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娘让她坐到正中的卧榻上等着,并盖上喜帕遮挡视野。 眼前一片红彤彤。 天色渐暗,再等便不止太阳落山,天地昏暗了。 柳天问握着当地前来送亲的官家、富户太太的手,严厉柳师父消失,那个端庄大方的花夫人上线。 “许是路上湿滑,有些耽搁了。诸位莫要急,若是累了,先坐坐歇歇脚,吃点菓子哩。” 她挥手将护卫招过来,低声道:“快点,马上沿着迎亲的路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怎么还不来。” 不等护卫出门,就有满身狼狈的花家护卫,跌跌撞撞滚到她脚底下。 “夫人……不好了,有人留下这个……”护卫将一份沾了血和泥土的信递给柳天问,“将七少爷……劫走了……” 把话说完整,护卫心头的气一松,昏死过去。 柳天问让刚才那个护卫赶紧把人扶去房里休息,请个郎中看看。 “各位夫人,真是不好意思了。”柳天问还端着稳重的笑容,“家里出了点儿事情,劳烦大家先入座歇一阵,吃个饭。我先去看看事情到底如何。” 杭州府府尹夫人赶紧出来打圆场:“对对对,大家先入座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柳天问端着得体笑容的脸,背过身后马上拉下来,瞥眼看左右护卫:“你们先去沿路查查情况,看到小凤凰和阿楚就叫他们去后院找少夫人。” 房里,天色已昏沉得看不见放在腹部手腕的叶蝉衣,不顾喜娘万般劝说,直接将盖头一掀,走出门来。 两人在庭院碰上。 叶蝉衣心下一沉:“花花出事了?” 但凡清醒着,他不会不来。 柳天问也没有隐瞒她的意思:“护卫说,有人留下这封信,将七童劫走。” 叶蝉衣拿过,直接撕开信封口,展开信纸去看—— 余尝闻花七公子与冰蝉仙子情谊深厚,一度携手历经生死,两心相许,令余一寡情之人,心生往之。今逢大吉之日,两位喜气迎门,当前来沾喜。途中见之,余为花七公子气度折服,不禁邀其上门做客,畅谈人生。若冰蝉仙子闻之,想必定能一同前来,全我双喜之心。 没有落款,什么东西也没有。 陆小凤和楚留香已经闻讯而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叶蝉衣将信随手递给他们,转身回到房中,把头上繁琐装饰全部拆下来,丢到桌上。 她一身红衣出来:“走,我们去花花失踪的地方看看。” 柳天问让他们先去看看线索,她交代一下管事处理后续事宜再走。 毕竟今日大喜,杭州城有头有脸的人家全部都在这里,要是没安排好,少不了要出乱子。 黄昏。 太阳落山,天地朦胧一片,只剩下些许暗光依稀可辨。 三人顺着迎亲的路,一路追寻而去,直到在杭州城外一处小道上,发现打斗的痕迹。 迎亲队随行的车马还在,护卫也都在,只是全部晕了过去。但车上拉着的一箱箱珠宝等物,全部消失不见。 “抢人……”叶蝉衣眯着眼睛,扫过现场,“夺财……” 很好。 在她两个最无法容忍的底线上面蹦跶,想必那人是觉得自己有九条命,根本就不怕死。 楚留香和陆小凤已经顺着车辆上的痕迹,翻找起附近的线索。 “这边的脚步又深又重,贼人恐怕是往这边走了。”楚留香指着东向的路。 陆小凤将伏倒的草揪下来,递给叶蝉衣:“不过看这痕迹,对方恐怕走了快半个时辰了,我们现在追上去……” 叶蝉衣望着苍茫山林升腾起来的雾气:“我知道,是海边。他们恐怕早就已经开着大船,离开了杭州府,才会放心将护卫放回来。” 她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 楚留香和陆小凤也不知如何安慰,只能伸手拍拍她的肩膀。 “去看看。”叶蝉衣稳住自己的情绪,“他千方百计谋算这么多,还给我送上这封信,目的就是想让救花花的人,全部都钻进他精心编织的大网里。既然如此,他不会没有留下丝毫线索给我们追寻。” 陆小凤和楚留香看着叶蝉衣这无比稳定的情绪状态,心里都有些发毛。 暴风雨之前的宁静,大概就是他们现在心中隐隐的感觉。 顺着车马倾轧的痕迹,他们一路追寻到码头附近。 这边车马痕迹繁杂,而且很快就会有新痕压过旧痕,根本什么也找不到。 只能打探。 柳天问到来的时候,他们刚打听完汇合。 陆小凤叉着腰,喘上一口粗气,他脸上还有被人强吻拖拽出来的口脂印子,可见这里情况之混杂。 “问清楚了。”他用手背擦着自己的脸,“今日申时左右,有穿着深蓝衣裳的一队人,从西边运了很多箱子过来,运到一艘大船上。那艘船已经开走了,就在半个多时辰前。” 叶蝉衣没有探听到,便问陆小凤:“知道那艘船是去哪里的吗?” 陆小凤摇头:“没有人知道。不过听说那艘船每个月都会出现一次,运走很多米粮之类的东西。这个月倒是奇怪,不仅早到了几天,还只搬走了那些箱子,没有采购米粮。” “这么说……”叶蝉衣冷笑一声,“对方还给我们安排好了行程,让我们过几天跟着大船上岛去?