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公公点头,“他说宫里人忠心耿耿都是为了太上皇,所以皇帝上位之后要清算他们,赏银没以前多了就不说了,还有好些人平白无故被放了出去,总得给这些人贴补些吧。” 全公公长舒一口气,“所以一个名额给兵部两百两银子,剩下全进了戴权口袋。” “这都……怕是快两百万两银子了吧?”顾庆之问道。 “一共找到两百三十五万两,还有这些年他从别处搜刮来的。” “所以我说人不能贪。”顾庆之道:“他是能睡在银子上还是怎么?攒这么多银子一点用都没有。” “是啊。”全公公见了这么多,也被顾庆之一直明里暗里的说不要贪银子,至少在钱财这方面,他已经不像是个传统的太监了,“够花稍微有些积蓄就行。攒这么多,他是能活几辈子怎么?” “死之前想想还有这么多银子没花了,那得多难受。” 全公公笑了起来,“他现在就挺难受!背也驼了,精气神也没了,连反应都慢了,太上皇都不爱搭理他,就想寻个什么机会把他——” 全公公忽然顿住了,“他会不会是装的?他也算是有体面的太监,将来肯定是放出去养老的,而且不能是守皇陵,至少也是个织造府,景德镇的瓷器厂都配不上他。” “很有可能。”顾庆之肯定道:“皇庄也是他总管的,太上皇在皇庄上炼私盐,又这么大的花销,总得有个人负责里外联络吧。这两百万两,兴许只是他抛出来转移视线的?他外头还有银子,就等着放出宫去过好日子了。” 全公公忽得站起身来就要走,顾庆之忙把人拉住,“先吃饭。鸭子虽然不会跑,但是鸭子会凉啊,凉了就该腥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等吃过饭,全公公急忙回宫,顾庆之也好奇贾母身子骨究竟怎么样了,毕竟他印象里,贾母可是非常硬朗的一个人,熬走了自己不止一个两个孙辈。 而且这大小也算是个分家的好机会了,也不知道贾赦抓不抓得住。 所以他叫了新近升官的锦衣卫总旗崔颐鸣来,让他去稍许打听一下贾家的消息。 这个点,王太医已经从贾家告辞了。 贾母吃过药,又被针灸了小半个时辰,如今人虽然是好了,不过她甚至有点希望还想刚才那样迷迷糊糊的,就不用面对这么一大摊子破事了! “我就说不能留这么多下人!”贾赦没好气训斥贾政,“还总嫌弃我养小老婆?说我不洁身自爱?” “我那几个妾才要几个银子?京里顶好顶好的妾,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也不过八百两,我还一个都没有呢,不过两个伺候人的玩意儿,就被你们一直念叨到现在。” “你倒是洁身自爱,你光清客就养了八个,一个一年五百两,一年下来你在男人身上就要花四千两,我一个糟老头子,身子也不好,我一年是睡不了四千两的小老婆的。” 贾赦是哥哥,贾政本也不是什么能言善辩的人,当下只能小声嘀咕两句:“读书人的事儿你不懂。” 贾母气得直冒火,只是才吃了泻火的药,难免中气不足,“你要气死我!这紧要关头,你还要骂你弟弟?你可知道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 贾赦冷笑,“惹祸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贾家还有个大房呢?怎么?如今被人打就要拉我出来挡着?凭什么?分家!现在就分!” 贾母抓着案头的药碗就冲贾赦扔了过去,只是贾母力气不足,别说药碗了,连汤药都没泼在贾赦身上。 “如今是得罪了安国公!你想置身之外不成!” “我又没得罪安国公。”贾赦很是坦然地说,“不如趁早分家,至少大房不用被牵连,何苦叫荣国府跟你二儿子一起陪葬呢?” “你没得罪安国公——琏儿!”贾母一声低喝,贾琏直接跪了下来。 “你说,是谁送安国公进宫的,又是谁送黛玉回扬州的?安国公身边那个太监,又是谁得罪的?” 这下不用说话,贾赦也明白老太太什么意思了:得罪安国公的事情,你们大房也没少干。 贾赦气得一脚踢在贾琏身上,“蠢货!我当你多精明,你也该知道,你能管荣国府,是因为你爹袭爵,你不是帮二房管家,这家原本就该是你的!如今二房连累你的爵位都降一等,你还要像条狗似的贴上去?那你就真不如狗了!” 贾琏被骂得面色惨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贾母冷笑道:“逆子!你骂谁!你想清楚了,你要分家,我就去告你不孝,我看你能落下什么!我叫你连爵位都给扒光了!” “你告我不孝?那我就去告你二儿子侵占荣国府二十余年,到时候他也别想做官,咱们荣国府就这么一拍两散得了!” 贾母指着贾赦的鼻子,“你给我滚!我没你这么不孝的儿子!” “我也觉得我不是你亲生的,艾姨娘当年死得不明不白的,这笔账是必定要算的!” “你想清楚。”贾母声音都抖了,也口不择言起来,“你要是艾姨娘生的,这爵位可轮不到你继承!” 贾赦一甩袖子直接走了。 要真说生气,那肯定是气的,他好好的爵位平白降了一等,他不冤枉吗? 但是要说有多生气,那其实也没有,这二十几年蹉跎过来,不说随遇而安,也早就麻木了。