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孔明……我手上一松,剑掉在地上。 孔明轻轻松了口气。 我同样轻轻的说了一句:“先生,你知道吗?我很怀念我们的曾经。” 他尚流着血的手掌按在我的肩头,与我说:“我们还有更值得的以后,你和我的以后。” 负责管着益州城内琐事的是益州令唐青山,唐青山有苦说不出来,在孔明面前头都不敢抬,只唯唯诺诺的说着:“下官已派人去调查了,半日之内,定有结果,定有结果。” 唐青山手下有个女捕见我形容狼狈,从街边取来一袭簇新的羊毛毯子给我披上,我倒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低声道了句谢,远处的孔明不怒自威,亲自站在那里,沉着面孔亲自问话。 “唐青山做事一直都是这样的,不火烧眉毛了不挪的。”女捕快在边上陪着我,与我有一句没一句的说,“有诸葛大人亲自盯着,进程定能快不少。” 这女子形容飒爽,处事干练。 她见我盯着她,笑道:“怎么?你好像很羡慕?你羡慕我?不会吧?” “是挺羡慕你的,你这样的曾经是我最向往的样子。” 她听懂了,自嘲一笑:“你羡慕我?你有诸葛大人这般护着,我还羡慕你呢!我幼时父母被恶人所害,二老被诬入狱,那贼子逼我做妾去救父母。我就不信了,这样的恶人会是干净的,我就搜集了很多这贼子的恶行,找了个状师写了状子,去找益州令告状,哦,那时候陛下还没进益州呢,益州令也是这个唐青山。” “然后呢?” “唐青山这个官,说混账嘛,他是真的很混账,他知道我说的是真的,但这贼子颇有来头,与刘璋沾亲带故,他惹不起。说他不混账嘛,他也知道跟我说,不要着急,待时机有变,我定为你伸此冤。”她见我听的很认真,笑着替我拿下头发上的菜叶,说,“可是时机要什么时候才能有变?我要等他倒得等到什么时候?双亲的身体不好,在牢里如何能久住?于是我踹了把杀猪刀深夜潜进了贼子家,一刀割下了贼子的头颅,拿块破布包了,然后找到唐青山,将人头丢给他,说,你看着办吧。” 我听入神了:“他保下你了?” 她摇摇头,道:“唐青山啊,他多圆滑啊,他保下我就是得罪了刘璋。他把我下了狱,又说证据不足,还要细审,就这么帮我一天一天的拖着,终于拖到陛下进了益州城,他把我的原状和我的事情做了奏折,报到了诸葛大人处,诸葛大人处事公允,审过我的案卷,说我有罪但罪不致死,只把我打了一顿板子,就将我和父母都放了出来。” “啊?”我道,“他还打你了?” “我毕竟杀了人,这几板子跟我全家能重获自由比起来算得了什么?诸葛大人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爹娘还给诸葛大人建了生祠日日祷祝呢。”她笑了,“还没跟你说,我叫三娘,安三娘。” 安三娘与我一句有一句无的聊着,我心绪渐渐平静下来,我看着站在众人身前的孔明,他方才以手抓剑刃,这会子手还在流血,如今他在盛怒之中,无人敢上前劝说一句。 “……唐大人是出事时才得的消息,那你们呢?你们暗探事先可有风声?为难的是凤侯,一刀毙命的却是小兴!这都是本相身边的人,这是哪一方动的手?你们消息如此闭塞,还怎么能算是‘天听’?……” 孔明在发落他们,一时半会恐怕没完,小兴的身体已经让益州府衙的人带走了,地上一地的烂叶鸡蛋,我呆呆的看着地上的那摊子血,格外刺目。 “诺。” 我低头一看,安三娘递来一卷干净的白布,我还没反应过来,安三娘已将纱布和金疮药放在我手里:“你看我们哪个有那个胆量现在去给诸葛大人裹伤的?” “我不去。” “一时半刻且结束不了呢,你不给诸葛大人裹伤,你要看着他血流到什么时候?你想他的手废了吗?”安三娘见我犹豫,只道,“我们女子顺从自己的心意就好,管这么多做什么?大人能这么维护你,你定不是如传言那般,伤的是大人,你难道要为了一些闲言碎语,就让诸葛大人废了手趁了他人的心意?” “传言是怎样的?”我突然很想知道。 “唔,挺长的,下次告诉你。”安三娘笑笑,伸手在我背后推了一下,我既然被她推了出来便也走了过去,孔明还在训斥众人,我沉默的来到他身后,蹲下身子,将纱布扯出长长的一截,涂了药,然后缠绕在他手上。 这一细看才知道他手上的伤口其实挺深的,好在他当时在我右边,抓剑是用的左手,不然他这一笔好字以后怕是没法写了。 孔明感觉到有人在动他的伤处,想不通是谁敢这个时候上前,一回头就看到了我。 说不心疼是假的,我蹲在地上下手很轻,裹的一层又一层,细致又用心。 “月儿。”孔明怒意退了些,这一声轻唤中,似是感慨我依然还在,似是温柔。 我知道他是有意在众人面前这么唤我。 孔明气场足,平时从不轻易动怒,就因如此,一旦动怒才很可怕。 终于有人敢上来管管发怒的诸葛大人了,众位大人都感觉身上松了一松,无声无息间都长长的出了口气。 这些人,一个个官衣官帽,看着人模狗样,实际上与刘璋时又有什么不同?不论是谁当的皇帝,天下间最终没有第二个能如此呕心沥血的孔明。 我正要讥讽几句,忽然看见唐青山穿着褐色的朝服在擦着汗,圆乎乎胖墩墩的样子,我心里突然一动,拿手指着他就说不出话来。 唐青山吓了一大跳。 我是谁,他早在传言中听过无数遍了,今日又亲眼见得传言不假,孔明是当真的宠我信我,他一向觉得女子能有什么长远见识,更怕我迁怒他,让他给小兴赔命,这么一吓,直吓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只孔明知道我不会无缘无故的出此一举,目光也转向唐青山,似在想我要说什么,这下唐青山汗也不敢擦了,腿肚子都打转了。
