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比试比试?我和你师父的招数不同,你不必学我,用你师父教的迎敌就好。” 景元侧头,见她抽出剑,剑尖直指,几乎要勾到他的下巴,她挑着他的头发,笑问:“来不来?” 都挑衅到眼前了,哪有不来的道理? 景元反手挥开她的剑,她后退两步,一手负剑,斡旋不久便直接出招,幼清身轻如燕,招式轻柔,但剑光极快,景元挡了两次便捉襟见肘,索性不再用武器格挡,而是直接躲开。 幼清挑开剑花,笑他:“干嘛只知道躲?不要怕打伤我。” “原话奉还。” 她分明收着力气,还这样说他?景元的攻势与镜流极像,剑出无回,一旦开始进攻,便是疾风暴雨,幼清的薄剑打在他的重剑上,手腕都被震得生疼,她后退两步,挡住他的攻势,奈何他像并不会累一样,又开始新一轮的进攻。 幼清深知若再防守,便成了两相嬉闹,没有什么实战价值,索性后退两步,认真了两分,天忽然落雨,景元细细观之,才知那并不是雨水,而是她凝聚而来的水花,幼清以剑尖挑开水滴,水顿时变成利刃,纷纷袭来。 他应接不暇,被她打得接连后退,眼看长剑破空,就要穿过他的喉咙,她却故意转向一旁,擦过他的剑刃,将他箍在地上。 她一手压着他的胸口,半骑在他的腰上,景元收剑,避免将她擦伤,她放松身体,上身自然地垂落,发丝交缠,幼清面带微笑,垂头夸他:“不错,就是武器太重,碰上我这样灵动的敌人就有些棘手了。” 景元道:“你深藏不露,想必与龙尊和师父都无法分出胜负吧?” “哼哼…不瞒你说,我比他们还要厉害呢!” 她说着,身子也越来越放松,景元倒不是嫌弃她重,而是… 腿压着他两侧,他的手臂碰着她的膝盖,犹如触电一般挪开了。 幼清没觉察到不对,从他身上站起,握着他的手将他拽了起来,景元这人不是武痴,对与人比试不算上心,不过和她打一架,竟然有几分欢愉和畅快,他摇摇头,让自己恢复清醒,举剑道:“赐教了。” “还来呀?” “不,还差三百一十二下挥完。” “好吧好吧。”幼清收起剑,坐在一边抱着膝盖说,“挥吧挥吧。” 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想在这陪着他,尽管他们没有吃喝玩乐的时间,不过望着青年才俊挥汗如雨…是不是也算一种享乐呢? 幼清瞧见他的发带,隐隐约约想起什么,她从乾坤袋里抽出一条红绸,用仙法裁剪了,再拿出针线包,用撑子固定好,开始缝制。 景元听她一点动静都没有,还以为她睡着了,结果一侧头,她在缝东西,昨晚的记忆席卷而来,他耳垂发烫,赶紧别过头去,不再看她。 幼清很快就绣好一条红色金纹的发带,她招呼他过来,景元虽挥完了剑,但并没有靠过来,而是远远瞧着她。 他说着:“一身汗热,先去沐浴。” 她并不嫌弃,过来拉扯道:“我就住在那,去我那里洗吧?” 景元被她拽着胳膊,本能地后退,幼清还以为他在跟自己客气,更加热情地往酒馆拉他,景元哪能扭过她,只能跟着去了她的房间,洗澡的地方只有屏风阻隔,两人到了逼仄的房间,氛围一时焦灼起来,幼清撒开他的手臂,转而抱着自己的胳膊,结巴道:“你用吧,我在外面等你。” 头发挡着脸,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一声故作轻松的“嗯”,刚练完武的青年才俊已然红了耳朵尖,悄摸摸地钻入屏风内。 幼清坐在圆凳上,两手整理着茶具,眼睛却不自觉瞥向屏风。 风卷鹤舞间,他双肩宽阔,正在宽衣。 幼清吞咽口水,用茶杯挡着唇,欲盖弥彰地望着他的动作。他几乎没有任何声响,脱了外衣后,他侧过头寻觅放置衣物的位置,幼清立刻并拢膝盖,乖巧地坐得板正。 他将衣物挂在了屏风上。 水泛起涟漪,他背对屏风,只剩下他垂下的发,还有偶尔掠过肩头的手背。 他洗得太斯文,几乎一动不动。 幼清走过去,他似乎察觉她的靠近,浑身都绷直了。 一阵风吹来,她垂着脑袋,声音结结巴巴地和他说:“景元…我把你的衣服也弄干净了。” 她怎么这样笨…用一个清洁咒,何必要洗澡呢? 景元同时也在想,既然她能清洁衣服,为什么不顺路把他也洗了呢? 听到她离开,景元缓回呼吸,动作也快了些。 幼清没再坐在他背后的桌子前,而是坐到了床边。她里扭着他的发带,扭出褶皱又被她熨平,如此反复,他终于洗好,站在她面前。 他未着披甲,只是穿了外衣。发丝还垂着水,景元用毛巾擦拭着,每一动作都牵动他的臂膀与前胸,幼清绞着手里的发带,两相无言下,她抬起手,挥来一阵风,他便干爽得像个刚出厂的毛绒玩具了。 “多谢。”他挂好毛巾,幼清扯着他的袖子,他对上她水汪汪的眸子,也不自觉靠近,在她身侧坐下。 景元坐着也比她高,幼清不好绑头发,他便体贴地坐在她的脚踏上,幼清用膝盖贴着他的肩膀,垂头梳理他的长发,刚洗完的发松软膨胀,两只手拢了好半晌才收回来,发丝间弥漫着淡淡的皂角香,她低声问:“这样一天要练到很晚了…不累吗?” “习武哪有不累的?