阁，请你主子过目！” 周雪娘比谁都清楚林噙霜睚眦必报的性子，闻言，忙道：“不，不行，你不能这样做。” 齐衡不同明兰，依旧和颜悦色：“如果你肯合作，我们当然不会这样做。事成之后我们给你身契，你恢复自由远走高飞，有何不好？我们找你，只是尽量想把事情在盛家门里解决，你若不配合，我们闹开，又有你什么好处？” 周雪娘踟蹰半晌，开口道：“闹开了，六姑娘怕是回不去盛家了吧？” 明兰道：“你倒不用替我操心，满盛家，我只不舍祖母一人，祖母于我有教养之恩，祖孙之情，她是盛家的大长辈，无论发生何事，她要见我，也没人敢拦。至于其他人，父女、兄弟姐妹，缘深缘浅自有定数，不必强求。” “是了，如今六姑娘，不，六姑奶奶是乐瑶县主，有安阳公主做义母，官家都对您十分亲厚，又是齐小公爷的正室大娘子，有整个齐国公府撑腰。您是不怕没了娘家的。”周雪娘仍然不肯正面承认。 “娘家？”明兰闭了闭眼，再睁开，已有了泪意，“女子在夫家过得再好，没了娘家的支持，也是心有不安的。只不过，我想为生母讨个公道，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付出罢了。” 齐衡揽住明兰，知道她说的都是真心话，为了讨回公道，她早就做好了与盛家决裂的准备，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 周雪娘也瞧出了明兰夫妇的决心，不得不仔细琢磨，如何选择才是对她最有利的。选择合作，事后好歹可以远走高飞，她不担心他们反悔。虽说她与他们不是一路人，但对他们的为人还是了解的，两人都不是出尔反尔的人。选择不合作，到时候事情翻出来，以她主子的性情，倘若辨无可辩了，搞不好会把她拉出来做替死鬼。可是—— “你们就不怕，我答应了又反悔？” 明兰收泪意，平静道：“你反悔了也不要紧，我把账册往你主子那儿一送，就算你告密有功，她也不会再向以前那样的相信你了。帮着林噙霜和大娘子作对多年，在盛家你就只能有林噙霜一个主子，她却能再养许多个心腹来。不再是主子心腹，往日大娘子在林栖阁受的气恐是要撒在你身上了。”
第三十三章 失了林噙霜的信任，周雪娘在盛家再无容身之处，更别说体面，这点她最轻清楚，她低头不语，约莫半个时辰，方认命似的道：“……好，我答应。” “不为？”齐衡扬扬手，不为将提前写好的两份供词摆到了周雪娘面前。供词的字少，九成周雪娘都认识，一份上面写着指认林噙霜谋害卫小娘的事，另一份写着她偷主子东西出来变卖的事。 周雪娘既然答应了合作，倒也不犹豫，她分别画了押，摁了手印，拿出了最大的诚意。 …… 安排好周雪娘，过了三日，明兰先是派人到盛家告知，说齐衡好了，翌日便与齐衡归宁看望祖母和父亲母亲。 提前告知，是为了让大娘子有时间通知康姨妈，果然，转天明兰夫妇到的时候，康姨妈已经在了。 康姨妈想来嚣张跋扈，即便有求于人，也不肯放下身段，尤其是对她看不起的庶女。齐衡在时还好些，齐衡与盛紘去书房说话后，她便颐指气使起来。 “六姑娘如今好大的气派，早前你嫡母请你你都不来，莫不是以为嫁到了齐国公府，就一步登天了？” 明兰心中冷笑，求人不拿出求人的样子，竟还指望自己会心甘情愿地帮她：“姨妈，听说晋表兄已经被拿进了开封府，不知是否安好？” 明兰所答非所问，却对康姨妈的要害一击即中。被戳中了痛处的康姨妈哪里肯罢休，一下子将救儿子的事抛去了九霄云外。噌地站起来便想发作，幸而大娘子及时拦住了她。 这些日子，康姨妈没少挑唆大娘子打压明兰。可大娘子虽然平时不甚精明，易受人蛊惑，但是自打明兰受封县主以来，她每逢到玉清观都会得到安阳公主的邀请。能和安阳公主一起聊天吃茶，那是莫大的荣耀，京城贵妇们无不艳羡捻酸。 况且长柏近日颇得官家重用，盛紘回来和她不止一次说过，官家固然是看中儿子的才干，可也有明兰和齐衡在官家面前的面子。而今，齐衡还帮助太子入主东宫，这是多大的功劳。于是千叮咛万嘱咐她，为长柏，为了盛家，明兰夫妇归宁时一定不得慢待。 所以，姐姐要她拿出派头来打压明兰，她思前想后，都觉得弊大于益。明兰当了县主也还是以前乖乖巧巧的样子，从来没给她气受，齐衡来了一直都是对她岳母前岳母后，特别地尊敬。 那齐衡疼明兰疼得跟眼珠子似的，明兰不高兴了，便是把齐衡得罪了。齐衡是没有官职，可是长柏也说过以他的才学只是时间问题。齐衡算是自己的女婿，将来必然要和自己的官人、儿子在朝堂上互相照应，实在得罪不得。 故而，她拦住了即将发作的姐姐：“明兰，你姨妈是误会了。那日你因姑爷身子不适，未能回来小聚，她不知实情，才会那样说。其实我是理解的，夫妻本为一体，你照顾他乃是情理之中，要是不管他反来娘家聚会，我也是要说你的。” 