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你能掐会算,有通天之能,那你为什么算不到我二哥的命数?为什么不在最关键的时候去埋上一支伏兵?为什么不去救他一救!!还是说,你根本就是故意的!二哥之前为难你,看不惯你,你就故意看着他去送死,是不是!” “翼德你放肆!你扪心自问,孔明可是你说的这样的人!” “大哥!那可是二哥啊!我们一同拜了把子的!人心隔肚皮,他诸葛亮可没和我们一起一个头嗑在地上!” “越说越混账了!要不是孔明,你现在能在这里安稳?你麾下能有这几十万的大军?你的兵马哪里来的?你吃的喝的哪里来的?让你吃饱喝足了在这里满嘴胡言乱语的吗?给孔明赔罪!” “我不赔!” “给!孔明!赔罪!!” 黑脸的将军负气一个箭步冲到默然站立,独自不语的军师面前,阴阳怪气的道:“孔明先生,我是粗人,说话不好听,你可千万别见怪啊。” 长身玉立的军师,身影笔直笔直,有些落寞,有些凄凉,手中持着白色羽扇,无人可见持着扇柄的手已经捏到指尖发白。 他抬起目光,还未说点什么。 “只是军师,我是真的不明白,你这么大的能耐,为什么不救我的二哥!你为什么不救!” 他未启的唇,便又闭上了。 黑脸的将军突然伸手死死的按住他的双臂,猛烈的来回摇晃,哭着道:“你说啊!你说!是不是你故意的!是不是你见死不救!” 刘备冲上来一把扯开翼德的手,狠狠一摔,喝道:“让你给孔明赔罪,你还上起手来了啊?你下午要做什么?要不是九月拦着,你告诉我你下午是打算做什么!” “不做什么!” “敢做不敢认?” “怎么不敢认!”黑脸的将军一点也不心虚,“我请孔明先生去我那做客!什么时候打赢东吴了,我就好好的请先生回来!” “你放屁!”刘备终于忍不住上了手,翼德眼明手快一下闪过,刘备一下没打着,吼他,“你干什么?你干什么!你要囚禁孔明?谁允许的?我问你!谁允许的!” 翼德脖子一梗:“他左右阻挠不给二哥报仇!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哦~~~孔明,你哥哥在孙权那当官,你其实也早就给孙权收买了吧?拿着我们哥三的人头好向孙权邀功吧!” 刘备气的浑身哆嗦。 一直未语的军师,以坦坦荡荡的目光,直视着翼德的敌意、质疑,轻且定的说:“若亮此生存有半分叛离之心,则……” 翼德接口道:“则什么?你怎么不敢说了?可是心虚?那我帮你说!若你当真叛了我哥哥,我就亲手一片一片的剐了你,将你剐成骨头架子,然后将那骨头架子捻成粉末!” “就这么办,要击掌盟誓吗?” 孔明君子一身磊落,翼德反而无话可说。 “闹够了没有!滚回你大营里去!” 刘备脸黑的堪比锅底,猛的掀了桌子;孔明脸白的好似薄纸,孤身站立巍然不动。翼德也知道自己惹了两人不快,骂骂咧咧了几句,到底走了。 “孔明,翼德失心疯了,你莫跟他一般见识。” “主公你呢?你疑我吗?” 浓重的夜色似一张巨口,将长衣单薄的军师一点一点的卷入,似要将他吞噬粉碎在其中,这是种无法逃,也逃不了的宿命,从他选择了跟随刘备的那天起,从他决定逆天而行,佐刘备成就大业的那一刻,就再也逃不了的宿命。 “我信你。” 上座的主公如是说。 长身玉立的军师并没有因此而松口气,他的语气清浅而又悲伤:“我没有救出云长,我也没有保下荆州。” 刘备疲累的揉了揉眉心,最后说:“孔明,你不是神,我知道。”
第66章 第 66 章 孔明确实不是神,我也知道。 孔明会喜。 那年山上出了一段极好的断木,孔明特意寻过来做了一把古琴,琴音起时,如山涧清泉,汩汩而起,沁人心脾; 孔明会乐。 水镜先生曾给孔明送过一卷失传的阵法图,孔明得到后不眠不休的看了三天三夜,最后拍案而起,大笑道:“吾得之矣!” 孔明会生气。 我虽然经常被他修理,但是他也常常被我气的跳脚,也会追着我跑半个山头,最后我爬到那颗老松树上不肯下来,他就在树下拿了根棍子吼我:“你给我下来!看我今儿怎么收拾你!” 孔明也会哀伤。 比如荆州那一夜孔明看着我的断剑怔怔落下的泪,和他吐出的那口心血。 他从不掩饰自己的真性情,喜吟乐;他吃的是五谷杂粮,爱吃鲜果不爱吃姜,淋了雨也会生病,发烧时也会脸颊通红。 他从来都是如此鲜活的一个人,而不是一个挥挥手就有狂风暴雨,有天兵百万,享着万家供奉的——神。 如此还算清净的过了两日,我白日陪他在书房翻阅书简,偶尔去院子里折一些鲜花,他也乐意陪着我走过小桥流水,走过他府邸的每一处我没有去过的地方。 孔明喜静,府邸里的下人原本就不多,再加上江一心确实有意约束,这几天敢对我指指点点的人都没有了,便是偶尔看见有零星洒扫的仆妇看见孔明陪我在院中慢悠悠的走着后,也都远远地避开了。 孔明燃了一支古香,然后在那颗老梨树下抚琴独坐,琴音从他指尖起,随风而散。 我听琴向来只听好听与否,从来听不懂琴音里头更深一层的意境,只远远看见小兴和马谡两人从小道那头走了过来,本来是兴高采烈的两个人,竟然越走越是迟疑,最后驻足在小桥的那头不敢过来。 都说琴音乃是人说不出口的心声,孔明最近这心境恐怕是不大好。 