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观策展人”。 薄莉收好名片,对孩子说了声谢谢,朝三楼走去。 侍者把他们带到自己的房间后,告诉他们,浴室在隔壁,现在还在烧水,水烧好后,会有人来通知他们的。 薄莉又是一阵道谢。 关上门后,她忽然发现,还不知道埃里克愿不愿意洗澡。 野生动物都不喜欢洗澡。 ……他不会抗拒洗澡吧? 薄莉转头看向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下一刻,眼前一花,整个人已被他按倒在地。 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即使如此,她还是痛得差点失声喊叫。 “……你,”她痛苦地抽了一口气,“……又怎么了?” 埃里克居高临下,一言不发,眼洞后的目光有如实质,在她的咽喉上下摩擦。 她似乎很痛苦,很恐惧,脖颈上渗出了汗水,滑腻灼热,仿佛触感润湿的炭火一样,令他的掌心刺痛。 但即使她恐惧到极点,也愿意让他触碰。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让他感到……无所适从。 她似乎非常热衷于触碰他,以及让他触碰。 从来没有人这么对待过他。 包括他的母亲。 在过去的日子里,他触碰得最多的是死尸。 在马赞德兰王宫,他负责为国王表演杀人——在酷刑室里折磨犯人,或是在角斗场用绳索杀人。 他触碰过各种各样的尸体。 温热的,冰冷的,僵硬的,血淋淋的,死不瞑目的。 他们活着的时候,拒绝他的触碰,死了以后如同温顺的牲畜,任由他提拽拖行。 他是一个冷静理智的人,从不幻想自己可以触碰活人。 但是这些天,他似乎触碰得太多了。 她一直在拥抱他,亲他的面具,在他的怀里睡觉,似乎把他当成了一个无害的大型毛绒玩具。 现在,她更是得寸进尺地给他换上了新衣服,把他带到豪华客房,还准备让他去洗澡—— 她把他当成什么了? 宠物? 他从来没有这么不适过,血管在太阳穴里怦怦狂跳,体内的攻击性蠢蠢欲动。 他知道她没有恶意。她只是为了保命,力所能及地对他好。 然而,她每次看向他,每次拥抱他,每次用微妙的力道吻他的面具,都像无形的鞭子重重抽向他。 他感到头皮发麻,汗毛倒竖,脖颈上青筋暴起。某种自我保护的本能催促他立即掐死她。 否则,会发生……非常不好的事情。 · 薄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埃里克好像真的在考虑要不要杀了她。 她完全摸不着头脑,只当这是恐怖片主角突如其来的发疯。 她艰难地呼吸着,小心翼翼地撑起身,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一下他的面具。 令她从头凉到脚的是,亲他的面具似乎不管用了。 他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她,眼洞后的目光没有任何波澜,似乎无动于衷。 “……” 她忍不住在心底骂了一声,这也能生出抗性? 恐惧是冰冷的铅块压迫在她的胸口,可能因为紧张过度,她甚至听见了尖利的白噪音。 这时,她注意到了他的脖颈,苍白、淌着汗水的皮肤上一条青筋微微凸起,如同一条暴怒、颤动的蛇—— 薄莉不假思索地亲了上去。 那是她第一次亲他裸露在外的皮肤。 他像被毒虫蜇了一下,猛地松开了她。 薄莉瘫倒在地,大口呼吸着。 她闭上眼睛,满头大汗,心脏在胸腔内剧烈跳动,几乎令她的喉咙感到疼痛。 又选对了,她真是天才。 就是她好像形成了某种古怪的条件反射,遇到威胁就想亲他。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也形成了类似的条件反射——被她亲吻,就会放弃杀她。 薄莉说不出这两种条件反射,哪一种更加病态。 也说不出,他们之间是谁受制于谁,又是谁在驯化谁。
第15章 不管怎么说,她终于洗到热水澡了。 酒馆的浴室比她想象的大,浴缸里洒了香水,散发着浓烈的薰衣草香气。 旁边摆放着各种洗浴用品——香皂、头油、海绵、毛巾、洗脸巾、梳子、雪花膏和科隆香水。 薄莉用海绵抹香皂,足足搓洗了一个多小时,才从里面出来。 这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有种毛孔通畅的感觉,浑身上下仿佛轻了三斤。 她一边用毛巾擦拭湿发,一边琢磨着,怎样才能让埃里克也去洗个澡,回到房间后,却发现他已经不见了。 她早已习惯他的神出鬼没,没有多想,只希望他半夜不要又拖一个人回来。 说起来,她终于看到了这具身体的相貌。 跟现代的她很像,甚至可以说一模一样——她爸爸是法国人,她遗传了他的高鼻梁、深眼眶、白皮肤,以及鼻子上几点不明显的浅褐色雀斑。 唯一的区别是,现代的她是黑发,这具身体是红发。 ——确切地说,是姜黄色。 只是某些光线下,会呈现出浮艳的红色。 薄莉大概知道,这具身体为什么要女扮男装了。 红发人,尤其是红发女性,一直饱受歧视。 契诃夫的小说里,甚至明确写到,“红发女人狡猾,虚伪,恶毒,阴险”。 