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笑得不行,拍着她说:“出征一月后,师父的佩剑断裂,她弃剑空手厮杀,是应星哥拿出锻造的长剑应急。又过了两天,我的武器也支撑不住,这次的孽物似乎有铜墙铁壁,怎么砍都砍不断,应星从朱明取来阵刀两万,给所有精锐云骑都换了武器。” “奥,所以我们在这里找阵刀…”幼清悄悄盖住一个云骑的尸首,拿起他的阵刀放在怀里,“我们还要还回去是么?” “他若不说就不还了。” 幼清噗嗤一笑。 她用金人的手抓起一片雪,将那些尸体盖个完全,景元忽然握住她的手背,她停住动作,侧首结巴道:“怎么了?” 本来…哄他说说话,就不用让他看到同族的尸体了。原来他一直在盯着啊。 可他的表情并不是伤痛,或者说…是更深的伤痛,掺杂在忧虑和急迫之中。 他忽然绷紧声音,严肃地说:“幼清,去叫师父和丹枫来。” “怎么?” 他把她从座位上举了起来,幼清透过监视器看着那些被她掩埋的尸体,他们身上… 爬满了树木的枝叶。 幼清眉头一紧,反而把景元从座位上扯了下来,她将他推出驾驶舱,两个人一同落在地上,幼清双手捏诀,一股清风自脚下向外波动,天幕下拢,一道无形的屏障笼罩了整个战场,幼清抽剑道:“敌人太多,我留下来,你去叫人。” 长剑出鞘,流光轮转,她身边扬起的雪围绕着她静止悬空,那气场…让人无法靠近。 景元深知她实力深不见底,理性来说,留她在这确实是最佳选择,可感情让他迟疑。 迟疑也只是一瞬。 他说了一句“保重”,就这样迅速离开了。 雪原空旷,幼清吹散迷雾,前方转瞬开阔,一眼能望到底。寒冷影响了她的嗅觉与判断,她鼻尖发红,耳朵也冷得痒痒,幼清脱下兜帽,细细听着,风声、雪声、还有…夹杂在里面的窸窸窣窣的不自然的响动。 是丰饶的气息。 耳濡目染下,幼清早已记住了那些被药师赐福过的味道,与仙舟人中稀薄的建木气味不同,这次的敌人更浓郁、丰饶的力量影响更大。 为什么?同是建木的气息… 幼清抬手划过剑身,高度警惕下,一点动静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城 右边吗… 她抬手挑开剑花,果然,一个人影从雪中直愣愣地冒了出来,她一击破空,直接穿了个肠穿肚烂、血肉横飞。 但看清那是什么后,她瞳孔收缩,不禁咬唇收剑。 是堕入魔阴的云骑。 积雪松动,那些她特地施法避开的云骑将士们纷纷破土而出,就像极速生长的树木,枝条和这些人形的行尸走肉纷纷向她袭来,幼清随手挥动,身边扬起弧形的结界,格挡了所有的攻击。 她在嘈杂的响动和复杂的气味中搜索着这些力量的来源,景元方才说,这次孽物硬的可怕,足够将阵刀震碎,恐怕就是坚硬的木条挡住了攻击,为了防止干扰,她隐去身形,如同头狼轻嗅寻觅,很快,对方就露出马脚,一道凌冽的剑光劈下,那源头带着冻土和石块瞬间飞到半空,幼清定睛一看,竟然… 城 竟然是一个狐人!城 幼清显现身形,那狐人身上缠着枝条,幼清细细观察,才确定对方只是一个空壳,并不是活着的生命。 这狐四肢都成了树木,被拔出来后仍旧没有消亡,它操纵着“苏醒”的云骑和藤条不断向幼清进攻,都被她灵巧躲过,这次她并未选择将他们超度,幼清隐约觉得,倘若将眼前的敌人化成水,云骑就会失去一个重要的情报。 她狐裘的绒毛干扰了她的听觉,她果断解开衣服丢到一旁,那些藤条看准机会,直冲过来,企图抓住她的破绽。 但幼清没有破绽。 她肉身不坏,千百年来,几乎没有人能给她留下伤痕,放眼三界,她也是万年不遇的天纵奇才,此前她不曾标榜武力,可不代表自己是什么小喽啰都能打到的存在。 幼清打算活捉对方。 只是不知水牢会不会利于它生长,幼清一边躲避伤害,一边思索着应对的方法,那些被操纵的云骑蜂拥而至,幼清不忍损伤他们的身体,所以任由那些尸首趴在她的结界上击打破坏,待到人数足够,她再稍一挥剑,割断了那些控制他们的树枝。 可惜都是徒劳。 他们很快站起,幼清明白,留的全尸终究是一厢情愿,再放纵下去,对活着的云骑便是威胁。 她刚想送他们解脱,便见一道雷光划破天际,周遭云骑尸首顿时四散分离,景元手持阵刀,伸手将她拉出尸山血海,他在战场纵横捭阖,偶尔皱眉,神色从不慌乱,毕竟将领面露慌张,该怎么率领部下御敌? 他总是那样从容不迫,或严肃认真。 但幼清对上他的脸时,她看到了无法遮掩的慌神,他迅速确认了她并无损伤,那慌乱才缓缓消散了。 龙吟呼啸而来,一条硕大的苍龙自天而降,直冲敌首,三道寒剑勾勒的月光紧随其后,那狐人就像被定格在空中,再动不能了。 景元将她从怀中放下,身后是前来支援的云骑,幼清咬咬唇,摇头道:“那些死去的云骑就由我来…” 景元却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身边,横刀道:“云骑军的心智并没有那样脆弱。” 也不该总是让她来动手。 幼清没再强求,她收起长剑,看着那些将士对着昔日战友刀兵相向,幼清一声长叹,侧身道:“我去看看那首领究竟是什么。” “万事小心。” 