比起一眼看得到头的人生,每日挥剑一千次算不上什么。” “说来也是…”幼清捋着他的发丝,将它们编织、并拢,她编发的手法愈发熟练,很快便将他的发缠好,发带垂落,他望着上面的金纹,有些像云鹤,景元低念:“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 她随之轻和:“归来归来兮,西山不可久留。” 他一声轻笑,幼清梳理他的发丝,问他:“他日我要走,要不要和我同行?” 要放在两年前,他正值叛逆,兴许想都不想,直接答应下来,可如今,他忽然觉得自己已经走不开了,云骑当如云翳障空,卫蔽仙舟,既然已经起誓,他想要一走了之,再也不能。 察觉他的犹豫,她立刻换上轻巧的语调,“哎,说着玩的,忽然有个陌生人要带你走,镜流和你父母恐怕要追着我打吧?”幼清摇晃双腿,和他说,“即便是我,离开时也思索了很久,人生在世,身不由己呀。” 他靠在她的膝上,也有些迷茫,不过她语调欢快,按着他的肩,及时地转移话题:“你不要动,有点长了,我要用剪刀喽…” 说着,她伸出两根手指,变戏法一样剪掉多余的部分,幼清举起发带的尾端,抽出红线,把它封了边,绛红色的发带坠在他的肩上,他用手摸了摸,低低道:“多谢。” “不用谢,现在回家吧!对了,你饿不饿?要不要吃宵夜?” “不了,吃太多会走形。” 瞧他美的,幼清推推他,调侃,“确实,保持好身段还是很重要的。” 景元摸摸头发,脖颈到肩膀的线条流畅的不像话,更别说藏在衣物下的肌肉纹路了,幼清止住声音,赶紧把目光从他的身上收回。 看着时间不早,景元起身告别,她打开门,跟着他下楼,两人走过一段楼梯,景元忽然驻足,他在楼梯上回首,银发垂落,他的泪痣在灯下隐隐绰绰,这样温柔,幼清一时看愣,少年笑问:“怎么不回?” 她立刻回神,结巴道:“送你呀…” “不必相送,回吧。明日再见。” 幼清抿唇,望着他的扶梯而下的背影,默默道:明日再见。
第9章 可惜明日未能好好相见。 景元一下忙碌起来,镜流被指派了任务,景元要与之一同,出行前,景元先落实了答应她的实验室,他打通工造司,给她安排了让她发挥的场所,因为走前匆忙,他都没来得及问她究竟要做什么实验,只嘱咐一句万事小心。 镜流本以为她已经离开仙舟,结果见她前来相送,还有些惊讶。 幼清不好意思道:“与龙尊有些约定,就先不走了。” 镜流道:“仙舟罗浮贸易往来,适宜久居。” “嗯嗯,那你们平安归来呀!” 镜流颔首,扭头上了船,幼清和景元也挥了挥手,他笑笑,回头之时,看到他带着她送的发带,不知怎么,心跳怦怦,手都悬在半路。 她当然是为了饮月君留下来的。一诺千金!言而有信!绝不是为了… 幼清晃晃脑袋里的废料,虽然没把他从脑袋里晃出去,但头脑也清醒多了,她拿着景元给她的通关玉兆,直接去了工造司角落的小作坊,这里器材混乱,幼清大手一挥,里面立刻干净敞亮起来,她将衣袖绑好,又掏出存储丹枫血液的玉瓶,大有大干一场的情态。 “让我来看看…你们持明和其他龙有什么区别。”幼清抿着嘴唇,神色认真地将血液滴出瓶口,有仙法加持,幼清很快便将血液研究透彻。 缺少了一脉,如今的持明,已经称不上“生物”了,魂魄无损,但无法繁衍,只能将**不断复制复生… 难做啊。两个持明想要有子嗣很难,目前最便利的办法应该是引入异族血脉,先借新血液来补全缺失的一脉,但也会冲淡持明的基因,也不知这样下去是改善还是换成另一种方式“消失”了。 凭空创生为仙神大忌,再加上伦理问题,幼清不会随意实验,否则现在她便可以借用丹枫的血液与自己的融合,看看能不能做一个新娃娃出来。 但幼清不想喜当妈,恐怕丹枫也不想当这个爹。 幼清研究了几日,想出几个办法,便带着自己的结论去了鳞渊境,古海一片平静,丹鼎司的持明见了她,纷纷主动让出船只,幼清问:“我可以随意进入了?” 持明道:“龙尊有令,准许通行。” 幼清道谢之后便登上了船。 周围景色并无改变,可她确实在前进,片刻过后,眼前出现朦胧蜃楼,破开迷雾,海岸展露,幼清跳下船,望着宽阔的沙滩和不远处的塑像,担心进去被龙师臭骂堵截,她用了千里传声,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句:“龙尊大人?” 丹枫抬眸。 屋内烛火昏暗,世代侍奉龙尊的侍从放下茶盏,见他醒了,便道:“丹枫大人,新煎的茶。” 丹枫点头,抿了抿茶,饮了一口后,他放下茶杯,起身道:“出去片刻。” 通常来说,他很少独自出行,都要有人跟随,不过丹枫不再是少主,而是独当一面的持明之尊,他想独自行动,大家也不好非要跟着,便随他去了。 丹枫来到海岸,幼清在龙尊的塑像下坐着,见他前来,她笑着和他挥挥手,又压着声音问:“那些人没有为难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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