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身上没剩两件衣服了,一边躲一边哭,还要去捡衣服。 她觉得自己彻底凉了,李嬷嬷原本就看她不顺眼,如今嚷得这样大声,谁又听不见? 更叫人失望的是贾宝玉的反应,他倒是拦了,看着也着急,可说的都是什么,“嬷嬷您轻些,她经不住您打。” 没等袭人穿好衣服,元春就带人来了,“跪下!”她又差人去扶了李嬷嬷,李嬷嬷满嘴还是:“好好的爷们,还是个孩子,就被这些不要脸的害了。” 还孩子呢? 元春心中冷笑一声,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冷冷道:“去把太太请来。” 贾宝玉低着头站在一边,跟鹌鹑似的,袭人跪在地上默默流泪。 今天这事儿,是她太着急了。 原先晴雯在的时候,总拿言语刺她,袭人还知道要背着人,可如今晴雯去了元春那边,贾宝玉屋里的丫鬟也给裁掉一半,能管事儿的就剩下个麝月,还跟她是一伙儿的。 加上临近过年,贾家这么点下人,忙中夹着乱,老太太不出院子,二老爷闭门读书,二太太操办大姑娘成亲的事儿。那就没人来管宝二爷了。 袭人年纪也大了,可她伺候这位爷,除了“你天天陪着我”或者“没你我不行”,一句姨娘的承诺都没有,别说姨娘了,连句妾的话都不说。 袭人着急了,越发的温柔小意,想叫贾宝玉给点实质性的承诺来,这么一着急,她就有点忘乎所以了。 到今天被人抓住……可再深刻的反思,也没用了。 不多时,王夫人急匆匆赶来,一看这两人衣衫不整的模样,顿时就是倒抽一口冷气,头一晕就要倒。 再一想这人告状,说人家是狐狸精,勾引宝玉—— “你才是狐狸精!你才是坏了我儿的那个!” 袭人并不敢分辨,屋里只有李嬷嬷气急败坏的声音,“衣服都脱了,真不要脸!爷们是要读书的,被你坏了身子,那是写字的手!” 贾元春偏头一看宝玉,见他一脸惨白,又有冷汗,便拉了拉王夫人,道:“叫大夫来看看吧,许是吓到了。” 王夫人经过事儿的,自然明白她什么意思,赶紧差人去叫了大夫——王太医是不好叫了,别说他肯不肯来,贾家自己先不叫了。 屋里再次安静下来,麝月上来板着脸,给贾宝玉塞进了被子里,又拿了两个暖炉过来,一个塞在脚底下,一个给他抱在怀里。 王夫人看袭人不顺眼,一想这人骗自己就更不顺眼了,“你跪到外头去!” 元春倒是提醒了一句,“穿件厚衣裳再出去。” 王夫人感激的拍了拍元春的手臂,平日里吃斋念佛一心向善的,差点叫这丫鬟坏了修行。 袭人撑着腿起来,麝月又给她拿了出去穿的袄子,袭人踉跄着跪到了廊下。 寒冬腊月,也没有她的心冷。 屋里,王夫人还板着脸骂宝玉,“一点定力都没有,不过一个丫鬟,竟这样嘴馋!” 贾宝玉唯唯诺诺的,只叫了几声太太,别的话一概没有。 不多时大夫过来,王夫人带着女儿躲到屏风后头,那大夫坐在床前给贾宝玉号了脉。 左手完事换右手,之后又来一轮,又看了他舌苔,仔细看了眼睛,还点了蜡烛烤了银针,在他身上扎了两针。 从古至今,大夫越郑重,就越证明这人不好了。 屏风后头的王夫人捏着胸口衣服,只觉得心是紧一阵慢一阵的跳。 “小公子房事太早,又受了惊吓,伤了身子,以后需得好生调养,至少一两年不得近女色,不然怕是子嗣有碍。” 王夫人倒抽一口冷气,手捂住了口鼻,半晌才道:“还请大夫开两个方子。” 等大夫出去,王夫人是彻底的暴怒了。 “太早?那就是不止一次了?”她站在床边,厉声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说!” 贾宝玉抖了抖,“回太太……是、是有次去东府,记得那回他们安排我住在了蓉哥儿媳妇屋里。” 王夫人后头一倒,元春把她扶住了。 蓉哥儿媳妇?肯定不是说的现在这个。 那人都死了几年了?再一想她为什么死的,王夫人狠的牙痒痒,咬牙道:“她屋里指不定藏了什么脏东西,她八成是故意的,怪不得死了,她活该!” 元春知道这时候不能再跟东府冲突了,忙岔开话题道:“太太说这丫鬟怎么处置才好?按说直接打死也是应该的,不过——” “不!”王夫人怒道:“打死她就是便宜她了,叫人来,把她卖了,有多远卖多远!不许留在京城,也不许去金陵!” 只这么说还不解气,王夫人又道:“身上头上首饰都给我摘了!一文钱不许她带走,除了身上衣服,别的一概不许带走!” 王夫人还没说完,一想起来自己儿子跟这丫鬟厮混了不止六七年,她就觉得这一屋子丫鬟都是瞎的,可宝玉这个身份,丫鬟肯定是要扑上去的,再骂也没用。“以后不许他用丫鬟,屋里全都换成嬷嬷伺候!” 王夫人怒气冲冲走了,元春故意拖延一下,去了那大夫,详细问了问宝玉的病情。 主要是她还想着宝玉生得好,兴许能找个守寡公主郡主之类的给他送过去,生不生孩子的无所谓,主要是得能用。 这么一问元春也开始焦虑了,这弟弟若不好生休养,竟连最后一点作用也没了。 林家里,顾庆之正听林如海感慨今□□堂上的事儿呢。 “一点面子都没给留,当场就直接说了,先是王子腾是自己吃坏肚子死了,又说北静王不好生反省,整日生事,过年都不得安生,要把祖宗从地里气出来。” 这事儿顾庆之听尹恩立说过一次了,不像林黛玉那么认真,他给林姓两位家人剥干果吃,又道:“师尊喝些茶,仔细口渴。” “别打岔。”林黛玉白他一眼,“然后呢?” “然后?”林如海还真喝了口茶,“北静王说皇帝是报复他,皇帝问他你做了什么事情要朕报复你?” 林黛玉舒了口气,道:“大庭广众的给皇帝没脸,北静王要惨了。” “对,就像我看着是给太上皇没脸,但也不当着文武百官,说白了是替皇帝骂的。皇帝高兴。”顾庆之一边说,一边给两人一人推了一叠干果。 林黛玉脸上显出两个酒窝来,“你还真敢说。” 林如海笑道:“你好好听听,佞幸就是这么上位的。” “师尊,你这话说得不对啊。”顾庆之道:“我怎么听怎么像是鼓励我呢?” 林如海没理他这茬,道:“北静王罚俸三年,闭门思过去了,陛下还没说要思过多久。” “北静王是郡王,一年的俸禄大概三万两。”顾庆之这个记得挺熟的,宗世里头,最高的亲王,一年五万两,下来就是郡王了。 不过这点银子也不够王府一年开销的,主要是爵位带来的其他隐形收益。 “是啊。”这次还没等顾庆之拉贾家出来呢,林如海就先拿他们举了个例子。 “就像贾家,他们家里难道没银子?银子他们有,他们缺的是赚银子的手段,更加没有保住银子的手段。不管祖上留下来多少,他们能过什么日子,能留在哪里,看的还是他们自己的能力。” 顾庆之跟林黛玉挑了挑眉毛,被林如海喝了一声,“我在教你。” 顾庆之道:“师尊别担心我了,我哪里缺赚银子的手段呢?我要是开放一个月择两个日子,那每年进账都要上百万两了。” “孺子不可教也。”林如海叹气道,“我还是老实吃瓜子儿吧,你就这点贴心了。瓜子剥得好,就是进宫伺候也不怕的。” 屋里几人笑了起来,顾庆之看了林黛玉一眼,又被她羞羞了两下,顾庆之也捏了个瓜子吃了,用跟平日里聊天那样稀松平常的语气问。 “说起来,师姐是打算春天成亲还是秋天成亲?夏天倒也可以,虽然热了些,不过刮风下雨总归是能凉快下来的,师姐觉得呢?” 兴许是这语气太过平常,兴许是围炉夜话的气氛太好,也有可能是吃饱喝足人有点困。 林黛玉道:“春——” 她这一停下来,顾庆之就知道自己即将被“讨厌”,所以他抢占时机问道:“春天会不会太早了?” 林黛玉抢过他面前的小碟子,扒拉到自己面前,狠狠道:“不许吃这个,我要吃。春天早什么?你若是能明天成亲,那才叫早呢!” 顾庆之下意识去看了看林如海,林如海手一摊,“看我干什么?你自己解决。”
第100章 我是开玩笑,他是真忧伤啊! 贾宝玉失眠了。 这是他打娘胎出来,头一次晚上睡觉,身边没有丫鬟伺候的。 非但没有丫鬟,他还能听见外头婆子隐隐约约的鼾声。 原本屋里弥散的淡淡清香,如今也被婆子身上的腌臜味道冲得一点不剩了。 “袭人、麝月、秋纹、碧痕、檀云、春燕……” 贾宝玉躲在被窝里,被子拉到了口鼻处,一个个念着他还记得的丫鬟的名字。 还有那些不得近身伺候的丫鬟,虽然记不得名字了,可若是她们在身边,也比这几个婆子好。 “原先咱们多好啊……怎么就成这样了?” 贾宝玉忽得想起顾庆之说过的话: ……你保不住你的丫鬟…… ……你保不住你的姐妹…… 他在咒我! 贾宝玉又想起他们说顾庆之的话,这位国师有神异之处,说过的话都应验了。 这话其实是皇帝跟同僚们调侃顾庆之的时候说的,尤其是调侃那首“天子脚下风光好”的打油诗。 可话传着传着就变味了,尤其是到了贾家这等自诩被国师打压的人家,还是贾宝玉这个公子哥儿,这话就是另一种意境了。 只是贾宝玉的安神药里也有安眠的成分,他想着想着就迷糊了起来,恍惚里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 那时候林妹妹在他身边,等他回来陪她解闷。湘云妹妹也常来,与他一起玩耍。宝姐姐虽然有时候说话不大中听,可也是可亲的。 “林妹妹仔细别吹了风!” “宝姐姐也帮我倒杯茶。” “湘云妹妹你跑慢些。” 陷入到了对往昔的追忆里,贾宝玉终于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天色有点发灰,像是在蓄积一场大雪,贾宝玉强忍着不快等婆子伺候他洗漱更衣,飞快吃了早饭之后,就往元春院子里来了。 老太太养病,饭是单做的,作息也有点乱,指不定什么时候吃饭,贾宝玉也是寻找机会才陪着吃两顿,当然请安还是要去的,贾宝玉打算从元春屋里出来就去请安。 元春这会儿不在。 贾家能管家的主子,算起来就她跟李纨了。李纨没什么威严,后台……王夫人虽然是她婆婆,但是王夫人起到的作用大概只有拆台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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