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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开心就好。”莱伊不耐道，她说完也懒得再和富尔德啰嗦就挂断电话。 秘书小姐已经在门外等了很久，见她结束通话，连忙扣了扣门，探身进来：“老板，马克来了。” “让他进来。” 马克·扎克伯格已经不比三年前，他现在也是硅谷一颗冉冉上升的科技新星，又是犹太人，有很多人都想要巴结他，这让他自觉不需要再对莱伊低头。 莱伊有时候真觉着哈佛很会挑学生，它总能在茫茫人才海洋里挑中最精明的那些人。 看看人家马克，很多人都说他是个木讷的技术型天才，莱伊对此说法嗤之以鼻，他可精明的很，无论是在刚刚创业时搞的那些小动作，还是股权转换上的骚操作，都非常有奸商的潜质，假以时日等他有更多钱，等硅谷在世界经济体系中日益重要，等马克独掌脸书大权，他必然也会成为她们之中的一员。 莱伊内心很尊重新兴科技，否则她也不会选择从硅谷开始自己的事业，更不会给那些人工智能、生物科技、宇宙航天这样的概念性产业扔那么多的钱。这是一个庞大的产业，在未来十年，也许更短的时间内，它们之中有些公司的体量或将超越今日的通用电气或AIG，莱伊对此深信不疑。 “你来了。”莱伊对他点点头，似乎对于马克的到访毫不意外，“坐。” 马克刚刚在路上还志气满满，想着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莱伊面前掉面子，现在进了她的办公室，却不知不觉中就矮她一截，这让他很是气闷，又有些局促，只能尴尬地在办公桌一侧的灰色沙发上坐下。 沙发后头就是整面落地窗，和华尔街办公室里望出去的曼哈顿城景不同，硅谷各大科技公司都有自己宽阔的园区，造型鲜活而灵动的建筑隐藏在园林中，玻璃幕墙、钢筋框架、郁郁葱葱的树木混杂于一体，有着原始而磅礴的生机感。 巨大的logo遥遥矗立在远方，在夕阳的映照下，似有浅浅呼吸。 “马克？”莱伊柔声呼唤紧盯窗外的年轻男人。 “啊？”他如梦初醒。 “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我......” 马克很少遇上这样的莱伊，他心目中莱伊总是很高冷，说话也有些傲气，甚少有亲和的时候。两人也从未平等对话过，她总是那个上位者，她富有而多金，靠山多到倒下一个又上来另一个，连白宫想对付她都有些一筹莫展。 她跟华尔街那些人关系很好，这在硅谷也是很少见的情况，华尔街看硅谷同样居高临下，东部阔佬给科技公司投钱，并指望这些公司为他们赚钱，同时又认为西部这些技术型富豪低他们一等，是当代毫无根基的new money，双方之间矛盾重重，唯有莱伊能做到两头通吃。 马克从前把莱伊看作他的对手，直到进入这个办公室的前一秒他都这样想，但此时此刻面对她本人，他又忽然迟疑了。 他没有说话，莱伊垂眸想了想，主动问他：“你是想要我手上的股票吗？” 马克一震。 “别惊讶。”她微笑，“雷曼的老大理查德·富尔德刚给我打过电话，通用电气的杰夫·伊梅尔特还没有消息，你选择亲自来找我，怎么，你们内部没有统一分配意见吗？” 马克涨红了脸：“我没有......”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马克，大家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圈子，对敌人下手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换成我也会这样做。” “一开始我以为你会将我纳入你的圈子。”马克闻言连忙道，“但你没有，我并非刻意要与你做对，我只是没办法拒绝，我不像你一样可以随意对那些人说不。” “我可从来没有这样的本事。”莱伊摇摇头，“听着马克，我不和你绕圈子，那样很没意思，我愿意把优势股置换给你，而不是雷曼。” “什么！”马克瞪大眼睛，差点惊呼出声。 “我只要普通股票，我不要投票权，我的投票权都归你，普通股也会由银湖收购而非我个人持有，这是你可以接受的结果吗？” 马克觉得幸运女神今日似乎格外眷顾他。 “当然。”他喃喃道。 “我来找你，其实只是希望你不要把脸书的管理权交给雷曼。”马克低声道，“雷曼会毁掉公司，富尔德控制欲旺盛，他在哪里都想当老大，入主科技公司后也不会意外。” “那你原本私下里找了哪位买家呢？”莱伊有些好奇。 “black Rock，黑岩。” （也译作贝莱德） “哦。”莱伊拉长声音，“黑岩原来是黑石集团的财务管理部门，后来从黑石分离出去，很快就发展到和黑石一样的规模，早几个月他们吞并了美林的投资管理部门，现在同样是万亿资产玩家。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黑石是做并购的私募，黑岩是资产管理公司，但你要知道华尔街大部分公司业务都混着干，商业银行和投行，私募和对冲基金，资产管理和私募，本质上都在玩同一个游戏，如果你把优势股卖给黑岩，那跟给了雷曼没有任何区别，黑岩在商业领域的暴力程度一点都不比黑石弱。” “还是有点区别。”马克诚恳说道，“比起聪明的芬克（注：黑岩的创始人），理查德·富尔德就是个大笨蛋。” 