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我也有事儿跟你说。”伍玉华一伸手,虚揽贾琏手臂,跟人一起去了东厢房,又叫人去外头的饭馆叫两桌菜送来。 两人坐定,贾琏想了想,问道:“……我那堂弟,常来?” 伍玉华点头,“我家里也没个什么人,夫人一人在家也无趣得很,来便来吧。” 贾琏歉意道:“我那堂弟……被家里老人溺爱,生的天真又不谙世事,若是言语上有所得罪,你多担待些。” “咳,哪儿能计较这些呢?”伍玉华不太在意。 两人闲聊几句,又抿两口仔细品了品酒,不多时,四道凉菜就送来了,还有一大盘子卤味拼盘,至少酒是能喝起来了。 伍玉华叹道:“这事儿不好办啊……姓周的那一家,带了这许多银子上路。” 贾琏还以为他要办事的银子,忙道:“可是要打点?临近过年,是该给兄弟们辛苦钱。” “不是这个意思!”伍玉华眼睛一瞪,“我们锦衣卫私底下干活儿,也是有规矩的。我跟你实说了吧,现在查到他们往两广去了,还请了个镖局护送,问题是如今他们连人带镖局全都不见了。” 伍玉华一口闷了酒,道:“兴贤镖局就剩下三个人,一个是又老又聋的看门的,还有两个洗衣服做饭的婆子。也不知道是镖局把他们劫了,还是连带镖局一起叫山匪劫了。” 贾琏皱了眉头,可想起平日里周瑞家两口子在贾家嚣张的样子,就还……不算出乎意料。 “唉……他们那一家的脾气,又口无遮拦的,再说懂财不外露的道理,怕是也管不住自己。” 伍玉华又从衣服里抽出个信封来,“这是三万两,找到四家的,一共九万多银子,兄弟们路上花费打点等等出去三千多两,我做主分出去五万两,零头我拿了,剩下的你收好。” 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贾琏收好银子,又给伍玉华倒酒,“满上,今日咱们一醉方休!” 对面西厢房里,贾宝玉正柔声安慰迎春,“我不好出来,不过一有空就去找姓顾的跟林妹妹,只是临近年底,不大好找。” 贾宝玉也来过几次的,每次都是“我一定找到他们,找到了他们一定会给你撑腰,你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迎春不疑有他,她本就不满意自己的婚姻生活到了极点,贾宝玉又总给她许诺,使得顾庆之跟林黛玉成了她唯一的希望。 虽然就算她依照贾赦跟贾琏的交代,好生奉承伍玉华,努力适应小门小户的生活,又抛头露面跟她以前完全接触不到的阶层相处,最后结果谁也不能保证一定是好的,但是因为有贾宝玉“拉”她一手,她是完全不往这边努力了。 “实在找不到就算了吧,她过得好,何必去打搅她呢?虽然是自家姐妹,可如今云泥之别,我也不好说曾跟她当过姐妹的。叫人听见,竟是我高攀了。” 贾宝玉红了眼圈,表决心道:“我今儿一定找到他们!” 没错,跟薛家堵不到贾琏一样,贾宝玉一样堵不到人。 原先他能去安国府拜访,是因为顾庆之专门吩咐了街两头的侍卫,叫贾家人进来。 可如今顾庆之的吩咐是:“别叫贾家人进来。”这又是西苑墙外一条街,住得也都是根红苗正的宗亲或者心腹,贾家距离这个阶层太远了。 贾宝玉去了两次,若不是看他衣着华丽,又年轻懵懂,怕是要被打一顿的。 至于去堵林家。 贾宝玉现在是白身,他爹的官职还是被罢免的,简言之就是犯官之子。 林黛玉呢? 长明郡主、内阁大学士的女儿,还是国师的未婚妻,真要被贾宝玉堵住了,那大魏朝的等级制度也该崩了。 贾宝玉想起这几次的经历,暗暗骂了句先敬罗衣后敬人。 迎春道:“别的不说,下回你来,能不能求婶子给我一尊她平日上香的菩萨?我……” 她眼圈一红,抽泣道:“前两日夜里他回来,身上有血,我实在是害怕,也不知道他在外头做了什么事,我想着吃斋念佛总归是能抵消些罪孽的。” 若是贾琏在这儿,怕是要开骂了,“他是锦衣卫!你以为他平日里出去干什么?游园赏花还是下棋作画?” 可她这话是跟贾宝玉说的,所以得到的回应是这样的:“女子秉性至弱,就连我都受不了血气冲身,何况是你?他也该净身沐浴再进来的。他怎得这样不懂规矩?还要连累你担忧。” 姐弟两个一边吃一边说,有贾宝玉这么柔声细语的安慰着,迎春的确是找回了几分当日在家里的悠闲,只是天很快就黑了。 迎春神情又落寞下来,“你回去吧,仔细老爷说你。” 贾宝玉笑道:“无妨,老爷如今读书呢。明年二月他要科举,满打满算也不过三个月了。我跟你说——”他压低了声音,“老爷关了院子门,除了送饭的,谁都不叫进。他也没空管我了,我跟老太太说效仿老爷关门读书,出来一下午很容易的。” 迎春也笑了起来,“全家就你最淘气了。那就再多待一会儿吧,琏二哥每次来,他们都要喝醉的。” “你原先最喜欢下棋的,我陪你下棋吧。”贾宝玉笑道。 迎春捧了棋盘出来,一时间忘却了诸多烦恼。 林家。 “你爹爹在不在?”