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玉鹤。”薛茗沙哑着声音轻唤他。燕玉鹤就微微偏头,回应她的叫声。 薛茗道:“其实我很坚强的。” 燕玉鹤没应声,耳朵依旧侧着,似等着她往下说。 “我也不会因为一件事而难过很久。”薛茗像是细数着自己的优点一样,慢慢说道:“我经常过苦日子,所以很少因为辛苦的生活而情绪崩溃,我不需要日子多么精彩,平淡的生活对我来说也很好。” 燕玉鹤依旧不答。 薛茗又道:“我很容易满足。我渴望生命里有爱情,但是没有也无妨,也渴望生命里有财富,但是得不到也无所谓。那些东西我得到了就会很高兴,但是失去了也不会击垮我。我是一个很平凡的人,唯一能够拿出手的优点就是足够顽强,不管在什么样的环境下,不管失去多少东西,我都会好好地活着。” “不为别人,只为我自己。”薛茗说。 燕玉鹤望着她,眸色清冷,却好像又搅动了不知名的情绪,眼底都跟着浑浊起来。 “所以等你忙完了,我们好好谈一谈可以吗?”薛茗温声对他说。 沉默许久,燕玉鹤终于开口回答,“明日。” 薛茗应了声好,其后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倒在燕玉鹤身上,这几步也懒得走了,让他抱着自己去睡觉。 这一觉也睡得很好,等薛茗醒来的时候屋中还是就她一人。薛茗换好衣裳,打着伞出门,今日与柳梦源等几个师弟师妹约定好一起玩,她出门去竹林里接了人。柳梦源现在没什么事可做,往后山走动得频繁,只不过每次来都会带几个师姐或是师妹。 这些年轻小孩的性格都极好,许是知道她与燕玉鹤的关系,一开始见面的时候也是恭恭敬敬的,后来发现薛茗的性子极其温和,还喜欢开玩笑,没多久几人的关系就熟络了。 柳梦源最先看见薛茗被包扎起来的右手。燕玉鹤早上起来时已经给她换过一次药,当时薛茗还睡得迷迷糊糊,现在仔细一看,竟然比昨日包得还要严实,毫无美观可言。 薛茗笑笑,解释这是不小心被燕玉鹤的剑划伤的,应该没什么大碍。柳梦源几人听了之后却都皱起了眉,相互看了几眼,眸中沉着郁色。 “怎么了?”薛茗看出几人欲言又止,出声询问。 柳梦源却只是摇摇头说无事,紧接着几个女孩围上来关心了她的伤势,各自送了她一些东西,又在凉亭玩了半个时辰,眼看着太阳要灿烈起来,便贴心地让薛茗回去。 薛茗心想着反正燕玉鹤总是白日不在家,她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就喊着几个小孩一起去房中玩。 燕玉鹤平日在宗门里与人隔着千里,还未有什么师弟师妹能被他邀请去屋中玩,就连与他同一个师父的柳梦源都没这特殊待遇,听见薛茗慷慨邀请后,几个人都颇为兴奋,围着薛茗叽叽喳喳地说话,跟着她一路来到院门前。 院子没围高墙,外面一圈围着的是竹篱笆,远远就看见燕玉鹤站在院中不知道做什么。 几人都惧怕大师兄燕玉鹤,见燕玉鹤在家,顿时就拘谨起来,排着队跟在薛茗身后,很像是小学生下午放学之后离校的队形。 薛茗领着人来到门边,听见里面传出“铛铛铛”的声响,像是什么利器相撞发出的声音,清脆悦耳,极有穿透力。以燕玉鹤的耳力,应当早就听到他们的到来,所以薛茗就直接伸手推开了门,紧接着就看见燕玉鹤站在院子的正中央,面前摆着一个圆柱形的铁墩子,高度企及燕玉鹤的腰身。 他穿着一袭接近于墨色的蓝黑长衣,长发高高束起,阳光灿烂地洒下来,将他整个笼罩其中。他一手拿着一把剑,一手攥着铁锤,袖子半挽,用力时手臂上的肌肉显出形状,攥着铁锤用力砸在剑身上。 薛茗都没有来得及仔细看,就听见身边传来几声不约而同的倒抽气,继而是柳梦源一声惊声高喊,“师兄——!” 再听到“铛!”的一声无比响亮的铮鸣,燕玉鹤手里的那把剑应声而断,彻底碎裂成几截,散落一地,剑的碎片折射着阳光,闪闪发亮。 这时候燕玉鹤才抬起头朝门边看来,视线落在薛茗的身上,眸光依旧淡然,稀松平常道:“累了吗?” 薛茗没有应声,因为她发现,燕玉鹤刚刚砸碎的那把剑,竟然就是他之前总是捧在手里擦拭,上面出现豁口便让他十分在意,后又交给晴朝帝君拿去东海修补,太虚宗人人皆知燕玉鹤极其重视爱惜的那把剑。 那把他自小便不离手,且还是母亲仙逝前留给他的宝剑。
第53章 正文完结 薛茗看着地上碎了满地的剑, 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把剑彻底毁了。 已经碎成这个样子,根本不可能再修补重铸,这把宝剑才昨天才刚送回来,今天就被燕玉鹤亲手毁了。 整个太虚宗上下都知道这把剑对燕玉鹤来说极其重要,不仅仅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还是他修行之路上不可缺少的道具,亦是他斩妖除魔的鼎力助手,不承想有朝一日没折在战斗中,反而是被燕玉鹤给毁了。 他站在院中,手中还持着剑柄,上面只剩下一小截断刃,仍旧可以看出是一把上乘宝剑,在阳光下折射着微芒。 