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先等你长大了再说。”手机上又传来震动,五条悟知道现在不得不走了,“上杉小朋友争取考个好点的初中,再努努力上高专。” 他对着夏油杰挥挥手,两个dk愣是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门被重新关上了。 家入硝子扶着她躺下来,语调轻轻柔柔,明明没什么表情,却让人十足亲近安心:“闭上眼睛,过会就可以把疤消掉了。” “……姐姐。”冬月暄有点难过,“我长得也没有很难看的,可是五条哥哥现在只看到我现在丑丑的脸,是因为这样才不和我结婚的吗。” 家入硝子娴熟地为她处理痕迹:“唔,这个嘛,肯定不是。在五条那家伙心里,估计没人能长得比他自己好看吧。结婚这种事情,是大人需要考虑的。” “……我会努力学习长大的。” “努力的动机是自己比较好,变得更优秀了,看到的风景自然不太一样,全都记挂在他身上不太好啊。” “……可是没有他的话,我已经死了。” “过命交情的报答并不需要以身相许啊。” “……可是如果不结婚的话,要怎样他才能只属于我一个人呢?” 家入硝子被这个问话弄得手抖,惊疑不定地看了她好几秒:“结婚大概也不能只属于你一个人的。” 这对话太劲爆了吧,这是一个十岁的小孩子该想的吗? “为什么结婚也不能只属于我一个人呢?” 这个就麻烦了。家入硝子抿抿唇,又有点想抽烟。 她到底要怎么解释才行,复杂起来得讲到咒术界最强预备役、御三家家主、顶尖一级、即将匹及特级的能力。 随便哪个拎出来都是被压榨的命。 权力倾轧、高层腐朽、明争暗斗。 “因为他身上的担子很重吧,不过我估计他也不太在意这个。”反转术式一遍遍温和地治疗伤疤,家入硝子好奇,“为什么非他不可?学校里的白马王子应该很多吧。” 冬月暄闭上眼睛,眼眶湿漉漉潮润润。 她不会对任何人描述五条悟对她那种致命的吸引力,就像火焰之于飞蛾,荆芥之于猫咪,那个过分美好的夏夜,那个融化在唇齿间甜得劣质发腻却记忆犹新的日式刨冰,那杯买一送一结果不小心被她洒了的蜜瓜苏打。 她哪里懂什么喜欢不喜欢。 她只是想要这个哥哥永远都不断地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咚咚。” 门被敲响,伤疤刚刚好治理完毕,冬月暄知道那不是五条悟的敲门声,鸢紫色的眼眸敛去了光。 开门进来的人,居然是收到消息的帝丹小学三年级的班主任。 她以前就对冬月暄很不错,大概是年纪到了又无子无女,干脆把学生们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此时此刻,她注视着冬月暄,倏然把眼镜摘下来,抹了抹眼泪。 冬月暄的心在这一瞬间重重一跳。 索求爱的本能让她敏锐地意识到,班主任似乎有什么事情想要对她说。 家入硝子微微勾起唇角,揉了一把冬月暄的头发,走的时候关上门之前听到了什么“收养”的字眼。 “小暄愿意跟我一起生活吗?”班主任抹抹泪,平复了一下情绪,“你很乖,而且我真的很想要一个女儿。” 冬月暄透过班主任的眼镜,看到了对方目光中凝聚的,她渴求了很多年的,极高浓度的、纯粹而热烈的爱意。 她的心小小地胆怯战兢了一下,然而还是毅然决然地鼓足了勇气,缓缓地点了点头。 …… 那天以后,五条悟再也没有来过病房了。听医生说,他支付了冬月暄住院花费的一切金额。 他们再没相见。 因为没有任何的亲戚,冬月暄被班主任收养了。 在最开始的那一年里,她感觉到了非常纯粹、浓烈的,属于“母亲”的爱意,她感到非常幸福,每天都过得非常开心,以至于“想要和五条悟结婚,想要和他一直在一起”这件事都不再重要。她希望自己能跟母亲一直、一直过下去。 因为爱获得的太不容易,她甚至几度觉得如果有时间魔法要求她把寿命分给最亲爱的母亲,那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五条悟”这个名字不再变成她挣扎在泥淖里时最明亮的光芒。 直到某一天,她最最最亲爱的母亲,这个她在世界上视为最重要的人,将一个男人领到了她的面前。 冬月暄近乎心惊地看着这位从不被情爱打动的女性,对着这个男性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 “……为什么突然想结婚?”冬月暄觉得嘴巴在自己说话,思绪早就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因为小暄很可爱啊,可爱到我觉得应该也让你体会一下真正的父爱。”母亲那时候怜惜地望着她。 “可是我不需要父亲。”冬月暄的语调一点点凉下来。 多一个人,就会分走母亲对自己的爱。 她绝对无法忍受这样的事情。 