兴许早年还有奋斗的劲头,如今就是彻底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能凑合,他就还能过。 不过不劳而获天上掉馅饼他也是愿意的,贾赦就又想到了顾庆之。 早先顾庆之还答应要帮他入住荣禧堂呢,兴许……能找他问问? 只是贸然间出门怕是要惹人怀疑,贾赦寻思着找个借口,比方再去买两个妾。 才吵完架,他起这个念头也是符合贾家上下对他的刻板印象了。 而且这次他还打算去公中支银子,凭什么贾政养清客的银子就是公中出,他买妾就得自己掏银子? 清客跟小老婆有什么区别?清客还不如小老婆呢,小老婆还能送人,还能买卖,清客你送人试试? 这么一想,贾赦又把自己气到了,他打算这次不在京里找,他要找个上等的扬州瘦马! 闹了这么一档子事儿出来,荣国府上下愁云惨淡的,贾母不仅咒骂顾庆之张狂,还记恨上了林家,觉得林如海还不如死了算了,大家省事。 只是大儿子爵位降了,小儿子官位降了,贾母再不敢明面上说什么,她还强撑着病体,找了几个多嘴的下人,又叫了府里的人,分批次叫人看了现场,如何杖责杖死人。 “就算荣国府的牌子倒了,你们还都是我贾家的下人,你们的命就在我手里捏着!” 贾母这么一发狠,不说宁国府,至少荣国府是安静了许多。 但这些下人心早就大了,安静归安静,贪财的手可是一点没缩回去,甚至还出现了给贾宝玉熬姜汤报账一百斤紫云姜的事儿,总之越发的贪了。 虽然薛姨妈吩咐薛蟠去拜访顾庆之,但是真想见面也没有那么容易。 首先二十万两银子薛家虽然有,但是得稍微凑一凑,而且一下子拿这么多银子出来,薛姨妈也是心疼的,这一心疼就有些犹豫。 再者顾庆之也不是那么好见的,京里想见他的人多了去了,而且薛家一开始找的借口还是请顾庆之择日子,今年的号都放完了,明年的号要等年底,帖子送进去也是杳无音讯。 想去堵门也不可能,安国府对面就是西苑,这条街上十步一岗,薛家这身份还进不来,更别说薛蟠压根就没身份。 贾家的爵位降了,贾政的官位也降了,如果说贾赦这边不怎么出门,还对降爵这等事情没什么感觉,贾政这边是深切感受到了世态炎凉这四个字。 皇帝说降他的官,除了给贾家的圣旨,工部跟吏部也都得了消息。 贾政原本就是走后门进来的,也不合群,原先他那差事可以说是养老级别的,如今既然降了职,那自然不会太舒服。 工部几位堂官一商量,小隔间没有了,贾政又跟刚来工部那会儿一样,去外头大房间做事了。 而且差事也变了。 虽然顶着主事的名号,但是贾政是不可能主事的,他的新差事,就是抄写公文和归档公文。 贾政再不合群,毕竟也在工部待了二十年,他也知道抄写公文这等事情,该是新来的人做,先抄写公文熟悉一下公务。或者是不入流的杂役来做。 他可是正六品的官。 “不过就降了半级……”贾政每天进工部,就只有这个感慨,“人情冷暖啊。” 这么一降职,工作环境急剧恶化,每天上班如上坟,关键是上坟一年就一次,上班可是一个月二十八天的。 那贾政无暇顾及并且催促贾宝玉学习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这样算起来,贾宝玉大概是唯一一个降爵降官和罚俸之后还有点开心的荣国府成员吧。 这天早上,顾庆之先是送走进宫修书的林如海,吩咐两句:“写上几页就起来走走,也多看看外头,别僵了身子,也别糟了眼睛。” 然后得了林如海一个白眼,“你看看我,我以前就在翰林院里待了三年,修书该怎么保养,翰林院也是有秘诀的。” 接着是送走去跟皇后的妹妹一起去庙里上香的林黛玉,照例也是两句吩咐,“别想着避开侍卫嬷嬷丫鬟,去哪儿都带着人,别去没人的地方,外头吃东西也仔细些。银子带了吗?” “带了带了。”林黛玉如今已经学会抢答了,“要吃什么小吃,或者买什么小玩意儿,这次我付银子,下次她付银子,咱们虽然不能小气,但是也不能当冤大头。再说我就要迟了,国公爷让开路吧?” 这下可真像个空巢老人了。 顾庆之摇头叹气,迈着不是很地道的四方步上了马车,往宫里去了。 这两日宫里正忙祭祀的事情。 确切的说,就是钦天监跟礼部选出明年需要祭祀的日期,具体到时辰,先跟皇帝商量好,然后再在九月初一这天举行正式的典仪,这样祭祀的日子就算定下来了。 大魏朝祭祀分大中小三祀,从天地祖宗到风雨雷电,再到城隍先贤功臣等等,一年各种祭祀上百种,平均三天一次。 一开始钦天监算时辰的时候,顾庆之还挺感兴趣的,毕竟这里头要用到各种占卜手法,也算是有理论依据的搞玄学了,但是什么兴趣也经不起短期内一百多次的高强度折磨。 所以支持归支持,溜归溜,不能一概而论的。 这天早上,礼部尚书就提了个新议题:给钦天监监正、安国公顾庆之加衔礼部尚书。 有资格商量这事儿的官员们,不过想了片刻,就都同意了。 一来加衔又不是本官,严格来说就是个荣誉称号,而且他都是超品的国公了,加衔礼部尚书也不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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