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名人被挑战的感觉很不错吧?尤其是对方还为你特意准备了一个盛大的舞台。”黑羽千影轻声道,“这种滋味是不是很好?如同微醺一般,让人忍不住沉浸其中……也让你短暂忘却了自己当初穿上这身衣服的原因。” 快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其实母亲的语气里并没有太多责怪,甚至称得上平静,他却感觉自己被这轻飘飘的话语戳中了软肋。 他忽然想起了父亲的话,“保持你的扑克脸”,但他做不到(第一次如此),他无法假装听不懂母亲的话,来逃避那些曾经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 “所以当寺井告诉我,白马教授会参与这一次的警备时,我并没有主动打电话给你。”他的母亲在屏幕上耸了耸肩,那种令人窒息的沉寂终于散去了,“学会谨慎对待自己作为怪盗的一面——很奇怪是不是?有时候,你人生中最重要的那一课,只有你的敌人才能教会你。” 快斗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让我们把话题回到最开始的时候。”说着,他的母亲脸上又露出了那个有点戏谑的笑容,“所以,昨天和情人的约会还开心吗?” 快斗的嘴唇嚅动了一下,千言万语从他的脑海中掠过,最后却只剩下了几个字:“我感到……很抱歉。” 这句话几乎称得上是莫名其妙——可无论是母亲,还是来生阿姨,都没有对他的回答表示质疑,只是露出了理解的微笑。 “那么下一次,不要再做出让自己感到抱歉的事了。”黑羽千影说,“这一点还是做得到的吧?” “嗯。”他回想起寺井老爷子的话,“我感觉自己……不会再输给除她之外的任何人了。”
第72章 “我的委托人希望能和你见上一面。”白马探说, “顺带一提,你涂肉桂色的趾甲油很好看。” 格蕾抬起头朝他微微一笑,含蓄地接受了这位年轻绅士对她审美的认可,四十二只是瞥了他一眼,然后又将视线挪回手中的《柏林谍影》,仍由格蕾刷漆一般用那支小刷子在她的脚趾上涂涂抹抹——即使被白马探揶揄也没办法,十分钟之前,她为了一个鱼肉饼把自己的双脚出卖给了守墓人。 “我是等你来向我表示歉意的, 不是等你来给我布置工作的。”四十二说, “有去探望过长川谷吗?” “我今天上午刚去过医院。”白马探回答,“长川谷警官现在有间歇性的耳鸣和偏头痛,还没有恢复到可以出院的程度,幸亏这些病症都是暂时性的, 没有留下永久性损伤。” “8分36秒。”四十二合上书,“这个时间点已经离危险线很近了, 探。” “……我明白。”白马探垂下眼睑,“非常抱歉,我当时只考虑了制动时间,没有顾虑到武器落入敌人手中的可能性。” “不要避重就轻。”四十二叹了口气,“为什么你会偷偷跑去和基德单独对峙?” 白马探没有立刻回答, 四十二从他平静的表情窥见了一丝谨慎——显然,他不愿让她看见t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这个曾是她眼中的男孩,如今已经变得比她还高的青年, 有了一些不便让她与闻的秘密。 罢了……四十二如此想道, 不知为何,她竟没有太伤感, 仿佛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年纪大了之后,人总是不免从更年轻鲜活的生命身上看到故人的影子,可她看到的是谁呢? “抱歉。”白马探干涩地回答,“是我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以后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一个单薄的谎言,不过四十二没打算计较下去:“希望如此。如果第二天报纸上全是'白马公子被泡在下水道里发臭'之类的新闻,你母亲应该会非常头痛的。 ” “那还是把头条的位置留给'怪盗基德落入法网'的新闻吧。”白马探恢复了一些笑容,这个话题就这么心照不宣地过去了,“说回之前的话题吧— —所以你打算接受乌尔宁加尔先生的邀约吗?” 四十二再度翻开了书,连眼皮都没掀一下:“回去告诉他,出场费是另外的价格。” “我明白了。”白马探的语气竟十分认真,“那你预计的出场费大概是多少?” 听到这里,四十二才颇为怪异地抬起头:“你的脑子是在下水管道里泡烂了吗?我的意思是我不去。” 格蕾对此十分配合:“在下听懂了,猊下。” “是啊,感谢现场至少还有一个英国人能听懂我的英式幽默。”四十二说,“我对石油佬家的大少爷没有半点兴趣,让他去找别的乐子吧。” “我可以保证他对你没有什么恶意。”白马探说,“他本人十分仰慕你,只是希望能和你面谈几句。” 四十二感觉自己快要翻白眼了:“是吗?那就拿一个签名回去给他吧,如果他只是一个追星族的话。” 白马探迟疑了片刻:“签名要有另外的价格吗?” “……你到底怎么回事?”如果不是白马探的脑子在下水管道里被泡烂了,就是她一夜之间成为了全世界最幽默的人,“不对,应该说你到底有什么毛病?可别告诉我,你昨天晚上像一块抹布似的被塞进下水道后突然有了什么奇怪的顿悟,比如'世上最伟大的职业是当皮条客'之类的。” 那还不如让他去玩他的侦探游戏,至少这样他还算是一个对社会有益处的人。 “我相信那位先生对你没有什么逾矩的想法。”白马探叹了口气,“他也不敢。” “你最好给自己的论断找点有说服力的理由。” 