第76章 第 76 章 方才我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到底是什么? 好像是一点似曾相识? 我拧着眉头使劲的想。 我是看到什么,才会觉得似曾相识? 那刚才我在做什么? …… 刚才,安三娘给我递了一卷纱布,我蹲在地上给孔明裹手上的伤口。 然后,我抬起头,看见唐青山正在擦汗…… 我突然恍然! 是唐青山身上的朝服!是他褐色的朝服! 我蓦然转身看向街角的酒楼,那座三层楼高的酒楼,当时那个很大的卷心菜砸到我肩膀的时候将我砸到身体歪了一歪,有那么一瞬间,当时我看到那酒楼的顶层上,站着几个人,其中当先的一人就穿着这么一身褐色的朝服! “月儿,怎么?”孔明见我神色震惊似有所顿悟,问。 我示意他不要说话! 不对! 光是这个褐色不足以让我有印象,满大街穿这身官服人模狗样的官多的是,我当时好像还看见了点别的什么! 对,我看见了什么?当时其实是有些吃惊的,才会记得这个瞬间? ………… 当时,那个酒楼的顶楼的竹帘被高高的撩了起来,站在上面的人,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几个人?唔,两个?不,好像是三个……都穿着褐色的朝服吗? 好像有一人不是…… 有一人没穿朝服吗?他为什么没穿? 不对!那是个女子! 我心神剧震,此事干系可大可小,我拉着孔明往无人处多走了几步,孔明疑惑:“怎么?” 我犹豫片刻后,才说:“我方才好像看见了一个人,但是我又不能肯定……” “谁?” “我……我不能肯定……” 孔明闻言安慰我:“无事,你且说说看。” “叶子。” “叶子?”孔明来回想了几遍都想不起这个人,于是问,“叶子是谁?” “我会不会是看错了,她怎么可能会在这里?”我自己也觉得难以置信。 “就是真看错了也不要紧,你先告诉我她是谁?”孔明声音温和的问我,并不催促,也不责怪。 我下定决心告诉孔明,反正孔明说就算说错了也不要紧,跟了他和刘备这些年我也明白,许多看似很小的事情,其实都是大事的预兆,如果真是叶子,那真是不得了的事情! 我便和孔明和盘托出:“叶子是我在洛阳认识的,你知道那时候我在司马懿家里养伤,后来司马懿要送我回来,因为我是女子,他们都是一群男的怕不方便,司马懿就找了叶子来照顾我,他跟我说,叶子是他家生的奴婢,让我放心。” “司马……懿?”孔明声音也提了一分,脸色比方才更沉了三分。 我不能肯定,只说:“我,我也不能完全肯定,也许是相像的人……” “凡事无绝对,我相信你的眼睛和直觉,你与我说说她是什么样的人,你为什么会觉得看见了她?” 我想了想,跟孔明说:“叶子对司马懿忠心耿耿,我觉得她应该是喜欢司马懿的,那时候司马懿开玩笑说要把她送给曹丕,她还难过了很久。” “不,司马懿自视甚高,他绝对不会娶家里的婢女,他能容忍家里的婢女肖想他,不过是要让她死心塌地为他办事罢了,你说司马懿要把她送给曹丕,我倒觉得这不是玩笑,很有可能司马懿打的就说这个主意,曹丕在司马懿身边有眼睛,司马懿便回一个过去,不过是用来互相牵制,这是他们君臣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孔明又疑惑的道,“如你看见的当真是她……司马懿没把她送曹丕吗?为什么她会在这里?你刚才看见她,她是一个人?” “不是的。还有两个男的,穿的跟他一样的衣服。”我指了指唐青山,“其中有一个人看着眼熟,就是上次找上门来跟你吵架的那个人,你叫他,孝直是吗?” 孔明呼吸都为之一顿,目露震惊的转头看向那座小小的三层酒楼,而后快步朝那跑了过去。安三娘聪慧,在我们都看着那酒楼的时候她便抢先把住了门口,又见孔明急急而来,便当先上楼开路,孔明刚跑到酒楼门下,忽然听到楼上安三娘呼喝一声:“你……你怎么敢?住手!” 孔明脚步越发的快了,我也紧跟在后,三楼一间包间的门已经被安三娘踹了开来,我随着孔明跑到了门口,这么看了一眼,心都快蹦了出来。 不大的隔间斗室,一人倒在地上还挣扎了几下然后毙命,看模样正是法正,女子匕首横在另一男子的脖颈下,这女子果真是叶子! “唐青山,把住楼梯,任何人不许上来!”孔明厉喝一声,将蜂拥而上的人群挡在酒楼的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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