柳梦源等几个弟子早已瞠目结舌,大为震撼,薛茗稍微强点,经过了表情管理,只是微微惊讶,相反将剑砸了的人却十分冷静淡然,似乎只是做了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顺手将铁锤和断剑放上铁墩,动作轻慢地将挽起的衣袖放下来。 薛茗见状开始怀疑,这把剑当真对燕玉鹤来说很重要?会不会其实大家对他都有误解,因为他平时是个锯嘴葫芦,所以就算一起生活很多年,也没人能够真正了解他。 但薛茗不同,她比较擅长提问,她几步上前去,刚想说话,就见燕玉鹤轻淡的眸光落在柳梦源身上,道:“柳梦源。” 柳梦源吓得一个激灵,心知平日里师兄虽然难以亲近,但到底他也是跟师兄拜了同一个师父,师兄对他和对待其他门内弟子还是有区别的,鲜少会直呼他的姓名,除非在他犯了大错,或是惹了师兄动怒时。 这会儿燕玉鹤刚砸了自己的随身剑,柳梦源吓都吓死,再一听他喊自己大名,马上双腿就开始打摆子,藏在袖中的手掐掐捏捏,开始给自己推算今日是不是要遭大祸。 “把地上的东西收拾了。”燕玉鹤道。 柳梦源愣了一下,登时大松一口气,还以为今日就要在这里脱层皮,没想到只是指挥他干活。作为师门里的老小,柳梦源跟在燕玉鹤屁股后面,既是师弟,也是老奴,干活已经成习惯了,马上狗腿似的笑起来,应道:“好嘞。” 燕玉鹤往里走了几步,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事一样,转身对柳梦源道:“昨日我与师父商议过,如今你也到了下山历练的年纪,不可再于山上懒怠修炼,浑浑度日,师父让我转告你,这几日收拾东西下山游历,三年内不得归山。” 柳梦源双眼一黑,感觉天塌了,整个人就要往后倒,幸而身边的几个姑娘及时将他扶住。 燕玉鹤没再理会,转身时朝薛茗看了一眼,随后大步进了房中。薛茗觉着这可能是一个眼神暗示,回头看了两眼大受打击半死不活的柳梦源,她随口交代道:“你们先在正堂坐会儿,我去去就来。” 薛茗收了伞,跟着燕玉鹤后面一路走回了寝屋。进门后随手将门给关上,薛茗迫不及待地上前问:“你怎么了?是心情不好吗?怎么把剑砸了呢?” 燕玉鹤脱了外袍,在桌上倒了杯水,仰头喝了,这才若无其事地答道:“剑坏了。” “不是让晴朝帝君拿去修了吗?没修好?”薛茗追问。昨日她将剑抽出来的时候匆匆看过几眼,当时只觉得剑气凛然逼人,剑刃薄如蝉翼,看不出半点修补过的样子,薛茗不明白,剑都修到这么完美的程度了,为什么在燕玉鹤的眼里还是坏的? 燕玉鹤喝完了水,取出药瓶,拉着薛茗在软榻上坐下来,解开她手上包得像粽子一样的白绸布。掌心上的伤口仍然刺目无比,几乎深可见骨,血液糊在上面凝结,更是将伤口变得狰狞血腥,燕玉鹤给的药的确好,但这伤口似乎更严重,所以上了两次药,仍没有好转的迹象。 “当真是一把厉害的剑。”薛茗缓和着声音,笑道:“我就是轻轻碰了一下,没想到差点给我手削断了。” 燕玉鹤低垂着眼眸,将药倒在她的掌心上,听到这话便道:“不辨敌我之剑,与废剑无异,何谈厉害?” 薛茗怔然,看着手掌上血淋淋的伤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疑问道:“你不会是因为剑伤了我,才给它砸了吧?” “嗯。”燕玉鹤将药抹匀在伤口上,力道很轻柔,语气也平淡得很。 “可昨日是我先摸剑的呀,你这宝剑天生有辨别阴邪之力,说不定是因为我体内的阴气太重,所以才让它应激了。”薛茗愣愣道:“日后我小心点,不碰它就行了,况且我这身体的状态已经开始好转,用不了多久应该就会好了。” 燕玉鹤道:“难免有下一次。” 薛茗见他神色如常,似乎根本不在乎毁剑一事,连半点遗憾的情绪都看不到,不知道是真的对这把剑毫无感情,还是在故作坚强。她挠挠头,问道:“可我听他们说这剑你打小就不离身,现在毁了不心疼吗?” 燕玉鹤低头给她包扎着伤口,回道:“从前它与我灵识共通,受我驱使,自上次与百鸦一战后它剑体受损,便无法再感知我的灵识,已经无用了。无用的东西,留着作何?” 从前燕玉鹤很喜欢这把剑能够辨别邪魔的能力,这让他在除妖邪的时候极其方便,可轻松辨认任何邪魔的伪装。 只是这份喜欢,从那日万鬼被天雷诛杀,薛茗晕睡在他怀中时,剑却发出嗡鸣开始,就有了动摇。 这把剑无法再与他神识共通,因此将薛茗视作妖邪,曾不止一次地散发出凌厉剑气,试图攻击薛茗。燕玉鹤也尝试过很多次,每次擦剑其实都是在与剑重新建立神识连接,只是无一成功。 薛茗对这些一无所知,她似乎喜欢这把宝剑,每次他拿出来的时候,她总是躲在不远处睁着一双黑溜溜的杏眼,自以为很隐蔽地偷看。实际她却不知,这剑时时刻刻都在震响,想要薛茗的性命。 “你说,我有没有学剑的天赋?”那时薛茗躺在床上,脑袋枕着手,跷着腿来回晃悠,玩笑一般地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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