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原本在座上看书,瞧他们两个玩的欢快,也跟着走到摇篮边来。日光洒下一层朦胧的光晕,如同碎金一般倾泻一地,他注视着宝月和阿午的笑脸,心中一片柔软。
第44章 阿午的百日宴一过,王氏便告辞回杭州去了,她在京城里住了快一年了,宝月再挽留就有些不像话了,只好放额娘离开。 只可惜外地的武官是最难升到京里来的,也不知终康熙一朝,他们一家人还有没有团聚的那一日。 送王氏离开后,他们很快在宝月的催促下又回到圆明园里,再等阿午大了一些,宝月就抱着他去熙春园找田氏家的弘景玩。 田氏是很喜欢阿午的,催促她带来多时了,这个孩子和她的缘分实在不同寻常。倒是弘景刚看到阿午的时候还很失望,他撅着嘴巴说,“为什么是弟弟,弘昌也是弟弟,阿午也是弟弟。” 弘昌正是十三爷的长子,之前宝月见过的那位瓜尔佳格格所出,她如今已是侧福晋了。 她生产的时候,宝月已有六个月的肚子,她不想折腾,便只派人送了礼去,阿午满百日的时候,瓜尔佳氏倒是带着弘昌来了。 阿午和弘昌年龄相仿,四爷又和十三爷要好,他们两个玩在一块儿是最顺理成章的事,两府里的人可谓是共同看着这两个孩子长到这么大的。 十四爷大约是发觉了孩子外交的重要性,也带着弘春和弘明时常到圆明园来,只是弘春到底四岁了,对两个滚在一起吐泡泡的婴儿并没有什么兴趣,渐渐地十四爷就只带着弘明来了。 他们三个说是带孩子玩,实则大多是往宝月她们这几个女眷这儿一丢,就不知道商量什么事去了,完颜氏是从来不在意的,对她而言不过是换个地方聊天说八卦罢了。 “我听闻那边时常有面容姣好的少年行走,”她拿扇子遮着唇边的笑意,往东边指了指,“万岁不知杀了多少奴才,却也没瞒下这事。” 太子近年来行为反复,精神紧张,朝野上下都看在眼里,直王和八爷一党的攻势自然越发猛烈,这些原本应该是宫中秘闻的事,也从内务府中开始往外流传,以至于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昔年唐汉两朝,常有此事,何必大惊小怪。”宝月很谨慎地结束了这个话题,转而和她们聊起孩子的事来。 这些事四爷自然也有所耳闻,他回来后听了并不奇怪,他们今日商议的却是另一宗因这事而起的更紧要的事, “有人上密折称苏州有强买民女之事,干系到了东宫里一些服侍太子的人的来历,汗阿玛派了人去查,却不知是哪一方的人。” “太子果然有参与这事?”宝月听了眉头一皱,这些日子有关太子私德的问题未免也太多了些。 “太子宫里的人来自哪里,只怕他自己也说不清,王公贵族,朝廷大臣们的府上也未必干干净净。”四爷冷笑一声,即便是十四府上也有两个江南女子,他收用的时候难道还会问来处? “一年一小选,三年一大选,也不知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宝月没好气地道,都这个份上了,还要强买民女。 说到大选小选这事,她却突然反应过来,犹疑地朝四爷看去。 “怎么了?”他听了她的话不置可否,毕竟他从来不爱此道,见宝月说完便直直地盯着他,不免有些奇怪。 “娘娘,不曾赐下秀女给你?”自从她四十一年入府,就再也没见过新面孔,府中加上她居然到现在就只有五个人。 大约是习惯这些皇阿哥的奢靡作风了,五个人在四爷一众兄弟的衬托下简直少的可怜。 “原来是这事。”四爷忍俊不禁,他以为他们两个是心照不宣,敢情这丫头是压根没反应过来。 他拿起书卷敲敲她的脑袋,这样漂亮的一颗脑袋,可有时候简直像个摆设。 “自然是我都回绝了,娘娘大约是以为我不放心她,也懒得管我府上的事了。”毕竟有名分的有五个,但没有名分的,娘娘以为有多少他就不知道了。 宝月心虚地抱住脑瓜子,难怪四爷和德妃之间越来越冷淡了,这该不会还有她的一份力罢。 “那,那十四爷可有听到什么消息?”她讷讷扯回方才的话题,决定这辈子再也不要提起选秀的事。 四爷坏心地扯了扯她的脸,笑着答道,“老八他们也不是什么傻子,十四不敢把全副身家压上去,还想知道什么重要的事情?” 就像十四到现在也以为他是真心跟着太子的,他自以为是两头都靠,可谁又看不出来他的心思,不过是让两头的人都不能全心信任他罢了。 “我已传信去了苏州,让戴铎留心此事。汗阿玛是密折派人去查,虽应当是忠心的奴才,但也得把消息捏到自己手上来才行。”他眸色微沉,只是事发在江南,由不得他不多想。 “倘若属实,你要怎么做?还向着太子吗?”宝月记得历史上的太子二废二立,都是康熙圣心独断。她并不知道如今这事究竟对废太子有没有影响,但四爷还是不要出头的好。 “太子如今,望之不似人君。”四爷摇头,显然并不喜欢太子的作风。 “只是,太子并不会因为哪一件事情办的不好而被废,老八他们看不清这点,所以才屡屡出手。当皇帝未必是最贤,最能干,最有民心的,这些不过是锦上添花,最需要的,是圣心。” 