只是母亲心意已决,很快就跟那个男人商量婚事,很快就闪婚,再到怀孕,产子。 这一系列的事情在一年之内发生。 这次是个妹妹。 ……比以前更糟糕的是,冬月暄发现了母亲的变化。 她的爱不再多分给自己,甚至在一点点地收回。 母亲从永远温柔地注视着她,变成了温柔地注视着妹妹和父亲。渐渐地,母亲发现她始终对妹妹和父亲很难热情,便开始发生变化,使用的句式变成了“小暄,你不能做……”。 在冬月暄欢欣鼓舞地告诉母亲想要尝试的很多事情,母亲总会冷峻地扶着眼镜质问:“失败了的话,承担得起这样的代价吗?” 眼镜,多年前是班主任对自己的温柔隐喻,是折射爱意的器具;多年之后,是母亲对自己冷酷的审视、挑剔、不信任。 冬月暄在这一刻幡然醒悟。 原来婚姻能使一个女人变成另外一个模样,而生育又是另一种残忍的酷刑,会把一个女人的灵魂和□□切割得越来越薄,全都被喂食进自己新生的孩子的胃部,滋养他们长成新的大人。 所以母亲老去的速度像是被钉子缠住的线头,人在前面走,针织的毛衣一圈圈飞速地消亡,那些花纹与内里就这样无声地湮灭在空气里。 而冬月暄的姓氏和他们不一样,注定是这个家庭的外来者、入侵者,尽管明明是她先遇到自己的母亲。 但一切命中注定的相遇哪里分先后。 从光明跌落到黑暗不过是短短几瞬,醒神过来的时候才惊觉自己早就成了这个家里,那只靴子里的一颗硌脚的砂,从所有者变成了寄人篱下。 他们一家三口购买东西的时候,“父亲”“本来”就是粗心大意的,不会给她买东西;“妹妹”“本来”就是年纪太小,所以理所应当地霸占所有的爱;“母亲”“本来”就应该不断指出她的所有缺点要求改正,“难免”忽视她的感受,一切都是情有可原的。 她不知不觉地成了这个家中的透明人、边缘者。 说话不会得到回应,额外的美味不会得到分享。 最让她难忘的一次是她一个人忘了带伞拜托母亲来接,结果电话打不通,冒着大雨跑了一路跑到家里却发现钥匙开不了门,一个人像湿漉漉的小狗蔫巴巴地躲在屋檐下,到了深夜他们一家三口才言笑晏晏地回来,诧异地看到了坐在门口、旁边摆着一堆已经做完了的作业、困得眼睛睁不开的她。 母亲说:“小暄,你怎么还在这里?” 父亲说:“啊,忘记把门换了锁告诉这孩子了。” 妹妹说:“姐姐要上学,美喜酱我忘记告诉姐姐今天一起去京都春游了。” 突然之间就很委屈。 所以早该自觉一点将自己这颗砂倒出去。 京都,京都。 五条悟会在京都,还是在东京? 这个名字猝不及防地在她生命里重现。 冬月暄发现,这个名字的重现,似乎总是伴随着她跌到谷底的境遇和情绪。 ——这么多年了,兜兜转转,你的名字又变成了我坚持下去的勇气。 一切的努力都是为了重新见面。 ……冬月暄后来上了很好的初中,也主动地开始兼职打工。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追求什么了。 告白的小男生小女生非常多,她一个都不觉得动心,不过因为有一次告白中,那个蓝眼睛的男孩子提到了“结婚”,冬月暄遽然想起来,五条悟说过自己喜欢温柔的。 这个年纪的她已经知道什么是爱情了。 她不确定自己那份是不是爱情,因为实在是有太多的情感被揉合在一起,从那么多年以前就开始系挂在一个人的身上。 冬月暄第一次温温柔柔地笑着拒绝了人,拒绝的语气很坚定。 ……她后来强迫自己变成了很温柔的人,以此来掩盖她冷漠、无谓的底色。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她发现了自己的变化。 ……她好像开始恋痛了。 一切危险异常吸引她,湖沼和高楼诱惑她跳下去,只是每次抬起腿一条腿到栏杆之外,她都会突然想起来,这条命好像是五条悟救的,不能这么无所谓地一了百了。 使用刀具切割水果的时候,她会忍不住在自己手腕上比划,想象着切下去的时候是切着软烂的桃子、香甜的蜜橙,流出的鲜红色的血只是水果迷人的醇香汁液。 三番五次地克制,最终还是动了手。 只不过,她选择的是很稳妥的小腿,这样万一以后留疤了,还可以穿长裙。 在她完成了对自己第一次的死刑尝试之后的第二天,她在打工的KTV里遇到了生命中的那个人。 只是第三次遇到而已。 她却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和之前两次都不一样的,真正充满爱意的心跳。 扑通,扑通。 伤口和心跳都瞒不过那双苍穹色的眼眸。
第80章 蝉时雨·16 记忆外的五条悟和记忆碎片内的五条悟好似一齐听到了她快要蹦出来的心跳。 只是记忆外的五条悟现在静默冷肃如一具雕像, 连光都要在他身上停滞;而回忆之内的五条悟这个时候正拿着菜单仔细端详,好像在研究哪种饮品更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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