莱伊终于忍不住笑起来。 “别这么说，雷曼培养出过很多人才，黑石的创始人彼得森，还有你提到的黑岩除芬克以外另外一位创始人拉尔夫，都是从雷曼辞职出来创业。” “你的确很了解他们。”马克叹道，“雷曼人才济济，为大半个华尔街输送CEO，唯独没给自己留下一个脑子清醒的人。” 莱伊怀疑富尔德是不是将自己的阴阳怪气在马克身上发挥了个十成十，才导致他怨气这么重。 “我不会卖给雷曼的，马克。”莱伊安抚他，“毕竟这家公司也有我几分心血在，我很清楚雷曼不是好的买家，但我需要知道你是希望黑岩入主脸书还是由银湖来管理这一部分股票。” 总之哪种都亏不到她头上，黑岩一定比雷曼大方，出得起这几十亿，要是马克选择银湖，那股票还在莱伊手上，她虽然拿不到这么多流动资金，但也算是留下一份未来可期的资产，等脸书IPO上市后，银湖的体量也会跟着翻一番，未来说不定有机会成为万亿级别的私募。 马克没有纠结太久：“我收购你的优势股。”他还忧虑另外一点，“想要完成股权置换，我们需要走股权登记和证券交易程序，相关机构会能同意我们这样做吗？” 毕竟白宫一开始的意思是要莱伊彻底交出这几家公司的掌控权，尤其是脸书，但她现在明显是想玩个移花接木，虽然投票权不要了，但依然还把股票拿在手上，并间接壮大了自己名下的私募。 她绕开了雷曼和通用电气，盯上了对手集团里最弱的那个人。 马克现在觉得自己像只主动送上门的小羊羔，他明明是要来挑衅莱伊顺便抢走股权，怎么几句话下来，他就被利诱着背叛了自己的老东家，上了新的贼船！！！ 玩不过这群人是怎么回事啊！ “这的确是个问题。”莱伊虽然嘴里叫着苦，表情却轻松，“SEC会是个麻烦。” SEC——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现任主席考斯特是共和议员，出了名的亲商派，在上任SEC主席之前，他是众议院国土安全会主席和微软高层，对于互联网的数据问题管控严厉，莱伊一直怀疑这一次针对她的馊主意就是这位考斯特先生想出来的办法。 只不过美国终究不是共和派的美国，三足鼎立又是大选将至的情况下，总有人愿意为莱伊开一开方便之门。 “你不用管这些。”莱伊说。 她自然会找个靠得住的朋友帮她解决掉这个大麻烦。 * 愿意伸出援手的天使来得很快，还是主动找上门。 十二月一日，汇丰银行亚太地区主席库多在加州时间下午三点给莱伊打来一个电话，此时的香港应该还是清晨，港交所远远未到开市的时间。 “我们手里有一批坏账。”他语速很快，对话很简洁，但消息很劲爆，“价值上百亿的次贷债券面临违约风险。” 莱伊低头看了看手表，百达斐丽深蓝色表盘上，秒针正迅速前移。 “还有三个半小时，港股会开盘。”莱伊说。 “是的，只剩下三个半小时。”库多说，“然后你会在一天之内赚到上亿美金的钞票，我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恭喜你，还是同情我自己。” “还没到最坏的时候吧，你们有那么多风险储备金。” “是啊，形式或许还不算太坏，目前还只有少数几支合成担保债券出现违约的情况，我们或许只用赔一点点，但银行内部对此看法都很悲观，我们认为这种违约现象会蔓延到更高安全级别的债券。” “那你们准备在开市以后同自己的客户们说吗？如果港股因为这个消息下跌，明天的道琼斯和标普指数就很难预测了“ （注：道琼斯和标普500，美国两种股价指数，相当于股市的晴雨表） “当然不能全部吐露出去，只说一点点，就说这是正常现象，只有很少一部分劣质债券会违约，我们得稳住股市，你不会为了赚钱把消息漏给美国的媒体吧，可千万别让我知道你这样做，市场会恐慌。” “我当然不会，我没有你想的那样恶劣。” “你是个乖孩子。”库多说，“那就这样，先挂了，我还得跟香港中央结算公司谈一谈这件事。” “好的。” 她刚放下电话机，铃声又接连不断地响起来，在诺大的空间内，尖锐的电话铃声竟然莫名有种惊悚的意味。 莱伊顿了顿，才拿起听筒：“你好。” “莱伊。”克雷格急促道，“你能现在赶来纽约吗，立刻马上，在美股开盘之前，我们的CEO布莱克费恩想要见你。” “我明白。”莱伊冷静道，毫不意外克雷格要求的仓促，“我现在就过来。” 加州到纽约飞行时间五个小时。 直升机旋翼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卷起的浪流足以吹乱在场所有人的发丝，随着起落架放下，白色机舱门打开，身穿黑色羊绒大衣的漂亮女孩从上面下来。 她脸上带着些难以掩饰的困倦，眼下有微微青色，耷拉着的双眼显得细长起来，眼角微挑，看人的时候冷冷清清，仿佛谁都不放在眼里。 三十三层顶楼，夜风呼啸，莱伊拢了拢大衣，长舒一口气。此时是半夜十二点一十五分，距离美股开市仍有很长一段时间，纽约城已经陷入寂静之中，唯有曼哈顿高楼大厦灯光永不熄灭，玻璃隔开的格子间里盏盏灯火透出窗外，窗上倒映河水粼粼波光，似有海浪穿梭于高楼之间。 直升机噪音太大，莱伊听不清周围人说话的声音，她扫视一圈，顶楼站了不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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