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是。”五条悟很坦然地说,同时在心底评估着降谷零。 眼罩湿了还没干,他换成了绷带,这时甚至把绷带完全解开仔仔细细地端详,试图寻找他可能让冬月暄动心的证据。 “你和暄结婚了吗?”降谷零眯起眼睛,气势逐渐变得危险。 冬月暄无奈地把垂落的发丝撩到耳后,没有插嘴两个人之间的对话。 “暂时没有。”五条悟并不想给对方继续问下去的机会,然而冬月暄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他便知道降谷零跟冬月暄现在的关系并不差。 “……没有结婚,让女孩子未婚先孕是吧。”就算知道贝尔摩德也在看,降谷零还是忍不住折了折手指,发出了清脆的骨节按捏声,“然后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是没想着结婚。” 虽然事实根本不是这个样子的,偏偏没有一处可以否认的。 五条悟沉默了一会儿,思索着这家伙如果等下一拳打过来了,他到底是该解除无下限受着,还是简单反击一下不要出手太重——所以到底为什么这家伙是娘家人的做派啊。 冬月暄没有阻止降谷零的意思。 而这点本身就让五条悟觉得相当不爽。 这种不爽的感觉是啃咬叮蜇的虫,早在小慎发来那几张照片的时候,就断断续续地开始时不时在心脏咬上几口,之前装成熟所以无视真实的感受,现在肿痛翻倍病入膏肓却依然无药可救。 不该在意前尘——可他在意她以前的、自己没参与的时光。 “打扰一下,请二位做个笔录。”还是警察前来,打破了这种奇怪的气氛。 对接的警察是跟咒术界打过交道的,因此在得知冬月暄是咒术师之后,神色更恭敬了一些。这位警察大概是非常有职业荣誉感的人,他甚至对冬月暄再三表示感谢:“没有您的话,大概会有更多人离开这个世界。” 冬月暄微微一怔,然后认真告诉他:“真正解决问题的不是我,是你们刚才问过的那位先生。” 警察先生爽朗一笑:“可是您也同样值得感谢啊,冬月小姐。” 心弦在某个时刻被轻轻拨了一下,有一块陌生的地方突然被扫去了尘埃。 ……她居然在这种时候,也收到了别人的肯定。 明明贡献不是最大的,能力不是最强的,但被看见了。 被普通人夸赞和被老师夸赞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冬月暄推门而出的时候,蓝色的塑料等候椅上坐着射击室里遇到过的耳钉小姐。 对方眼神不太自然地错开,而冬月暄脚步骤然一顿,又折返回去,用一种耳钉小姐同样也能听到的音量说:“门口这位小姐劳烦诸位好好做个记录,她将真正的枪支非法混入射击室里一堆模型枪中,意图不明。” 耳钉小姐登时面色煞白一片,“噌”地一下站起来,不敢置信:”你明明……你明明那个时候没有揭穿我,为什么现在要这么做!你不说就没人知道的!” “人性经不起考验。”冬月暄双手环胸,神色很平静,鸢紫色的眼瞳里压迫感相当强,“我已经经历过你的无故指责了。” 耳钉小姐的记忆,冬月暄没有选择消除。 因为那个时候,哪怕埋怨的人声那样多,她还是精准无误地从人群中听出了对方的谩骂声。 这位耳钉小姐一开始只是批评指责冬月暄,后面变得歇斯底里,再到后来甚至将怒火转移到了小慎的身上。 冬月暄和她擦肩而过,扯了扯嘴角:“我的报复心可是很强的啊。” …… “天使之心”岛的短暂度假就此落幕。 坐在飞机上的时候,一排三个人,五条悟和小慎都睡着了,一大一小两个毛茸茸的脑袋全都往她这边倒。 小慎早就累坏了,此时此刻枕着冬月暄的手臂睡得香甜。 五条悟原先还抽出份报告不情不愿地写,连报告纸都是临时打印的,专门写这次任务没能完全祓除的咒灵。 结果写到一半的时候一直在揉额角,平日里很少见到的疲态在她面前很松弛地就暴露出来。 五条悟也是人,他有无数个疲惫的时刻,只不过每个疲惫时刻如果对面是他的学生,或者是需要他保护的人,他能有一千张笑嘻嘻的假面让人觉得靠谱、觉得强大,觉得好像对方从来不会累。 整个咒术界都被他惯坏了。所以遇到大大小小的咒灵都会喊上他祓除扫尾。 穷凶极恶之徒偶泛善心会被人高歌褒美,中流砥柱疲惫至极难得想要放松会被人攻讦到仿佛触犯天条、罪无可赦。 这就是人性。 大概是气氛太松弛了,冬月暄闭了闭眼,一颗心还在颤啊颤,思绪在脑子里乱飘,一不留神把记忆和情绪的匣子开启。 她有一匣的珍宝,全都盛着那些和五条悟有关的柔软情绪和回忆。 以前基本上没有交集,夜阑人静的时候这些就是最好的助眠药剂;后来大概是很伤心,所以夜间也不怎么再轻易回忆;而到了现在,她又开始一个人偷偷反复咀嚼,只是涉及诅咒的从来不敢轻易触碰。 小心翼翼到宛如储栗的松鼠,怕这场和好是一晃而过、臆想出来的秋日,怕秋之后是漫长无尽头的冬。 再小心一点吧。 五条悟很高大,高大到连座位都显得逼仄起来,猫一样打个呵欠松松懒懒靠在她肩头手下字写得飞快到潦草的时候,她胸腔里嗡鸣的心疼一股一股地外溢。 眼罩早就干了,她当时帮忙收下来的时候顺手揣进了口袋里,然后告知对方一声。 