他从青釉棋罐里抓出一把旗子,又让它们自由地落下,“太子是有圣心才是太子,也只会因为失去了圣心,才跌下来。” 宝月放下心来,掩袖笑他,“四爷如今可谓是忍功大成了。” 四爷不明白她奇怪的笑点,“能有所忍也,然后可以就大事。有什么不好?” “呀,阿午应当要起来了,我先去看看他。”宝月无法跟他解释,找了个借口迅速溜走了。 四爷也只能摇头叹气,继续拿起手下门人传来的信看,任由她一溜烟儿地跑到隔间去了。 宝月陪阿午玩了一会儿挂在他床前的铃铛,看着如今的时辰,又喂了他半碗南瓜牛肉泥。 清朝养孩子总是饿,认为入口的东西多才会坏了脾胃,她是不忍心他们阿午这样的,膳食上的事便从嬷嬷们那儿收了回来。 四爷一开始还是很谨慎的,他先找了几个奶娘的孩子试验,见那些孩子少食多餐的进一些辅食身体反而强健,这才随宝月自己安排去了。 宝月那段日子简直胆战心惊,虽然提前问了那些孩子平日是否对一些食材过敏,一开始也是很少量的喂,和平日里他们自己的食物参杂着来。 但宝月真害怕哪天一睁眼,就有人来说那几个孩子里谁生病了。所幸他们都健健康康的,也都很壮实。 既然四爷这个府里的主人首肯,嬷嬷们自然也不可能反对,这事便这么落实了下去。 四爷还在膳房拨了一个专人来做阿午的婴儿餐,这样宝月也放心许多,毕竟食物的相生相克还是专业人士比较懂。 四爷还让膳房师傅整理了一份食谱送到十三爷和十四爷府上,用不用自然是他们自己的事,只是他也尽一份做哥哥的心罢了。 他还说要是大格格小时候也这样吃就好了,就不会像如今这般风吹一下就头冷头热的。 且不说大格格出生的时候宝月才几岁,只说这是人家的孩子,她也不敢贸然用自己的方法去喂呀。 入了夏后,便是春红谢去,蝉鸣不休。拂面的风里夹杂着热气,烈阳高高悬挂,连池塘里的莲花也一夜之间盛开的时候,太子和十三爷又被万岁带去塞外避暑了。 这些年来,万岁除了太子直王这两个固定搭配,带的基本上都是自十三以下这一溜烟儿的年轻儿子们。 四爷他们几个都被他留在京里在六部轮流做事,康熙看不上前明把宗室当家畜一样的豢养,他的儿子各个都要成才。 可却又担心他们在哪一个衙门里扎根太久了,发展出自己的势力来,便想了个这么折衷的法子。 只是世间也没有十全的办法,在皇帝年岁见长的时候,年长的阿哥们培养起自己的人马根本不可能全然杜绝。倒不是为了从龙之功,而是哪个打工人会不关心将来自己的上司是谁呢? 尤其太子的地位愈发动摇,投机的朝臣也就越多,投机的朝臣越多,太子的地位也就越发动摇。如今的朝堂上,已然是这样无法逆转的恶性循环了。 如今三爷在翰林院,四爷在户部,八爷在内务府,都是多少有些影响在。 夏天燥热,她又不愿出门晒太阳,便只能借着窗外从屋檐边垂下的绿荫在院子里乘凉。 她看着井里湃着的西瓜一个个地浮着,百无聊赖地摁来摁去,这个下来了,那个就浮起来,就像是在玩打地鼠。 正专心致志地消磨时光间,却被突然出现的四爷在身后一把捏住了手腕。 “你喜欢玩这个,就叫人拿个桶子来装着给你玩儿,坐在井边玩像什么样子,”他皱着眉头,很难得的又开始教训她,“这井是真的,里边不知道多深,不许坐在边上。” 看宝月不服气地瞪着他,他也许是意识到自己太凶了,他摸摸她的头,软下口气道,“乖乖,即便你自己知道小心,也不怕阿午见了学会了么。” 宝月是吃软不吃硬的,听了他这话,才用脑袋在他的手心蹭了两下,乖乖被他牵回房里了。
第45章 “爷怎么这时候回来了?”现下还是白日,四爷往常即便无事也会在户部坐镇。 四爷自然不是无缘无故地在白天回来,他在她房里换了衣裳,又把她带到书房里去,让她坐在隔间里,不一会儿书房里就陆陆续续坐满了他的门客。 “这是戴铎从苏州寄回来的信,你们都看看。”待人坐齐了,四爷在座上开口道。 宝月这儿离外头只一道碧纱橱,影影绰绰地能瞧见外间的样子,依稀见几人传阅了手上的信件,最后那人将信纸叠好,恭敬地放回四爷桌上,垂头拱手,在四爷书桌前道。 “按戴先生所说,便是确有人以侍奉御驾的名目在苏州骗买,所涉官员繁多,一时倒不能确定是否是太子所为。” 四爷并不答话,拿过那信起身步入隔间,把信递到宝月手上,“你也瞧瞧,有什么想法尽可以说说。” 外头几个人默默低头,只当作没瞧见那一节晴山色衣袖,他们出入的多了,也知道四爷身边有位侧福晋,四爷所办大事并不避她的耳目,正如八福晋在八爷府中的地位一般。 宝月双手接过,乖乖点头。 四爷露出一点微不可查的笑意,很快地看她一眼,便凝着神色回到外间。 外头几人一时屏气凝神,只听到纸张在宝月手中翻动的声音,几息过后,宝月张口问道,“诸位见笑,戴先生信上所说的这位去查案的工部尚书王鸿绪王大人,是哪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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