我们是不是还得谢谢他?” 这番讥诮的神态,反倒令三人安下心来。 ——还会发泄一下情绪,那就还好。 因着这番推论,他们决定在海边住几天,紧盯情况。 海边有一座渔村。 渔村就驻扎在海滩之上,隔着绿林往外看,就能瞧见海滩上的情况。 紧着码头,此地鱼龙混杂,有人建了一连排临海的木屋子,大大小小共有三十多间。 他们四人就在渔村里,租了两间稍大的木屋子住。 初春寒凉,晚间寒气很重。 柳天问轻轻给叶蝉衣披上狐裘:“七童会没事的,别担心。拐他的不是宫九就是那个橘子皮老头儿,他们既然用七童当饵引我们过去,那就不会伤到七童。” 叶蝉衣仰望着天上星子:“我明白。花花练完太玄经以后,就算是橘子皮老头想要伤他,都要周折一番才行。” 可知道是一回事儿,担心是另外一回事儿。 她做不到完全没有一点儿忧虑。 “你也别担心。”叶蝉衣转脸看向柳天问,“花花肯定不会有事的,说不准,他现在还能有闲心,和我们共赏一片星空呢?” 两个互相安慰的人,抱在一起,仰望着头顶星空。 ——希望如此吧。 她们不约而同这样想。 水天相接,天上星如海上渔火明灭,灰色云层翻涌着,似是海上浪花。 “你一个瞎子,还有闲心抬头看星星?你能看见么?” 说话的是一个女孩子。 听声音,应该是一个长得很漂亮,也很年轻的女孩子。 她说自己叫小玉,是宫主派来伺候他的侍女。 小玉正好奇顺着花满楼的视线,看向星子遍布的夜空。 温雅君子摇头,温声笑道:“我是一个瞎子,又怎么能看见星星呢?我只是知道有一个人此刻一定会抬头看看星星,我也抬头的话,她通过星星找我会容易一些。” “你在开玩笑?”小玉不解仰头,“她的眼睛怎么可以通过星星找到你呢?难道她是天上的玉兔吗?” 花满楼摸着腰带上的折扇,脸上露出一个很温暖的笑容来。 有些人,只要一想起来,就可以令人嘴角挂起微笑。 衣衣于他,便是如此。 “这种事情,你若是没有意中人的话,很难能够明白。” 小玉是挺不明白的。 她托着腮帮子,看漆黑大海:“那你就这样仰着头,对一晚上星星?” 花满楼耐心很好,即便他只是被抓来的鱼饵,也带上一种出门做客的从容:“我还在听海的声音。” “海的声音?”小玉顺着自己的辫子,靠在船舷上,看这个奇怪的瞎子,“海不是水哗啦哗啦的声音?有什么好听的?” 花满楼还是摇头,缓缓道:“海水的声音是海水的声音,可海水之下,还有各种鱼类传来的声音,有海草随着水流舞动的声音,更有珊瑚、贝壳等发出的声音。它们发出的声音,都在诉说着自己的快乐和烦忧。” 他以前很少能有机会,静静听海里的声音。 就连钱塘江大潮,也只是站在高处,听浩荡水声,听人群喧闹,听退水之后,各类海中生物,挣扎着重新往海里爬,却被提桶的人捡走。 小玉看着秀雅君子脸上的温柔笑意,嘀咕道:“你可真是奇怪。我看你这身装扮,好似新郎官,你是成亲的时候被掳上来的么?” 花满楼还没有回答,背后走来的宫九就冷冷看着小玉。 “你的话太多了。” 小玉的脸瞬间煞白,告罪一声,退到旁边去。 花满楼没有回头,依旧保持着仰望星空的模样。 “只是她问我答罢了,她又不曾泄露你们任何事情。”君子温声道,“何必苛责至此。” 宫九嗤笑:“不听话的仆人,本就不需要留。” 花满楼知道和他讲道理没办法讲,便不再说话。 有这功夫,多听听令他愉悦的事情,难道不好么? “我想要杀你的心,还没变。”宫九在旁边的摇椅上坐下来,双手放在腹部,轻轻踩动脚踏动起来。 他整个人的状态,比起上次要放松许多。 花满楼回:“我知道。” 对方身上还带着浓重的杀气,像是恨不得现在就将他碎尸一般。 宫九也看向星空:“那你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 “你不会。”花满楼不再看着星空,转身面对宫九,“你想要在衣衣面前杀了我,看她崩溃痛哭的样子。” 说这句话的时候,温雅君子感觉胸口有些闷痛。 他绝不会给对方有这样一个机会,令衣衣伤心到这样的地步。 宫九摇晃的动作停下来。 “你怎么知道我会这样想?”他的眸子里,燃起来一点星火,“是你自己想到的,还是叶蝉衣在你面前提过?” 衣衣说得没错,宫九其人,就是一个疯子。 想要打败一个疯子,唯有比他更疯。 不过,君子做不到这点。 他如实承认:“的确是衣衣这样说的你。” “我就知道……”宫九的眼里闪过一丝狂热,“这普天之下,唯有她懂我所想。” 花满楼:“……九公子会不会想多了。” ——其实衣衣也不太懂你。 君子如是想。 宫九听不进这句话,他选择听取前一句。 他扣在腹部的手收紧:“花满楼,我更想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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