我对着他两人招招手,笑眯眯的喊了一声:“快来快来!有梨花糕吃哦!” 孔明指尖一顿,琴声戛然而止。 这世上敢打断孔明琴音的人,恐怕全天下只有我了。 马谡和小兴两人走了过来,互相望了望,谁都没先开口。 我笑眯眯的道:“刚才你们在那边说什么呢,这么高兴,我在这里都瞧见啦!” 马谡受不了小兴怂恿的目光,硬着头皮笑着说:“恭喜先生。” 孔明手放在琴弦上止了琴弦的余音,手指修长,在漆黑的焦木琴上显得白的快透明了,他的脸上不见喜怒,淡淡的道:“哦?” 马谡连忙道:“武担山的登基台已经筑好了,今早主公让内部做了表程,拜先生为丞相!” 古人有言: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孔明如今这个状态就很类似了,听见马谡这么说,也只淡淡的“哦”了一声,并没有特别的高兴,也没有不高兴,像听见的是旁人的事情一般。 他再这么下去,我还真怕他看破红尘,要修成仙了! 我十分捧场:“好事呢!” 马谡松了口气,感激的看了我一眼,忙道:“自然自然。” 我问:“主公拜了几个丞相?” “如何几个?这又不是市场的白菜,还能论几个的么?当然是只有孔明先生一人能当此大任!” “丞相官大么?”我本质上还是个官痴。 马谡笑着看着我,说:“一人之下。” 我转头跟孔明说:“先生,这是好事,你该高兴点,笑一个。” 孔明没搭理我,问马谡:“出征时间定了么?” 马谡的笑容像是刻在了脸上,有些尴尬,许久才敛了笑,拜道:“明年春季。” 孔明的目光放在马谡脸上,马谡受不住,低了头,轻轻说:“筹办之人主公没有明说,但是大家都知道他是属意你帮他置办一应事宜的。” 孔明目光放在远方良久才移回院中,对马谡说:“我病中,不好操持,你去协助法正,让法正酌情办理就是。” 马谡听的心惊肉跳,又不能不说,行了一礼,才说:“先生,您最早跟随主公,助主公创立基业,而今主公即将称帝,您是有从龙之功的!” 孔明静静的看着他,这目光让马谡心头一紧,只壮着胆子继续说:“主公信重您本来就比旁人要多!这几日您未去早会,主公也是多次问起您的身子可有好些,主公自嘲,他如今也病着,总不能带着病气来探望您,两个人在一起病上加病,不然他早就来看望您了!” 孔明“唔”了一声,不置可否。 马谡也没折了,求救的看向小兴,小兴也是极聪明的一个人,知道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便在一旁装傻子,这点,到是深得我的真传! 我正看着有趣,冷不防马谡见小兴不敢问,就转了头看我,目光声声哀求。他之前确实也帮我良多,我有些过意不去,想了一想,答非所问的圆下场子,便问:“法正是谁?” “法正来也!” 我话音刚落,从院子门口传来一声响亮的笑声,我回身去看,见是一名着黑色官袍的男子,站立在院子口,一旁的小厮想拦又不敢拦,这男子年纪不大,神色还算坦荡,往那一站,潇潇洒洒的,很有名士之风。 小厮已不敢再拦了,法正便一人背了双手,悠悠达达的走了进来,边走还边四下张望,声音洪亮,笑声明快:“之前刘季玉有一名爱妾,因颜色十分出众深得刘季玉的喜爱,便将爱妾的家人从山里接进了益州城,许了方圆十亩的好水好地,置办了这么好的宅院。说起来,我也是第一次踏足。” 见有客来,孔明起身待客,微微而笑。 “主公收了益州,将这座堪比行院的宅邸赐给了孔明,可见孔明在主公心里极为重要。” 我脑子没反应过来,这人是活腻了,当面就敢将孔明与刘璋的小妾相提并论? 我拿眼睛去看马谡,马谡已和小兴连退了好几步,恭敬的退了出去。他俩遁了我可不遁,照旧在树下的石桌旁捣着那一盅梨花糕。 孔明岂是会因为别人三言两语就动气的那种人,只一微笑,道:“孝直从来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亲来,可是有要事?” 法正拿眼睛往回一看,马谡早领着小兴告辞走了,偌大一个花园院子里,只剩他和孔明二人分宾主落坐,哦,外加一个我在桌子上不知道捣鼓些什么。 于是他转头对孔明说:“真病了?” 孔明苦笑:“难道是装的不成?”然后坦坦荡荡的将右腕往前一伸,“孝直可自己看。” “这倒不必。”法正道,“在进你府邸前我还觉得你是在装病,这一见到你,倒觉得你所言非虚了。幼常来是特意来告诉你拜相之事的吗?” “莫非你们是为了同一件事而来?” “同事不同因。”法正干脆利落的说,“孔明应该知道主公即将用兵了,这不是打一两个乡下小城,攻入江东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无论前线一应损耗,还是后方的供给,这都不是个小事,稍有不慎,就功亏一篑。孔明乃当代智谋第一人,不会不知道这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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