大娘子如此明理，明兰还是第一次见，心中十分诧异，不过转念一想，她便释然了。她与另一个明兰的命运不同，遭遇不同，身边的人自然也会因此生出不同的想法和心思。 “还是大娘子疼我。我听官人说，进来二哥哥为官家办差办得极好，官家总夸他。我说可不是，我二哥哥向来能干，将来必有大前程的。我们盛家指望着二哥哥兴盛呢。”明兰笑着给大娘子夹了她喜欢吃的菜。 大娘子听明兰夸赞长柏心里很高兴，又见给她夹菜，也夸她懂事，却得了姐姐一个白眼。不知为何，大娘子竟觉着很得意。 姐姐一贯拿庶子庶女不当人看，家中不睦。姐夫呢，偏就小妾一个又一个纳进门，好好一个家乱七八糟。盛家现在好歹只有个林小娘，比起康家一屋子莺莺燕燕，她突然就知足了。
第三十四章 康家正在衰落，而盛家正在兴旺，长枫是个没出息的，墨兰随她小娘，将来能嫁什么好人家？不是哪个庶女都有明兰的运气，威胁不到她的孩子们，而孩子们又很争气。再说明兰即便不是自己生养的，可早就记在自己名下，名义上就是她女儿，她女儿是县主，将来齐国公大娘子，只要来了恭恭敬敬叫她一声母亲，那她也是脸上有光的。别说林噙霜那贱人，就算是姐姐，也是望尘莫及的。 不过一会儿功夫，大娘子已经想到了许多年后，越想越欢喜。往日对嫁进齐国公府的是明兰不是如兰而生出的怨气也没有了。大女儿嫁进伯府，儿子做官有声有色，记名的女儿女婿得官家青睐，何愁这三人给如兰招不来好女婿？她有什么可气的？ 忽然，她想到了老太太的话，远离姐姐，过好自己的日子，有时就算是亲人也见不得你好。 至此，大娘子才算明白，素日姐姐看着为她着想的话都禁不住推敲。她若听从，其实什么好处也没有，还会得惹官人更不喜。 想清楚了，大娘子便对明兰更热情，反而冷落了康姨妈。 在康姨妈心中，她这个妹妹蠢笨得很，当她发现妹妹没有按她预料的为她出头，就知道事情不受控制了。说来，她总归是盛家的客，当家主母不站在她这边，她也不敢再闹，毕竟冷静下来，她想起来还要救儿子。 康姨妈屡次暗示大娘子为她儿子说项，都被大娘子稀里糊涂地应付过去，是以，一顿饭，她吃得又气又急。 饭后，盛老太太找人来叫明兰过去说话，康姨妈终于忍不住：“明丫头，你表兄如今落难，你可不能袖手旁观呀！” 明兰为难道：“姨妈说的哪里话，我家公爹早已辞官，官人也并无官职，能帮表兄什么？”不过，说完，她冲康姨妈使了个眼色，便呆带着小桃离开了。 康姨妈收到了明兰的眼色，心中揣度，明兰是不是有话单独和她说。于是好容易挨过一天，在明兰和齐衡告辞后，匆匆地追着他们而去。 马车行到另一条街，明兰在小桃陪伴下，独自下车，来到一间食铺，在里间落座。 康姨妈瞧见了，忙也停了车跟进去。 “外甥女有什么话不能当着你家大娘子的面说？偏要使这种伎俩？”康姨妈站在门口，仍然在明兰面前摆着谱。 “我乃是官家钦封的县主，姨妈，您是真不拿大宋律法当回事儿啊？”明兰掸掸衣裳上并不存在的土，似笑非笑道，“您真以为我看在大娘子的面子上一点也不会计较？” 明兰话音刚落，小桃趁康姨妈愣神之际，上去就给她一耳光。 康姨妈半边脸瞬间肿了老高，她先是懵了一阵，随即缓过神来就要发疯。 明兰及时道：“历朝历代都是先论地位后论辈分，姨妈若闹开去，咱们便去开封府辩一辩，看看府尹大人如何决断！说不定，到时姨妈就要和晋表兄一块去大牢里做伴了！” “你——”康姨妈捂着脸，刚想口出恶语，就被明兰寒箭般的目光给堵了回去。 明兰见她乖觉，缓了颜色：“好了，咱们论完地位，就该论辈分了。小桃，给康姨妈看座。” 小桃那巴掌扇得极狠，康姨妈看她靠近自己，立马本能的后退。小桃将凳子大力地放在康姨妈面前，然后退回到明兰身后。 康姨妈到底疼儿子，为了儿子，她忍了。她戒备地坐下，依旧嘴硬道：“县主娘娘还讲辈分呢。” “怎么也要给我家大娘子面子。”明兰看了看窗外，道，“姨妈，我这个人，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你好好对我，我不会亏待你。您看，大娘子就是例子。” 康姨妈表面上点头称是，心里腹诽，等她救出儿子，早晚收拾了这死丫头！ 明兰道：“您要救晋表兄，该去找我父亲，那魏杰可是我父亲的下属，他出面好说话。纵然齐国公府有些薄面，可您想，我父亲不出面，我们倒抢着去出头，外人会怎么评论？我父亲极要脸面，你不求他，反而求他女儿，他能干嘛。日后，我回娘家，他不得给我脸色瞧？就连小公爷怕也要跟着吃瓜落，那我在齐家公婆眼中能有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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