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卷哑然。好在息红泪并未纠缠,转道:“二位随我入城吧。有什么事,等到了城内再谈。” 两人牵了马入城,自干净街道慢慢走过,城中贩夫走卒,往来匆忙的皆是女子,买卖的,赶路的,争吵的,熙熙攘攘,与外界城池并无二异。宁中则望着望着,脸上露出惊异,被息红泪捕捉到后,笑笑:“宁姑娘以为此处是什么样?姑娘家成日不事生产,哭哭啼啼,彼此报团取暖?” 她同样望着街面,见两位女子为米面价格争得面红耳赤,微笑道:“我们也是人,也是要吃饭过日子的。” 她一说完,便见季卷在旁点头如捣蒜,忍不住笑问:“季少帮主又在想什么?” 季卷笑而不语,直到三人在城中凌云阁落座,才又道:“我想偌大毁诺城,有吃饭的需求,自然也有爱美的需求,比武的需求,那为何不愿放青田帮的商队入城?” 息红泪脸上转冷道:“季少帮主果然是为生意而来。” 季卷笑:“也不只是为生意。但我们总得先用生意谈成朋友,才能接下去谈别的事。” 息红泪脸色沉沉,问:“像你与小雷门的那种生意?谈着谈着,把他们彻底绑上了你的战车?” 季卷恍然:“我说息前辈怎么一见我就百般提防,原来是和雷堂主有所联系。雷卷和我做完生意,如今已一统江南霹雳堂,这等回报,难道还不够好?” 息红泪摇头:“季少帮主志向远大,毁诺城却无意江湖功名。此地只是我为收留伤心女子的避世之处,无意与季少帮主一起搅动天下风云。” 宁中则在旁点头,觉得入城所见,此处的确没有向外扩张的野心。 季卷叹气:“我理解息城主的坚持。但凡事总有例外,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成为这个例外?”
第42章 邀约 息红泪忽而神秘一笑。她说:“还是有的。” “毁诺城不愿意涉入江湖纷争,但如果是为了朋友,却也可以做任何事,包括拼命。” 季卷挑眉:“那要如何才能成为息城主的朋友?” 息红泪深吸口气。季卷察觉到几道并不弱的气息出现在凌云阁外,与宁中则对视一眼,静静等息红泪说完。 息红泪深吸口气后说道:“季少帮主知道傅宗书吗?” “当然知道。” 息红泪一笑:“的确。季帮主屡次入京,都给傅宗书府上送过大量金银财宝,自然知道他现在可是蔡京眼前炙手可热的红人。我有位姐妹的知交,因言获罪,被傅宗书打入天牢,恐命不久矣。所以,我们正打算去京城劫狱。” 她盯着季卷,神色坚毅,一字一句道:“若是少帮主愿意帮我们劫狱,无论青田帮要向毁诺城提什么要求,我都绝无二言!” 季卷瞪大了眼。 她抱着几种预案,有动之以情的,有诱之以利的,也有晓之以大义的,心想总有一条会打动这位江湖号称“女关公”的毁诺城城主。没想到息红泪果如桃园三结义的关公一般,讲求朋友义气至此,几乎没有理性可言。 傅宗书!这位可是如今蔡京之下,第二受宋徽宗倚重的权臣,所有对小人的形容,在他行事上都能找到端倪。江湖之中无数仁人义士都想杀之而后快,可偏偏他又师从于元十三限,个人武功深不可测,直至如今,所有意图刺杀他的豪侠,转日都被枭首挂于宗府之外,令天下英杰心寒。 就连季卷,极度讨厌官场污浊,也不得不嘱咐季冷每次上京都别忘备齐送赠傅宗书的一份重礼。在北征以前,她并不想与宋庭撕破脸,那么她自然不肯得罪在宋徽宗面前非常说得上话的傅宗书。 而现在,息红泪要邀她去闯天牢,劫一位得罪了傅宗书的朋友? 