尽管这句话的讽刺意味居多,但确实证明了当时对红发女性存在诸多偏见。 薄莉始终不知道,原主的母亲为什么要把原主打扮成男孩。 但她愿意相信,这是一种保护,而非重男轻女。 之前买的裙子都被铺在床上。 薄莉顺手拿起一条印花裙子,换在身上。 她的头发很短,还没到耳朵,但换上裙子后并不显得违和,反而显出几分利落的野性。 戴上粗呢女帽,在下巴绑上系带,薄莉觉得就算自己现在走出去,也不会有人发现,她是住在这里的“克莱蒙先生”。 这个时代,不是没有女性公开穿男装,但都是在剧院或马戏团表演的艺人,上不了台面。 真正的淑女是不会穿裤子的。 对她们来说,裤子仅存在于裙底之下,是绝对的隐私与禁忌。 穿裤子,就好比当众裸露大腿,只有跳康康舞的女郎才会把自己衬裤露出来。 观众爱看男装丽人的表演,也是因为如此。 台上的女性,自以为衣冠整齐,成为了女性化的绅士。 实际上,在台下观众的眼里,她早已是不着寸缕。 可惜埃里克不在这里,不然她真的很想试探一下他对女装的态度。 在此之前,他只知道她是女孩,并没有看过她穿女装的样子。 也许,她的吻对他的作用微乎其微,就是因为她没有换上女装? 薄莉恨自己看完《歌剧魅影》的小说后,没有把这本书缓存下来,而是顺手删掉了。 不然这时,她可以拿个笔记本,一边看一边整理原著的细节,最好顺手写个攻略出来,以防某天记岔了某个细节,不幸死在埃里克的手上。 不对。 谁说没有原著,就不能写攻略呢? 薄莉不知道自己要在这里待多久。现在,她还记得原著的细节,但是一年、两年、五年……十年后呢? 谁知道那时候她还能不能记住? 想到这里,她立即拉开客房书桌的抽屉,翻到一个空白笔记本,用钢笔写了起来。 她不担心埃里克能看懂——他再聪明,会的语言再多,也不可能看懂简体字。 简体字的来源复杂,尽管现在已经有了雏形,但距离现代的简体字,还缺乏上百年的演变与革新。 除非他再找一个华人,一个字一个字给他解读,否则靠自己读懂的概率为零。 薄莉先是写下了原著的剧情梗概,又标注了原著跟音乐剧、恐怖片的剧情差异,最后告诫自己: 如果他要杀你,化解危机的最好办法是,亲吻、拥抱,以及任何肢体接触。 她思考片刻,继续写道: 一、现在是1888年10月下半旬,迄今为止,你还没有见过他的长相,但不管他长什么样子,都不要害怕他的长相,也不要露出震惊、厌恶的神情,否则会发生非常恐怖的事情。 二、要尽可能同情他的遭遇。 但他非常危险,也很少说话,你要学会旁敲侧击,多同情跟他有类似遭遇的人。 三、这不是原著版本,也不是音乐剧版本。 他的危险性和警惕性不可估量,可能会做出非常极端的事情。即使你现在已经谨慎、谨慎、再谨慎,还是数次差点死在他的手上。 …… 写完以后,薄莉从头读了一遍,确定没什么要补充的后,塞进了登山包里。 客房的墙上挂着时钟,这时已是晚上九点钟,埃里克还没有回来。 她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他不会永远不会回来了吧? 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他毫无征兆地把她按倒在地,掐住她的脖颈,面具上眼洞逐渐迫近她,视线阴冷,仿佛要将她凌迟。 被她亲了一下脖子后,又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他的一举一动,完全无法以正常人的逻辑揣测。 薄莉越发觉得,记下对付他的办法,是一个非常正确的选择。 不然时间一长,说不定真的会忘了怎么对付他。 薄莉把急救包放在枕头边上,做好了埃里克半夜会拖人回来的准备,没想到一晚上过去,他还是没有回来。 她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她的噩梦结束了? 终于不用再每天绝地求生了? 他在的时候,她的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总是害怕他会暴起伤人。 现在,他离开了。 她的心脏反而提到了喉咙口。 可能因为这是埃里克的世界。 他在这里是毫无争议的捕食者,周围全是脆弱、无知、缺乏警觉的食草动物。 失去捕食者的行踪,对于食草动物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就这样,又过去两天,埃里克还是没有出现。 薄莉只能安慰自己,至少现在,不用担心半夜被脚步声惊醒。 也不用担心,他是否会掐住她的脖颈,用匕首恐吓她。 她整个人彻底安全了。 ——暂时,彻底安全了。 这三天,她并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她在外面打听清楚了特里基宴会的举行地点。 就在这座酒店里。 说是宴会,其实更像是灵异展览。 特里基租下了酒店的第五层,来放置他的灵异展品——灵媒、畸形人,以及各种古怪的标本和照片。 就像她在经理的木箱子里看到的那些东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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