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麟连忙应下,到外边走廊下去等着四爷后头的指示,有两个小丫头来给他倒茶,请他到隔间休息,他也不敢挪动,喝了茶便杵在那儿晒太阳。 这么些年了,四爷和侧福晋的情谊他都看在眼里,侧福晋的事他是一点不敢怠慢的,不见那苏培盛就因为一念之差,在四爷那儿的地位可谓是一落千丈,这才有了自己的机会。 他引以为戒,对侧福晋比对福晋还要周到殷勤,可今天听到四爷的话还是心中一惊。 四爷这句‘你们主子’是对自己说的吗,究竟是四爷一时过于高兴昏了头说错话了,还是他心中早已做此想法,不过是今日才脱口而出? 就连从前掌管府中事务的福晋都不能算作他的主子,他的主子从来只有四爷一个人而已。 四爷不许他们出声,生怕吵到了侧福晋休息。在这万籁俱寂之中,张起麟不敢再深想,无论四爷究竟是什么想法,都不是他们可以置喙的。 宝月一觉睡到差不多要吃午膳的时候才悠悠转醒,只觉得头重身子轻的,身上乏力的很。她没什么胃口,也不知道现下已经到饭点了,喊了两声玛瑙,想问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听到里面依稀传来一点动静,还不等外间的玛瑙有反应,四爷头一个从座上下来往里头冲去,走的太急,手上的手串在桌子上一撞,磕到了他的腕骨他也恍若不觉。 玛瑙和珍珠只好赶紧默默地跟在四爷身后,这学过骑射的人耳朵果真灵敏些。 宝月正要起来呢,胳膊在床上一撑,四爷就冲进来把她往怀中紧紧揽住。宝月被他捏着肩膀按在怀里,还不甚清醒带着睡意的脑中神思一清,这是怎么了,四爷怎么这样焦急。 还不等她去问,四爷已经沉沉地开口,“玉娘,你最近身上很反常,我请个太医来给你瞧瞧,好不好?” 她想到最近自己身子不太舒适,只以为自己是生病了。 宝月倚在他怀里,听着他激烈的心跳很是纳闷,她理所当然地点头,“这是自然,岂能讳疾忌医?” 四爷见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全然忘了自己方才恍惚的样子,连忙要张起麟快去,一边又叫人端了燕窝粥上来,盯着她喝完了才放下心。 他仗着宝月不知道,反而嘲笑起她来,“傻玉娘,你大约是有了。” 宝月被四爷牵住双手,轻轻地搭在她的小腹上,她感觉脑中一团混沌,自己身上比往常要燥热许多,心中升起一种难言的焦躁忧虑。 她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来,太医来了后,由着四爷拉着她的手腕伸出帘外,怔怔地让太医诊了脉。 那太医上了年纪,吐字却很清晰,掷地有声地宣判着结果,“回禀贝勒爷,帘中贵人脉象圆滑,往来流利,的确是喜脉,约有月余。” “好,好!”四爷大喜过望,连忙问那太医,“她身子可有什么不适?平日里膳食上若有什么需要注意的,烦请一并说来。” “贝勒爷只管放心,这位主子身体康健,没有什么旁的,只需如常注意不用寒凉之物即可,臣将这些东西列个单子,府中膳房小心便是。” 那太医笑眯眯地摸了摸胡子,碰到这样身体康健的孕妇对他来说也算是喜事,阿哥们高兴,他们也不必担心必须得说些不中听的话给自己惹来白眼。 见那太医欲告辞,四爷连忙起身,示意张起麟去送他,宝月却以为四爷要走,死死拉住他的腰带,不许他离开一步。 那太医会心一笑,识相地垂眉敛目,低头跟着张起麟出去了。 四爷被看的面上有些挂不住,一面却努力抑制自己上扬的嘴角。他们一出去,他便立刻回头握住宝月的手,话语中难掩激动,“玉娘,咱们要有孩子了。” 宝月努力牵动嘴角,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她揪住四爷的衣袖,看他这样高兴,她不想扫他的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怎么了?”四爷捧起她的脸,定定地观察着她的神色,轻声问道,“你还是害怕吗?” “也许是吧,我只是不知道......”她不知道的东西太多,最终汇成一句话来,“我会不会做不好一个额娘?” 四爷摸摸她的脸,感觉有些凉,便把她的手塞回被子里,笑着安慰她,“玉娘有这样的顾虑,便足见将来一定是个好额娘。” 他看宝月仍然眉头紧锁,心念一转,便又故意说道,“快别多想了,小心身子,我这个阿玛难道是做摆设的?你若是担心管不好,将来只管丢给我就是。” “胡说!”宝月果然立马振奋起来,“除了我这个,你还是三个孩子的阿玛,我的孩子却只有我一个额娘,岂能丢给你管。” 四爷已经习惯她的语出惊人了,若要计较,早就计较不过来了。何况宝月若能打起精神,不再恹恹地也正合他意。 “我不是说过么,我会做一个公正无私的阿玛的,”他搂着宝月畅想着,“将来我亲自教他写字读书,一定要让他做个无愧于天地祖宗的伟男儿。” “为什么不能是女儿,四爷不喜欢女儿吗。”宝月凉凉看他一眼,揪住他虎口的那一块软肉。 就她这点力气还不够给他挠痒痒的,四爷任由她掐着,却仍然装出一副吃痛的样子,“怎么会,若是女儿,我就教她弹琴作画,好不好?” “女儿就不可以写字读书?”宝月仍然不满意,瘪着嘴道,“我就知道四爷也是这样的,我们女人不过是你们男人的附属品罢了,每天关在宅子里争风吃醋才是正经,多读些书都是乱了纲常。” 她声音低低地,眼里含着一汪泪水,眼见着就要落下来,好不可怜的样子。 四爷忙忙地拿了帕子为她擦去泪水,只差指天盟誓以示清白,“青天可鉴,我何曾这样想过,便是我平日里那些心思,除了我自己也就只一个你知道。” 这点宝月的确无法反驳,四爷待她的珍重,就好像一个仍然是赤子之心的孩子,一股脑地把所有的珍宝和爱都堆在了她的面前,即便这个孩子在感情上本也是一个不富裕的人。 四爷见她雨声渐停,终于放下心来,在她眼皮上轻轻落下一吻,柔声嘱咐道,“好玉娘,有孩子的时候不许哭,不吉利。” 话音未落,他便在猝不及防间被宝月一把从床上推了下去,好一个趔趄。 “我要哭就哭,要笑就笑,为什么有了孩子,连哭笑都不能由己了,”宝月瞪他一眼,别过头去,“四爷请回吧,妾身体不适,要好好休养。” 四爷是万万没想到,他一句话就触她一个霉头,若要等到她生产了才不继续这么呛人,还有这么久的日子,他可要怎么过。 他默默站在床边,忍了又忍,最后还是自己搬了条椅子坐在边上,他拉住宝月的手,被她甩开两下也锲而不舍地重新紧紧握住。 他终于开口,语气里还隐含着一点委屈。 “这里是九洲清晏,你要我回哪里去?”
