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是满意的,毕竟福晋实在很爱给弘晖说些有的没的。 但玉娘说的也对,他索性少给弘晖安排那些他觉得吃力的课业,要去散散心或者看他额娘都随他,若一味拦着,只怕他反倒生怨。 四爷自以为做了回慈父,弘晖心中却忐忑不已,不知减课是因为自己学的不好,还是因为替额娘求情惹怒了阿玛。 他上回去额娘那儿,额娘就跟他说阿玛已经不高兴了,让他不要再来。 他如今已经忍了一个月没去了,可阿玛不但没有原谅他,反而减了课业。他实在惶恐,不知道阿玛究竟是对他哪里不满意。 宝月还没等到牛痘回来的消息,四爷在外头就先忙起来了。 如今正是阳春三月,应当是万物勃发,生机盎然的时候,却突然有来自山东、河间的饥民涌入京城,打了朝野上下一个措手不及。 众人尚还沉醉在盛世迷梦之中,哪里知道离京城这样近的地方竟能闹出饥荒来,甚至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康熙命八旗大臣们在城外施粥赈济,以□□民涌入内城,一面又派各地官员将流民领回原地。世道再乱,也没有闹到天子脚下,皇城近旁的道理。 待情况好转,朝臣们立刻又吵做一团,纷纷上奏弹劾直隶巡抚李光地,说他知情不报,毫无筹划,碌碌素餐,徒以虚文巧饰,蒙蔽圣听。 可这人虽一介汉臣,却极受万岁信赖,果然几日下来折子仍旧留中不发。 过了几日康熙便下谕,免去今年顺天、河间及山东各地的赋税。 四爷明知当地官员为政不善,经营无当却也无法,自己如今不过是个光头阿哥。若贪官污吏一日不治,纵然减免十年赋税,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罢了。 这事便这么不咸不淡地揭过了,只是暴露出来的另一问题才叫康熙心惊。 被降罪的山东布政使不愿背这莫名的黑锅,竟向朝廷揭报原任布政使在任期间亏空库银,巧立名目强征苛税,以至于百姓生计艰难,无奈之下竟流入京师。 山东直隶是天子脚下,都能发生这样耸人听闻的事,库中五十余万石仓粮不知所踪。若非流民涌入京师,康熙至今仍蒙在鼓里,焉知别处还有多少偷偷瞒下的。 康熙立刻派人从户部起,清查钱粮亏空一事。他多少不大放心如今的户部尚书凯音布和徐潮,心下一合计,便当朝宣布命四爷入户部协理此事。 四爷盼了这么久,差事终于到了他的头上,想他前一向还苦无惩贪门路,如今更是下定决心要查个明白,决不让那些朝堂上的蛀虫咬坏了大清江山的万年根基。 他立刻应下,面上虽古井无波,但一双眼睛却锋芒毕露,难得显现出少年人的意气风发来。康熙在上头见了也很满意,老四向来不是怕事的人。 这月一到宫中规定探望的时间,四爷便欲去永和宫中拜见娘娘,有心也让娘娘高兴高兴。他如今也算是扬眉吐气,不必天天看着隔壁的老八那儿车水马龙,迎来送往。 纵然春风得意,四爷却打定主意回家了就要将府门紧闭,他绝不与大臣结交,尤其现在领了紧要的差事更出不得差池。 四爷进去的时候正好撞上十四从里头出来,十四怜悯地看他一眼,拱了拱手便去上书房去了。四爷一头雾水的进去,却见德妃静静坐在上首。
第25章 生气 “儿子给额娘请安,”四爷一进去就立刻给娘娘叩安,他虽然面上虽还算稳得住,话却比往常密多了。 寒暄几句后,他甚至还挂着一丝笑,提起了十四的事,“如今儿子身上也有差事,瞧着十四也大了,不妨叫十四也来户部学学如何理事。” 若十四清点库银一事有功,过两年封爵也有了由头。好歹也是同胞兄弟,有这样的事情他自然也想着拉弟弟一把。 德妃却面色淡淡地,没有答应四爷的提议,“他年纪小,性子还毛糙,做不来这样细心的活计。” 四爷一下就被浇了一头冷水,方才的喜悦瞬间便荡然无存。他愣愣地站在那里,嘴唇微微动了两下,不知该说些什么。 德妃心下也有些不忍,但为了十四和他,有些话她不能不说。 “你做的本就是得罪人的事,缘何还一副喜色?”德妃低头敛目,喝着手中的茶,避开四爷的眼睛,一旦开口便顺畅多了,“你是太子的人,自然不担心得罪了朝臣将来要怎么样,十四却不行。” 四爷这才恍然大悟,突然有点想笑。这话明面上是说他有太子倚仗,实则是看着朝中局势日渐复杂,娘娘也动心了。 否则十四一个光头阿哥,是要打算做什么,才不能得罪朝臣?下一个太子么?至于自己,在娘娘看来将来不过是一臣子耳,自然是无妨了。 这是不是说明他装的还不错?便是亲生母亲也不知道他大逆不道的心思,可玉娘却一句话就能明白...... 他早该知道的,自己和十四从来不一样。 他垂眉敛目,拳头紧握,指骨都微微泛白,低声回道,“儿子明白了。” 德妃见他已经静下心来,只以为他也是欣然接受,便放心让四爷退下了。她的这个儿子从来唯太子马首是瞻,可若是做直臣贤王,为何不做自己亲弟弟的,非要跟着太子呢。 自己也不年轻了,万岁近来宠爱汉妃,若要说一生的指望,还得托付给胤禵才是。 他从小聪明,又嘴巴甜,从来很讨万岁的欢心,这点也比他哥哥略强一些,只希望将来兄弟两个能同气连枝,如此何愁不能更进一步啊。 