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不听还好,一听黑了脸,拉着我走入相府,偌大的相府也是一片深夜的沉寂,只有门房的小厮提着一盏灯笼在我们前方五步处给我们引路。 我问孔明:“先生为何生气?” “你觉得呢?” “我猜先生定是气我乱用典故。” “既知道,为何明知故犯?引经则必然要据典,得切合实际,否则只会让人说你不学无术,这叫引喻失义,我若是奏章也这么写,不但陛下不明白我要表达什么,还会贻笑天下。” “可是我又不用写奏折。”我拉着他的手,对他一笑,“我也不考什么功名,能知道几句够逗你就行啦,不过先生你可真够狠心的,从小就丢那么老厚的一大卷《春秋》给我背,我差点就以为你要让我去考女状元呢!” 他摸了我脑袋,叹息:“指着你去考,还不如我自己去还靠谱些,你看事有时糊涂,有时通透,连我也不大看的懂你,你天生喜动不喜静,让你习剑,你就是弄上一天也不会累,让你背书,一刻钟都不到你就睡的死死的,你到底是不是女孩子啊,谁家的闺女是你这样的?整天的天不怕地不怕,每天不把天捅三个窟窿这天就过不去了一样,你怕是猴子投胎的吧?” 我不服:“我也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我怕你怕的腿都哆嗦!我记得那天你没事做,就让我背书,我背不出来,你就让我在屋子外面跪了一整天!连碗饭都不给我吃!” “你还好意思说?你总归是我一手养大的,不说春秋和诗经了,你当着元直的面说了什么?人之初,道之道,非可名,窈窕淑女,与子同袍,听的元直当时就笑到桌子底下去了。元直讥讽我,自己再厉害有什么用,持家无方,育人无道,连你都教不会,还想去教化百姓?我当时气的没把你清理门户就已经很仁慈了。” 我和他解释:“元直哥哥那是故意的,他那天躺在树上睡觉,这我哪知道嘛,我在树下练剑练的正开心,一剑劈在树上,将他从上面震了下来,他就怀恨在心,他知道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一个你,也知道我背书从来就背不出来,就故意引我,好让你收拾我。” 孔明的声音也很纳闷:“人家都说,严师出高徒,我对你这么严格,你怎么就什么都没学会呢?” “不算什么都没学会吧……”我迟疑了一下,壮着胆子说,“我把你拐到了,你这么厉害什么都会,这么说来,就等于我什么都知道了吧?” 孔明有些无语的看着我,无奈的说:“于旁门左道上你可当真是天才。” “过奖,过奖。” 他敢夸我,我就敢谢夸,我们在寂静的府邸里边走边说着,漫长的小道竟然也不那么长了,感觉还没说多久的功夫就已经到了院门口,我正说到:“……我都有些饿了,你饿不饿……”的时候,月色下孔明的神情已经一下就静了下来,我后知后觉了一些,顺着孔明的目光看了过去,在黑暗寂静的小院门口,竟然站着江一心和她贴身的婆婆。 也不知道江一心在这里站了多久,神情有些疲惫,看见孔明,她拂了一礼,疲惫憔悴的脸上绽出微笑,恭敬的说:“夫君回来了。” 孔明静静的看了她片刻,点点头,说:“进来说吧。” “喏。”
第82章 第 82 章 江一心留下婆婆在门口,孤身一人随我们进了院子,我先一步寻了火石,将屋子内的烛火点燃,江一心是最后一个进屋子的,她进屋后,便锁上了门。 孔明待人从不苛刻,况且也不知道江一心在门口等了多久,吹了多久的冷风,脸色确实不太好,孔明便亲手倒了杯温茶递给她,说:“坐吧。这么晚不休息,等我回来,可是有要事?” 江一心脸上的笑苦的连我都能看的出来,她轻声说:“等夫君回来是我应做之事。”她抬头看孔明,见孔明神色不为所动,才屈膝缓缓跪下。 “何意?” 江一心也顾不上我在边上杵着多少让她有些尴尬了,低着头,声音极轻的说:“向夫君请罪。” “何罪?” 我见江一心张张嘴,要说什么,见我站在一旁,又很尴尬说不出来,我就跟孔明说:“先生,我去给你煮盆热水,给你净面去乏?” 孔明才不信我会当真去烧水,但是江一心这期期艾艾说不出来的模样确实很无语,今日如不把这事解决了,那谁都别想休息了。 孔明前脚允了,我后脚出了房门,给他们俩带上了门,踏着重重的脚步一路往偏房去了,在到偏房的门口,身子一偏直接上了房,悄咪咪的溜了回来,九月早已在房顶上等着我了,顺手丢了我一包花生米,招呼我:“位子都给你留好了,快来。” 我赶忙坐好,问九月:“底下说到哪了?” 九月说:“刚说到坊间传你的那些事,江一心她知道一些。” “她知道?那你也知道?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九月挠挠头,说:“我只知道前半部分,而且我觉得前半部分说的蛮好的,没说你什么坏话,后来我就没时间去听说书了,自然就不知道后面怎么就走了调了,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看着脚下一色的青瓦琉璃顶,问九月:“哪块能掀?” 九月看了一眼我的方位,张口就说:“你往右三步,左下五格,我经常掀那块,没事的。” 