顾庆之问道,他今儿来的晚,而且也在宫里吃过了,进门直冲饭厅,只看见林黛玉,没瞧见林如海。 “在的。”顾庆之背后传来幽幽的声响,正是林如海。 林黛玉抿嘴一笑,道:“爹爹怪会吓唬人的。”说完她又飞快补充道:“我这是把他说的话说了,叫他无话可说。” 谁知道顾庆之清了清嗓子,道:“岳父大人惯会吓唬人的。”不能说毫无差别,只能说一模一样。 “不过您站在门背后做什么?”顾庆之又问。 林如海看看林黛玉,林黛玉便又道:“也不算是门背后,墙上那画许是被风吹歪了。吃过饭了没有?”她问顾庆之,“今儿外头风大,这么晚了还来做什么?回头生病了怎么办。” 她言语里带着三分羞涩,脸上因为顾庆之当着她面叫岳父大人带来的红晕还没消下去。 林如海顿时就生出些无奈来,“我叫他来的。”他如今说话也比较直白了,虽然在朝堂上还有所收敛,不过跟自己家里人,那是想什么就说什么。 “你们两个的庚帖供在太庙里,那就是纳吉。我估摸着得供过过年,朝廷一般放假放到正月十三,今年估计也差不多。可正月十三把庚帖取来,是不是太着急了?” 林如海若无其事的说完这一番话,林黛玉的脸上又烧了起来,“怎么好当我面说这个的?” “你问他来干嘛的。”林如海表情管理比屋里其余两人好太多了,他这脸一板正,语气里再加点无奈跟无辜,带来的羞涩感那是妥妥的要翻倍了。 “我先回去了。”林黛玉头一扭,急匆匆就往外头走,“先别说,等我走了你们再说。” “这孩子。”林如海故意道:“怎么就害羞起来了?前儿还说成亲也得她满意才行。” 顾庆之自己“欺负”林黛玉好说,可别人就算是亲爹也觉得不太是味,“师尊,师姐脸皮薄,您也少说两句吧,回头师姐生气怎么办?冬天本来就是燥得很,回头该上火了。吃不好睡不好的,师尊难道不担心?” “你倒是心疼她。”林如海哼笑一声,手一背,“咱们去书房。” 两人对面坐在林如海书房,下人上了些消食理气的茶。 林如海道:“方才我也说了,庚帖从太庙请出来,就该下定了,你送聘礼来,我得回你嫁妆的礼单。聘礼是留在娘家的,这次送东西得我满意。” 他稍稍一顿,感慨道:“之后就是请日子成亲了……” 顾庆之见他有些伤感,大概猜到他今儿话这么多,也是因为成亲这条路要走到下半段了。 顾庆之斗志昂扬道:“师尊放心,请期成亲都是小问题,您觉得哪天好,哪天就是吉日,想要日头露几分出来,咱们都能办到!” 林如海一下子笑出声来,道:“后头的事儿先不说,下聘礼无非也就是那些东西。茶叶得要好的。” “岳父大人这话说的。”这会儿顾庆之又叫了岳父了,“茶叶年年都有的东西,咱们喝新的不好吗?年年都有,年年都下聘。” “我可没那么多女儿许给你。”林如海没好气道:“还有,嫁妆里的小样东西,得年后才能送来,所以下聘得二月。” “等过了师姐生日?我不着急的——”瞧见林如海怀疑的看着他,顾庆之顿时发现自己说错话了,“我着急的,我恨不得师姐今儿就出嫁。” “那你还是早点睡吧,兴许能梦到呢。”林如海吐槽一句,又吩咐,“我还想要几块上好的徽墨。” “没问题。”顾庆之承诺道:“正好年底了,宫里又要清一波库存,回头我找全公公折旧几块就行。” “其实我那杂货铺子里就有几块徽墨,不过不是上好的,回头先给师尊送来试试手。” 林如海点点头,道:“我打算六十岁就乞骸骨,歇下来也写写游记。” 顾庆之怀疑的看了他一眼,就是没看出来什么。 “我当了巡盐御史,也是两淮看了个遍了,自然是能写游记的。”林如海严肃正经道。 当然这是次要问题,主要是女诗人的爹名号越发响亮。现在还好,他还是内阁大学士,没什么要紧。 可几百年过去呢? 林如海也是个正经读书人,史书野史上怎么写他都能猜到七七八八。 内阁学士可不是什么稀缺的人物,女诗人才是。 那会儿他就真要成女诗人的爹了,兴许还得加上没用二字。 毕竟他没有作品流传下来啊! 所以徽墨就是必需品了,毕竟这玩意写字千年不褪色的。 顾庆之虽然不知道他师尊究竟在想什么,但他还是依照自己的眼界提了个意见,“写游记倒也罢了,师尊想没想过写些话本?” 林如海“哦?”了一声。 顾庆之道:“我听师姐说过,也听林满说过,师尊当年是在缉私船上待了好久的,深夜缉凶啊师尊,不写个浪子侠客可惜了。主人公被盐商害得家破人亡,长大后练就一身武艺,暗中帮助官府缉私盐。” 林如海觉得这事儿能干,游记哪里有话本传播得广呢?到时候就不是女诗人的爹,而是家学渊源,自小耳濡墨染了。 不过这个套路的确有点耳熟,林如海下意识反问道:“七侠五义?” “对对对!还能套在神仙妖怪里写呢。” “西游记?” “对对对!”顾庆之惊喜道:“明儿我就去给您寻上等的徽墨。不过……”顾庆之犹豫道:“要是六十岁就乞骸骨,怕是没资格葬在皇陵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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