四爷低着头从永和宫出来,他面无表情,下颌紧绷地沉声道,“回府。” 到了府中,他的怒气仍然在心头久久不散,四爷下了马车便径直往前院书房里走,他不想波及孩子们和宝月,只把自己关起来闷闷地生气。 四爷快步向前,袍子被风吹的猎猎作响。苏培盛只能赶紧在后头追上,并努力减小自己的存在感,力求一个不打眼,千万别被四爷当做了出气筒。 过了半日,苏培盛见四爷关在书房里晚饭也不吃,怕他气坏了身子。到底觉得不行,便自作主张去后面小院里请宝月来。 他近来拜见的时候,宝月正吩咐珍珠去厨房里叫菜呢。 她虽早早吃过了,可见四爷还没回来,以为他还在户部。 自得了这个差事,他便一心想着办好,常常押着几个官员不许下值,非要把事先理顺不可。 宝月也习惯了他这事事求全的性子,看着点差不多了人还没回来,便喊府里厨房给四爷送饭去。多备几个爽口的小菜,也好让他和同僚们分食。 今日自然也是如此,听了苏培盛的话,她才知道原来四爷是生气了,在气头上倒还知道叫人瞒着她。 她冷笑一声,上下打量苏培盛一番,“苏公公倒是一片忠心。” 苏培盛违背四爷的意思来报信,自然不是无所求的。她去了若让四爷高兴了自然最好,四爷、自己都少不得觉得他贴心。 她若再蠢一些,只怕就会以为苏培盛是自己的人,少不得要给他拿东西,行方便。 若撞上去反倒得罪了四爷,四爷火气泄了,自己受了责骂也无法怪到他身上,倒是打的好算盘。 这手段想必也不是第一次用了,难怪原来还帮李氏来她院里叫人,敢情是旧交。 玛瑙也明白了,一张俏脸气的泛白,不等苏培盛张口解释就要赶他出去,“苏爷爷好大的威风,若是主子爷知道您往侧福晋这儿来,您瞧着到时候主子爷怎么发落你!” “哎呦!”苏培盛被玛瑙珍珠两个丫头推搡着出了小院的门,脸上讪讪地。 他拍拍弄皱的衣袖,这两个丫头也太泼辣了,往常他就是去福晋那里,云筝云意也是客客气气的。 苏培盛这一手实在算不得高明,但从没有像这样狼狈的被人赶出来过。 不过是因为院里的人顾忌他是四爷身边的人,不敢得罪,要给彼此留些面子罢了。只除了李氏,那倒是个真不清白的。 他倒也不担心侧福晋真告诉四爷,若是个聪明人,就知道要拿住对方的把柄才好行事。若一下子捅破了,大家都没了顾忌,谁没有一二阴私事呢? 却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别人不敢,宝月可敢极了。 她气冲冲地就往四爷书房跑,门被推开的时候四爷人都懵了。 他听到有动静本想叫人滚出去,可看到宝月那张气急败坏的脸,一时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谁在发脾气。 宝月冲到四爷面前,讲究地就是一个先发制人,往桌子上一拍就说,“四爷想说什么,让我滚?” 这一下不可谓不用力,砚台里的墨都撒了出来,震的她手掌发麻,眼圈一下就红了。 四爷被她气的发笑,可看她那发个脾气都能把自己委屈哭的可怜样子,又忍不住去哄她。 他沉默了一会儿,到底走到她身边,不顾宝月的挣扎拿起她的手放在怀里揉揉,慢声细语地,带着和风细雨般的温柔。 “乖,快别哭了。” 他见她仍然抽抽噎噎地流泪,又把她抱在怀里轻拍安抚,故意说调皮话逗她笑。 “咱们玉娘那一下可把我吓得不清,我才知道玉娘是个将门虎女。” “都怪你。”宝月愤愤地拿脑袋用力顶他的胸膛,狗东西养的狗奴才。 四爷摁住她的脑袋,他想了一会儿,只以为宝月是因为自己回来了,却叫人瞒着不告诉她而生气。他为宝月如此黏人感到了一丝甜蜜的烦恼。 “我知道错了,下回不会叫人瞒你了,好不好?” “我岂是因为这个!”宝月气的发抖,她难道是什么离不得爹娘的三岁小儿不成,“你那个贴身太监,好威风的苏公公,把我当你的出气筒使呢,你竟然纵容他欺辱我!” 四爷一头雾水,细细问了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难怪我才入府第二日呢,他就敢替李氏来我院子里请你。枉我自以为和四爷情投意合,原来连你身边的一个太监都不如。” 她帕子往脸上一盖,就开始哭,可哭了半天,也不见那帕子沁上一滴水。 原来是还在记那日的仇,四爷哂然一笑。也不戳穿她的表演,只承诺道,“好了好了,奴才不合意换一个便是,哪有做主子的为了这个生气的。” “也不觉得失了身份。”他点点她的鼻子,都哭红了,随即叫人把苏培盛立刻喊来回话。 就这样?宝月一下子有点懵,告状这么顺利的吗? 苏培盛一来便知大事不好,跪下后正要与四爷辩白两句。四爷却不等苏培盛开口,他只漠然地示意他闭嘴,并不欲听他解释。 苏培盛心想完了,他到底是在府上舒服日子过久了,早没了从前的谨慎。 “你阳奉阴违,又对侧福晋不敬,府上是留不得你了,打几十棍退回内务府里去罢。”四爷在座上悠悠拨着佛珠,菩萨修罗,一瞬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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