我正要去掀瓦,觉得不对,连忙问九月:“我和先生在一起的时候你也经常掀?” 九月嘿嘿一笑:“哪能啊,我最多就看看大人怎么骂你,算找个乐子,我从来知趣,每次你睡大人的时候,我可从来都离你十里远的,可没有偷看过啊!” 我将瓦启了条缝,底下的情形不说看的清清楚楚,倒也蛮清晰的,江一心期期艾艾的跪着,正在和孔明说什么。 九月见我看的起劲,和我说:“没什么好看的,江一心找大人请罪都快成常事了,我看的都不想再看了。大人公事忙,私下也不怎么理会她,反正大事小事的,她就经常跑到大人跟前请罪,这样还能看上大人一眼,跟大人说上几句话。喂,”他对我努努嘴,问,“你们下午到底怎么了?我今日轮休,怎么一觉睡醒你们就这么天翻地覆的?” 提起下午的事,我脸色也很不好看,说:“先生被人算计了。” “哦。” “还是两拨人。” “哦?” “两拨人赶巧还在同一天算计他。” “……” “只是连累了小兴……” 九月已知道了一些风声,反过来安慰我,说:“你救了小兴,小兴再救了你,小兴也算圆满了,你想想,你如果当时没救这几个女孩,她们会怎么样?那几个怎样我不敢说,我听说好像那几个由马大人做了主,也是她们自己愿意的,给了城里一些富户为妾。她们还能为妾,按照小兴的心性那是肯定不肯的,与其被辱而死,现在她反而干干净净的。”他见我泱泱不快,又说,“而今这个世道,你和我又能保证能活多久?我们这些人哪个没有在阎罗殿前挣扎好几轮?你自己不也挣扎过几次了,还这么看不开生死?” “我不是看不开生死。”我反驳他,叹着气,“我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我总是觉得小兴还那么小,又得先生看重,为我而死太可惜了,假以时日,她一定能有所作为。” 九月笑了:“你又有多大?你和小兴差不多吧?她遇上了你,你遇上了大人,总归跟在大人身边,大人定要护着你们的,但小兴总归是个女孩,她不可能成为第二个你,到年纪自然要许配出去。大人的公务都是机密,小兴现在处理起来是得心应手,等她嫁了人了,肯定不能再留在大人身边处理这些机密了,我这么说,你能明白?” 我情不自禁的点点头,道:“九月,你好像长大了许多。” “哥没了,只我一个人了,偶尔与你聊上几句,不长大又能怎么办?反正我只信任大人,听大人的就是了,大人总不会害我们。” “砰!” 一声拍桌的声音将我和九月的目光一起引了过去,孔明手放在案上,正问江一心:“竟然是你让沈婆做的?” 孔明那脸色我一看就知道他动了气了的,能让现在心如止水的孔明动气,我心里直呼江一心是个人才。 江一心便解释道:“在夫君心里我是会做这种事的人?是沈婆,小兴和向月大庭广众之下下了沈婆的面子,还把她打了一顿,当然我也没有说处置的不对,沈婆口出恶言的确不妥,所以向月处置过之后,我也将她赶出了府去,沈婆这个人本来就是斤斤计较的人,她觉得她失了颜面和被赶出去都是因为向月,就想报复,那长亨酒楼的老说书他们年轻时有过那么一段,沈婆又给了他不少银钱,让他编排向月。夫君,你是知道我的,我平日也不爱出门,就是出了门也从来不喜欢去听曲听书,身边的几个婆婆都是沈婆的老姐妹,一人帮她瞒了点,我也是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我听见今天下午出了事,彻查这件事,这才知道,这事我难逃其咎,只能等着夫君回来,星夜请罪。” 我问九月:“这般说辞你信?” 九月道:“换做我是肯定不信的,大人嘛,要看大人是想息事宁人,还是要大振夫纲了。” 孔明问:“她一个婆子,有这么多的银钱给说书的?” 江一心不停的叹气:“是我不好,沈婆再这么不对,也服侍我十几年了,没有婚配,没有子女,孤身一人。我虽然把她赶出府去,也想周全她,就给了她一些银钱养老,只是没想到她拿来做这样的事。” 我见江一心也是蛮疲惫的,如她说的应该不假,一下午的折腾彻查,晚上还在门口一直等到深夜等孔明回来,确实也是累的,她说到这里,面容苍白,手扶着头,似有些头晕。 见她不适,孔明到底不能拿她怎样,缓了片刻,还是伸出手递给她,说:“不需如此,起来说吧。” 江一心就着孔明的手站了起来,可能是跪了一会,血气不畅,脸色更加苍白,摇摇晃晃几欲摔倒,孔明见状不对,将她让到桌边坐下,反手切在她脉关上。 旁人不知道,唯独我知道孔明是会一些的,君子六艺,孔明这也算是技多不压身吧。 我还跟九月打趣:“怎么着?我去庖厨里凑合一夜得了,你要么跟我一起,我们还能在炉子里烤几个红薯吃。” 九月还知道自己职责所在,推说:“离大人有些远了,不大好吧……” 我给他一指,道:“小庖厨就在那边,这么近的距离,他要是有什么事喊一声,你两步也就赶过去了。” “这倒也是。” 就在我准备把琉璃瓦放回去,和九月去小庖厨烤红薯的时候,忽听到下面孔明极震惊的说了一句:“你……你有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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