白马探脸上的怅意更深刻了,仿佛他正满心不情愿地为一件他根本不喜欢的事情辩护:“某种意义上,他还是一个孩子。” “所以他奇怪的地方开始长毛了吗?” 白马探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更加无奈了:“……尽管我不认为这对他有什么影响,不过客观而言,他的确正值青春期。” “希望你能意识到自己刚刚在说什么蠢话。” “我知道,在你看来我像是在说梦话……但在这件事情上,请相信我一次吧,不会有任何让你不快的事情发生。”他说,“短期之内,他必然要见到你一次,即使你不去见他,他也会来找你。与其等他哪天按捺不住恼火亲自找上门来,不如你们双方都有所准备地进行一次会面。” “无礼至极。”格蕾忽然开口,“他虽在王表上有名,但其功绩远不及他的父亲,相比猊下更是远远弗如。于情于理,他都没有资格召见猊下。” 四十二有些意外:“你认识乌尔宁加尔吗?” 格蕾叹息一声:“有所耳闻,本以为只是碰巧同名,现在看来……也是,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呢。” “看来你不太喜欢他。” “在下不反驳这一点。”格蕾低声道,“白马君的提议只是出于好意,在下能理解这一点,但这种本末倒置的做法是有违礼节的。他应该请求见面,而非发出邀请,他应该等待猊下的垂青,而非咄咄逼人地找上门来。就在下看来,这位先生还没有做好接受猊下召见的准备。” 白马探说:“我能理解你这么说的原因,不过格蕾小姐,指望那位先生能自己意识到这一点,恐怕有点太过理想化了。” “……所以你们两个互相理解之后,有谁能抽空给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马探诚恳地看着她:“我不建议你在这方面知道太多,越少接触越好。” 格蕾的表情则出乎寻常的慎重:“在这一点上,在下非常赞同白马君的话。” 真是稀奇……白马探和格蕾,他们好像都对这个叫乌尔宁加尔的人颇为了解,唯有作为当事人的她对这位神秘的委托人一无所知。 其中,白马探似乎在被迫为对方做事,格蕾则对乌尔宁加尔抱着纯粹排斥的态度,他们一个建议她主动去见对方,另一个建议她等对方来主动找她,但双方似乎都不希望她和对方扯上太多关系,又不谋而合地避免让她了解到对方的情况。 在格蕾的介入下,这场谈话最后无疾而终。 白马探表示他第二天会去向委托人转达她的意思——四十二有点相信格蕾和乌尔宁加尔确实互相认识了,因为他们都是一群活在二十一世纪却不会使用现代通讯工具的精神老年人。 不过出乎她意料(也许是所有人意料)的是,格蕾口中的这位“还没有做好接受猊下召见的准备”先生第二天就找上了门。 四十二第一次被门铃声震醒时,闹钟上显示的时间是早晨八点钟,世界上最伟大的力量也不能逼迫白马四十二在八点钟离开床去为一个人开门,于是她又躺了回去。 最后是格蕾去为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开了门。中间只隔了五分钟,让少女用于打理自己,但四十二中间听到了不下二十次门铃声,当她从格蕾那里得知访客是昨天谈论的那位乌尔宁加尔时,只能感慨有些年轻人真是活得像是没有明天。 一见面,乌尔宁加尔就瞪大了眼睛,好像要用那两颗琥珀色的眼珠朝她发射火焰——这种理所当然的神态,几乎要叫人相信他是世界上最可怜的小孩,而坐在他对面的才是一大清早就怒气冲冲跑到别人家里来的人。 面对他无声的责难,四十二只感觉莫名其妙,不过一种古怪的熟悉感压下了她心头的怒火,应付一个暴君脾气的男孩仿佛是她与生俱来的能力,四十二慢慢抚平了外套上的褶皱,朝乌尔宁加尔颔首,示意对方先开口。 “你不想见我?”这话甫一出口,男孩身上的气势就散去了大半,不过他好像也不是很在意这些,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你怎么可以……可恶,你宁可和那个三流的人造人住在一起,也不愿意见我?” 站在她身后的格蕾忽然冷笑一声,在四十二印象中,女孩极少会做出这种嘲弄别人的事。 “真有趣。”格蕾说,“您居然认为自己有资格轻蔑别人是人造人。” 四十二回头瞥了她一眼:“所以你们真的认识?” “谈不上认识。”格蕾低声道,“在下是以您的遗传因子为基础,为了侍奉您的孩子而诞生的作品,是与您……关系十分密切的人,和某些依托着比纸还薄的亲缘关系,自以为是您重要的存在,实际生前从未见过一面的家伙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哈,区区一个神秘衰退时期制造出来的人造人,居然在挑衅我吗?”乌尔宁加尔的表情扭曲起来,“你最好想一个简短点的遗言,因为只要一眨眼的功夫,本王就能击碎你的灵核送你去英灵殿。” 四十二搔了搔脸颊,因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她似乎也是当事人之一,却着实没什么紧张感:“所以你也是我生前的熟人?” “当然!”说到这里,乌尔宁加尔倏地顿住了,脸颊浮出晕红,身上的杀意好似漏了气的气球,霎时消散无踪了,他垂着脑袋,仿佛在数脚边的蚂蚁,嚅嗫道:“我是……我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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