幼清点头,御风前往,丹枫已经将那东西封印,透过龙尊封印,里面的狐人样貌清晰可见,镜流收剑道:“狐人…并不会坠入魔阴。” “狐人与持明生而长寿,虽不及仙舟人,但他们并未服用过建木果实。”丹枫道,“镜流,你可识得此人?” “天舶司的人。”白珩落在他们身后,声音沉重,“职位不低,恐怕是某任司舵。” 狐人不易坠入魔阴,那这些建木枝条又从何而来?总不能是在仙舟感染丰饶残存的力量,再到外太空变异吧? 唯一的解释只有…这狐人带走了一枝建木的枝条,而这些丰饶孽物,都是他操纵的结果。 “叛徒。”白珩恨恨道,“叛徒!” 因这狐人被封印,那些由他操纵的尸首也没了多少力量,很快便被赶来云骑制服了,丹枫几人将这罪魁祸首围住,他回头,思索片刻道:“我们擒住的并非是本尊,这人或在潜逃,或早已死去,徒留肉身。” 镜流道:“须告知将军。” 丹枫赞同,但如何处置这个东西,两人还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而一旁的白珩神情不佳,幼清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便轻抚白珩的脊背,白珩扶额,缓了缓神情,低声道:“抱歉…我先去景元那里帮忙。” 镜流摸摸她的发,白珩和她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就这么匆匆离开了。 幼清有些不解:“仙舟人不都是憎恨丰饶的吗?这狐人是内奸?” “并非。”丹枫道,“仙舟行驶之初便是为了追求长生,最初的仙舟,本就是丰饶坚实的信徒。迄今为止,仙舟之中仍有部分势力在暗地里信仰丰饶之力。” “可变成怪物并不是长生。”幼清皱眉道,“凡人庸碌,寿数无形,却无法抗拒长生带来的种种变故,直到失去神智与记忆,这样的长生又有什么意义?” 镜流与丹枫陷入沉默。 他们望着封印中的狐人,望着那些蔓延的建木枝条,似乎也不能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但…”镜流冷冷开口,“前人过错,今人偿还,既然有罪,就要斩断罪孽。” 她抬起长剑,想要诛杀其中的狐人肉身,丹枫却挡住了她的剑锋,持明苦守建木,他自然更清楚建木生发的危害,贸然攻击恐怕不是妙计,是以拉着他们三人后退,提醒:“建木无法消亡,小心行事。” 幼清说:“因为会被污染,对吗?” “不错。接触建木,便会被其血肉缠绕,成为不死孽物。” 丹枫抬起一面水墙,打算将他们护在其中,不至于被建木侵扰,幼清却道:“让我来。” 她挡在二人身前,伸手触碰,丹枫想要制止,她却穿过龙尊与剑首的封印,一把握住了狐人的心脏。 她从里面扯出了一根带血的枝条。 血液淅淅沥沥坠落一滴,幼清的手被鲜血浸染,她抬起枝条,目光深邃,镜流见她神色沉溺,不由得握紧剑柄,丹枫同样凝出水球,以备不时之需。 幼清凝望着、凝望着关于它的因果。 她看到一个狐人飞行士握住了这根枝桠,将它带离故土,她看到了星海无垠,苦旅迢迢,那些求药使虔诚的跪拜,看到废弃行星上模糊的身影,看到坠入深渊的枯舟,看到了… 远渡重洋,药师慈悲的目光。 幼清和祂对视,祂抬起指尖,建木生花,就像世人向祂所求,给予长生。 幼清脚下顿时掀起一阵苍翠的春风,常年冰雪覆盖的行星,竟然积雪消融,草木横生,手上的血液成了一朵朵盛开的优昙婆罗花,而那根枝杈也生出花苞,绽出春华。 镜流怔怔望着她,望着她手中的神迹,丹枫最早回神,他想要从她手中夺走枝桠,她却收拢手心,将手中的纯洁、神圣的花朵碾成碎末。 令诸有情,所求皆得。可无止境的善便是恶。倘若药师垂怜众生,怎会不知善恶一体两面,反而有求并应呢? 幼清冷声道:“不辨是非,还敢妄称赐福,这根本不是成仙。” 她不仅没有被丰饶蛊惑,还否认了药师的神迹,冰雪随着她的苏醒再度席卷,方才的春景,恰如黄粱一梦,转瞬即逝。 景元远远看她踏阶而下,她收敛笑容,表情头一次肃穆得可怕。
第29章 这个行星距离恒星太远,不但寒冷,转得也慢,夜晚要比白天长上两个时辰,夜幕降临,善后的云骑同样回营,那些赶来支援的骁卫对自己所见闭口不谈,云骑军规森严,这些有关丰饶的信息自然是军中机密,不会外传。 而罗浮随军的策士早已将见闻书写,短暂地犹豫后,策士同样将幼清所作所为一一记录,依靠内部玉兆上报腾骁。 军帐内。 火声噼啪,景元用铁棍拨弄着炭火,避免火光熄灭,幼清站在一边,心里还在想着白天的事,显得她更飘渺虚无,如一团水雾静在此处,风一吹就能将她吹散。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16 首页 上一页 29 30 31 32 33 3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