季卷脑中霎时闪过诸多权衡,一时之间,竟无法做出抉择。在沉默中,她抬头与息红泪焦急的眼神对上,这位女关公前倾着身,眼中布满希望,在这种眼神之下再多的拒绝也说不出口,季卷抿了抿唇,起身道:“这个决定对青田帮非常重要。我需要认真思考一段时间。” 息红泪点头:“季少帮主没有毫不犹豫地拒绝,已经超出我的想象。” 季卷在思考间,居然还能笑出来:“息城主如果觉得我一定会拒绝,又何必开口?”她向停留在门外的几道身影瞥去:“还要派人看住我们,提防我们走漏消息。” 息红泪有些羞愧,却坚定道:“无论季少帮主答不答应,我们姐妹已经决定于后日动身。所以还请季少帮主在城中委屈几日。” 门外几人推门进来,对季卷与宁中则拱手。秦晚晴混不觉得尴尬,上前道:“还请两位随我去客房。” 宁中则偏头瞧一眼季卷,眼中意思明确,只要季卷一点头,她便立即震剑出鞘,陪季卷共同冲杀出城。但季卷只摇了摇头,向秦晚晴含笑道:“那就有劳姐姐带路啦。” 秦晚晴端方颔首,领着她们出去,仍留在房内的南晚楚待三人走远,转向息红泪问:“青田帮贿赂官场之用心,比起正派,更像未成势时候的大连盟。向他们寻求帮手,真的是个好主意吗?” 息红泪咬住下唇,显然同样犹豫,不得不以赌博般的决绝答:“要想替唐晚词救下纳兰初见,我们只能赌一赌。季卷的爹因为总能搜集天下珍奇,现在俨然是官家眼中红人,要是能说动她求一求她爹,向官家递几句好言,说不定纳兰初见真的可以活。” 被秦晚晴引至客房的两人并不知息红泪又说了什么,但季卷已大概猜出她的计量。她心思纷乱,不住权衡着两种选择,难以做出决断,宁中则则打开窗户,往下远眺毁诺城中。 她望着城中女子往来,问季卷:“我看得出,你并非不想搭救受构陷之人。现在犹豫,是不愿得罪那傅宗书?” 季卷苦笑:“傅宗书久居朝堂,树大根深,手下还蓄养一大批江湖高手,尤其此人心眼极小,睚眦必报,难以想象与他交恶的后果。” 宁中则道:“即使如此,你依旧没有矢口回绝,自然是知道正义所在,不该袖手。” 季卷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后脑,咧嘴笑:“前辈把我想得太高尚了。我不愿拒绝,是因为我当真很想与毁诺城交上朋友。” 宁中则好奇:“此处虽然生活安逸,我见息城主没甚么大志,怕是绝无向外扩张的野心的。你若真觉得为难,何必纠结于这一座城?” 季卷左右看看,从茶壶中沾了点水,以指在桌面作画,画了幅简略的大宋地图,对宁中则道:“前辈你看。若要自边关起兵直上,后勤一线,无论怎么规划,都必得从毁诺城周边过。息红泪的确选了个非常关键的地势,不将毁诺城说动,那么粮草辎重绕路北上,损耗便会多上不少。” 宁中则奇道:“你要规划北上做什么?” 季卷笑一笑:“前辈可知岳鹏举一生所求,流传于后世,被如何总结?” 季卷凝视着她的眼睛道:“‘还我河山!’” 宁中则骇然瞪视季卷,从后者脸上看不出一丝玩笑之意。她默然片刻,忽而坚定道:“既然如此,那么无论如何,也不可放弃毁诺城了。” “即使会因此见恶于傅宗书?” “或早或晚,你总是要得罪他的,但毁诺城这样的朋友,错过此次绝不再得。” 季卷若有所思,正待再说些什么,听房门突被叩响,秦晚晴的声音在其外响起,带着些抑制不住的好奇,竭力装作无事道:“季少帮主,打扰,有一封给你的信,送到毁诺城来了。” 季卷满腹严肃思量立即被好奇冲淡了。她打开门,指指自己,疑惑道:“信?” 秦晚晴抿唇微笑,把手上薄薄信纸递到她眼前:“是给你的。”她又强调道:“我绝没有窥看,你尽可放心。”