第38章 “.......” 宝月也知道是自己有些无理取闹,她默默翻过身去,要再说过分的话就要伤了情分了。 四爷最知道她平日里嘴上厉害,其实最心软不过,果然看她在被子里磨蹭几下,就往边上滚了两滚,在外头留出一个空来。 这自然是给他留的,四爷理所当然的坐了回去,这就算是和好了。 “娘娘生了我们六个,如今身体也很好。玉娘也不会有事的,别担心。”宝月被笼罩在他的阴影里,静静地嗅着他身上的沉水香气,心中的燥郁也渐渐平静下来。 她对这个孩子的到来实在意外,一时也升不起什么慈爱来,甚至她自己都理不清楚心中复杂的心绪,她一边想着,一边就在他的怀中沉沉睡去。 四爷第二日一早便入宫去给娘娘请安,问过德妃最近的情况后,他稍默一会儿便又开口道,“儿子府上的瓜尔佳氏有孕了,特意来给娘娘报个信儿。” 德妃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很快笑着应道,“那是个有福气的孩子,真是好事。” 四爷又接着说道,“瓜尔佳氏是初次开怀,她身子总是不适,反应也很大,儿子不免想到额娘当年怀着儿子的时候,这才知道额娘当年的辛苦。儿子实在不孝,这些年来竟没有回报额娘万一。” 德妃被他这话说的眼泪唰地一下就下来了,那些年她受过的委屈又能对谁去说呢? “有你这话,额娘便心满意足了。” 四爷也没有想到向来平和温柔的德妃情绪突然如此激动,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 德妃身边的周嬷嬷连忙端上湿帕子来,一边安慰她,“四爷是来报喜的,若是叫人看见娘娘反而在哭就不好了,四爷心疼娘娘,娘娘也要顾惜四爷的声誉啊。” 见德妃果然被这一句话劝住,四爷心中更是复杂难言。 他亲手拿过盆中的帕子递给德妃,正要再开口说点什么,德妃却已经接过帕子擦了眼泪,心绪平息后很快又恢复了从前的冷静。 “倒叫你见笑了。”也恢复了从前的疏远。 四爷略略有些失望,但还是很难得的情绪外放,他眼中闪过一丝期待,“额娘,从前是儿子不好,往后......” “万不要这样说,”德妃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四阿哥的孝顺我都看在眼里,是我近日身体不适,有些失态了。” 四爷难得打开心门,却遭到德妃这一通回避,她显然不想再提从前的事。 他也不是热情的性子,带着情绪的时候没说出来,便再也开不了口,只好转头说起其他三个孩子的事来,不再提起原来的话头。 他们又草草说了几句,周嬷嬷便轻手轻脚端上一盏提神茶来,“娘娘昨日睡得不好,且进些茶养养神罢。” 四爷话音一顿,身为人子,自然不可能看着额娘为了强打精神招待他还要用浓茶提神。 他心下滋味难明,也明白周嬷嬷端茶来的意思,便主动告退道,“额娘且以保重身体为要,儿子府上有事,就先告退了。” 他僵着脸转过头去,从这座陌生又熟悉的宫殿里走了出来。 德妃定定坐在座上看着四爷离开,直到人影完全消失,才在口中泄露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呜咽来,她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地落下,依稀可以见到年轻时的风华样貌。 周嬷嬷是最懂她的心思的,知道她要强,不愿在四爷面前显露自己对他被皇帝抱走给孝懿皇后的心结来。她抚着德妃的胸口轻叹一口气,谁心里不苦呢,不过是造化弄人。 历来祖宗家法如此,主位之下不得抚养亲生子,她们宫里的四阿哥,宜妃的五阿哥,良嫔的八阿哥,万哈琉庶妃的十二阿哥,一个也没有留下。 只是良嫔和万哈琉庶妃只一个孩子便罢了,偏偏她们娘娘先有六阿哥,又有十四阿哥。比起时时叫她想起那段日子而伤心痛苦的四阿哥,她略略有些偏爱实在再正常不过了。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89 首页 上一页 31 32 33 34 35 3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