想必那个时候五条悟也在诧异为什么不直接递给他,不过他什么都没问,很全然地信赖她的一切做法。 冬月暄摸一摸口袋里眼罩的弹性质感,才不会说是因为他缠绷带也很性感,绷带会让她觉得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然而他却能爱她。 真的爱吗。一切都像是梦。 她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自己左手的无名指指根。那里什么都没有,可是她却觉得心口满涨。 她把眼神偏过去一点点,六眼马上就感觉到了,疲态扫去,他含笑着问她是想吃什么吗,雪糕? 是有点热。 飞机里光线不太好,大部分人都昏昏沉沉地倚在椅面上半睡半醒。 ——人太多,梦又光怪陆离,他大脑接到的信息负荷只多不少。 冬月暄摇摇头,从他手里扯过那张报告单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随即反手摸摸他的脸蛋,像摸猫猫一样,声音低低慢慢地哄:“睡吧,悟。” 五条悟动作停了一下,捉住她的手指亲了一口,看到她本能地瑟缩了一下想要把手收回来,干脆在她掌心又亲了一口。 空姐坐在不远处,正正好看到了这一幕,弯了弯眼睛错开了视线。 不用说,对方肯定都在想“感情真好”。 五条悟把那张报告单扯回去大概还想赶紧粗暴赶完,结果冬月暄干脆一把将他的脑袋摁在自己的肩膀上,强行让他睡。 一开始某人还装模作样挣扎两下,结果看她铁了心地一动不动非要他闭目,眼罩从口袋里勾出来当做遮光用具,面上的绷带一圈圈解下来,还沾着他的体温,被她收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然后就真的睡着了。 也只有睡着了冬月暄才敢偷偷看他。 手臂细细碎碎地动,墨水断断续续地流淌出来,报告被她认真地写完了,剩下的时间就用来观察他。 还是好喜欢。怎么看都好喜欢。 这个不可能属于世界上任何一个人的男人,现在属于她。 想吻。 刚才海底那个沾着血腥味的吻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吻。 飞机在空气中略有些颠簸地飞行了半个小时,心脏像是在石子路上一下一下颠簸,噪音像是蝉在耳畔长长嘶鸣。 ——要下雨了。 冬月暄忽然意识到。 嘴唇小心地紧闭以免呼出热气,她越靠越近,动作却很生涩。 不记得之前在诅咒里有没有干过偷偷亲的事情了。应该有。也许没有。那些记忆不敢重复咀嚼第二遍,像是隔着毛玻璃,一下子看清反而会碎掉叫人胆战心惊。 所以一切真的从头再来吧。 她会想办法把这一切改变的。 柔软的唇终于只差毫厘就要贴在柔软的面颊上,那一瞬间某个人从浅眠中惊醒脸偏过几分。 唇刚好贴在唇上。 他启唇,轻轻地咬了一下她的唇珠。 好奇怪。 明明刚才在海底疯得厉害,接吻的伤口到现在还在,而现在就像在大庭广众之下昭示喜欢和爱,霎时间满面通红不知所措脊背笔直,他低声笑得脑袋都从她嶙峋的肩膀上滑下来。 空姐从前排开始分发零食饮品,轮到他们的时候,有三种口味的雪糕:牛奶、抹茶、蜜瓜。 这个牌子的蜜瓜味甜度max,五条悟捏着冰冰凉凉的杯壁。 “麻烦也给我蜜瓜口味——”冬月暄说。 在空姐把雪糕递过来之前,五条悟忽然说:“还是抹茶味吧?明明最喜欢这个味道了。” 空姐怔住了,又询问了一遍口味。 冬月暄停顿了几秒:“抹茶吧。” 雪糕在手里有些太冷了,五条悟替冬月暄捏住外壁放在小桌板上,望着她被冻得通红的手掌心:“不喜欢?” “悟是怎么知道我喜欢抹茶的啊。”冬月暄的声音轻轻的。 “为了迁就我而总是选择和我一样的口味,以前我一直没发现还真是糟糕啊。”五条悟说,“明明很明显吧,诅咒里也很喜欢抹茶味的食物,稍微上心一点就可以发现了。明明不算是甜党吧,总要委屈自己吃那么多很甜的东西……” “不是迁就。”冬月暄打断他。 此刻像喝了小酒,面颊飘上微醺的霞色,那么久以来她都在幻想着这些点点滴滴的小事被他注意到,却又害怕他注意到。现在秘密气泡被他戳破第一个,可是碎掉之后掉下来的不是眼泪,是光彩陆离的珍宝。 还会发现第二颗第三颗珍宝吗,悟。 “不是迁就,”她重复一遍,“……是因为太喜欢而忍不住移情你喜欢的口味,喜欢到好像品尝蜜瓜味就像是在品尝和你有关的回忆。这不是迁就,是爱屋及乌。”
第66章 蝉时雨·2 说实话, 任谁一下飞机就得往任务地点赶都不会开心的。 原本不必那么着急,然而伊地知洁高在他们下飞机的伊始就给他们不断地打电话。五条悟看到电话的第一瞬间露出一种“好倒胃口”的表情,从背后搂住冬月暄把自己的脑袋蹭在她的发顶, 企图完全无视电话。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39 首页 上一页 89 90 91 92 93 9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