第43章 情根深种(倒v) 秦晚晴的神情太过奇怪,致使季卷关上门后,一边拆信,一边还在琢磨。等她将信展开铺平,见到落款,才明白秦晚晴那表情的含义。 这竟是苏梦枕写来的信! 这信何以送至毁诺城,季卷尚且还能理解。她这一路大张旗鼓,要令全江湖人都知道她在京城情路受挫后,只过了个年就马不停蹄地投奔毁诺城,作为绯闻中备受关注的另一位主角,自然也会知道她的行踪。 但……为何要给她写信呢? 季卷心知定是有事发生,且已紧急到等不到下回与她见面,于是神情一收,视线从他金钩铁划的字迹上飞速滑过。 宁中则见她展开信件后神色越发严肃,问:“是谁的信?” 季卷将寥寥几字的信递给宁中则,同时道:“苏梦枕。” 已经从八卦江湖客口中听说过她俩传闻的宁中则立即表情微妙起来,犹豫着接过信,却见苏梦枕在信中根本无一字寒暄,而是极为简略且隐晦地告知收信人:雷损从埋在“小雷门”中的叛徒手上,拿到了他们近来暴露在武林人面前的新式“火器”,并打算将此献给傅宗书,以获得支持,重新夺回对霹雳堂的掌控。 苏梦枕并未明言,但季卷料想他已猜到那夺去江湖人好奇目光的“火器”其实出自青田帮之手,否则,这一封信应当摆在雷卷案前,而非顶着毁诺城好奇的目光,千里加急送到她手上。 宁中则读完信,皱眉问:“火器泄露,可会引来泼天祸事?” 季卷摇头道:“还不清楚。如果傅宗书立即将此进献给蔡京,或是递给皇上换取封赏,赵佶无能,这东西在他手上没有大用。” 她停顿,又补充道:“可如果他将其暗扣下,意图自己研究,就是对火器产生了兴趣。那么他对小雷门产生怀疑,继而查到我的头上,就是计日而待了。对我而言,必会有一场大祸。” 宁中则立即道:“不能将存亡之机寄托在他的抉择上,必要主动出手,拿回决策权!” 季卷惊讶看向宁中则,片刻微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她又仔细读一遍手间信,将其折好收入袖中,对着宁中则笑道:“雷损至少做了一件好事。他替我做了决定,现在我不仅要帮助毁诺城劫狱,还要在傅宗书对我下手以前,抢先令他倒台!” 既然已做出决定,就不必再等明日,季卷立即出门去寻息红泪,与她说定一齐劫狱之事,并向她说明两件事:其一是,她答应此事并非全盘为息红泪,其间也有自己算计;其二是,她需要向外界发一封信。 “给谁的信?季冷帮主么?” 季卷沉默一瞬,“苏梦枕。” 于是息红泪也开始用微妙且难以言喻的眼神注视着她了。 …… 河间府离京城要近得多,一封急书送抵,季卷几人还未上路。 接信时苏梦枕卧在象牙塔。 已是春日,屋内犹生碳火,开一道缝隙的窗户往外直奋药气。在元月与六分半堂一战中,他分别受了雷动天与雷损的一掌、一指,虽然他同时也各还他们一刀,令他们身上留下绝对刻骨铭心的印记,但他的身体还是在大战之后急速衰弱下去,以至于在消化战果的最好时机,不得不抱病在床。杨无邪登上楼时,裹在厚重毯子里的年轻人歪斜着头,微阖眼的形态如一具枯骨,令他犹豫着是否要将他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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