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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冒犯了。”已经冷静下来的达西先生说道，“今天下午我说了那么多没有意义的东西，却忘了告诉伊丽莎白小姐，我是真心实意爱慕她这个人。 我思虑良多，觉得自己简直是克服了天大的困难才向她求婚，其实这一切不过是我的自作多情，自我感动。 我高高在上，从一开始就用批评的眼光看待伊丽莎白小姐的家人们，忽视了每个人固然有自己的不足，但也必然有值得称颂的优点。 我居高临下，仿佛恩赐一般向伊丽莎白小姐描绘她嫁给我后能获得的美好生活，却没有半点尊重，也丝毫没有考虑伊丽莎白小姐内心的想法。 她那样自尊自重，爱护家人，绝不会被浮华虚荣打动，所以难怪如此愤怒地拒绝了我。” 不用别人多说什么，达西先生自己就进行了深刻的检讨反思。 一旁的林德先生认真吸取教训，时不时飞快在手边的草稿纸上记下两个关键词汇。 “高高在上”“自我感动”：这些后面打个大大的叉，表示绝对不能犯此类错误。 “尊重”“家人”：下面划线强调。 林德先生觉得自己目前打好的草稿已经把握住了这正反两面的精髓，不过还是需要再仔细斟酌修改一下。 比如人人都会向往美好的生活，但他不应该用物质条件去诱惑玛丽小姐，而是应该展现他对两人未来生活的认真规划。 心里想着自己的事，林德先生再开口时未免就有些敷衍。 他提醒达西先生他干的好事可不止一桩呢，“除了这些，别忘了还有简小姐和宾利的事，以及那位维克汉姆先生。” 达西先生脸色一僵，“查尔斯。好吧，我承认这件事上我确实有过错。但是威克汉姆！” 达西先生想起了之前威克汉姆企图约他见面再次行骗的事，他的语气变得强硬起来，“此人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的妄图愚弄我，愚弄所有人！” “嗯哼，我不清楚你们之间究竟有什么事。但鉴于那位威克汉姆先生人还在兵团里，还驻扎在麦里屯没有开拔，那他就可以继续坚持不懈地向麦里屯和龙博恩的所有居民抹黑你的名誉。同时表现自己，让所有人都觉得你确实是个可恶的家伙。 既然如此，你要不要好好同伊丽莎白小姐解释一下这件事情？免得伊丽莎白小姐也被蒙蔽。” 林德先生还在字斟句酌，他有些想劝达西先生回去休息，别打扰他忙正经事。 不过看在达西先生的反面案例对他还算有帮助的份上，林德先生还是好心安慰，“伊丽莎白小姐身边并没有多少优秀男士，至于菲茨威廉，他或许有些想法，但绝对不会付出行动。 所以你完全不必担心竞争激烈。你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只要诚心诚意地向伊丽莎白小姐道歉，我想她一定不会生气太久。 然后你就可以争取好好表现，让伊丽莎白小姐看到你的改变。等见识到了你的诚意，过一段时间你再求婚，伊丽莎白小姐大概就不会如此愤怒地拒绝你了。 达西，你这么优秀，应该对自己有信心啊。” 有道理。于是达西先生就更不着急着走了。 他本来就想给伊丽莎白写一封道歉信，这会儿思路清晰，认识深刻，干脆事不宜迟，即刻动笔。 他走到书桌边想借一份纸笔，正好看到林德先生些也在写写画画，看起来不像是植物研究报告，反倒像一封长信。 “你在写什么？”达西先生顺口问了一句。 没什么好隐瞒的，林德先生坦然回答到，“求婚发言，明天一早我就会去见玛丽小姐。 哦，对了。真遗憾没能听到你求婚成功的好消息。不过别伤心，很快就有一桩真正的喜事值得我们庆祝了。 是的，我是说，希望我与玛丽小姐的婚礼也能为你带来一些好运。” 达西先生这下是真的吃惊了。他不觉得吸取了自己教训的林德先生会求婚失败，于是他越发懊恼起来，深深遗憾自己竟然没想到先打个草稿，整理一下思路。 实在是太冲动，太失策了。 林德先生删删改改，既要保证逻辑通畅，又想努力发挥文采。 他头脑清晰，光是打草稿时就列出了一二三点。 他可不是那些见到美色就眼睛都看直了的笨蛋，更不会见钱眼开，一门心思钻营女方的嫁妆。 他要让玛丽小姐知道，他对她的爱慕完全发自内心，是建立在玛丽·贝内特这个人本身之上，真诚而不掺杂一丝利益考量。 林德先生开篇先详细回忆了他们的初见，讲到他是如何因为玛丽小姐优秀的绘画技艺而注意到她；随后又如何在一日日的相处中加深对玛丽小姐的了解；从她对工作的认真、对艺术的追求、对生活的热情中感受到她的无与伦比人格魅力。 他写到当自己看到玛丽小姐埋首工作时的模样是怎样心生敬佩，看到玛丽小姐同尼日斐花园的其他女士们快乐玩耍时如何被她的笑容感染，每天迎接玛丽小姐来到尼日斐花园工作时是多么欣喜，目送马车载着她回家时又是多么失落。 当玛丽小姐从窗户落到他怀里时，他的心跳得有多快；当他们两人一起漫步于山坡草地，他那一刻多希望时间就此停止。 写到这里，林德先生才正式进入主题。 “……亲爱的玛丽小姐，我渴望您能了解我的心意。 未来的时光里，我会坚定不移地支持您在绘画之路上走得更远，会永远做您最忠诚的观众。当然，我也相信您会一直鼓励我追求自己的事业。 我认为我们会是彼此生命中的最佳伴侣，我们会在爱与尊重中走完漫长而美好的一生。 亲爱的玛丽小姐，如果您也怀有同样的心意，那么就请接受我的请求，让我们共同迎接这世界上无可比拟的幸福。” 以上就是林德先生辛苦一夜准备的发言稿的全部内容。 虽然说不上一气呵成，但修修改改，最后工工整整誊抄出来时，竟然也有洋洋洒洒整整五张纸。 最后一个句号落下，林德先生长舒了一口气。这下肯定万无一失。 他成竹在胸，激动之下，直接拿起稿纸在手里扇了扇。 哗啦啦的声音响起，吸引得一旁写道歉信的达西先生也忍不住抬起了头。 “对了，达西，你写完了信，能否帮我再参考一下？”林德先生心中的喜悦之情简直无法抑制，逮着不远处的倒霉朋友迫不及待想要同他分享（炫耀）一下自己精心准备的发言稿。 达西先生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他也很好奇林德先生会怎么样准备自己的求婚发言。再说，看一看，自己也能收获一点经验，以备下次用到。 整整五张纸，写得密密麻麻，第一眼确实有让达西先生感到震撼。 不过林德先生语言流畅，情感真切。看林德先生回忆往事，即使他这个无关之人也觉得曾经的美好时光历历在目。 至于后面对未来生活的憧憬，以及对玛丽小姐个人及其事业的尊重与支持，都让达西先生暗暗点头。 相比之下，自己对伊丽莎白小姐说的话确实太过自我，难怪伊丽莎白小姐会觉得他傲慢不讲理。 “非常出色，”达西先生发自内心地认可这一份发言稿，他送上了自己最真切的祝福，“玛丽小姐一定会感受到你的心意。并且接受你的请求的。” “谢谢。”林德先生面带微笑，只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可是第二天，当他真正坐到玛丽身边，看着她那双清澈可爱的蓝色眼睛时，昨夜花了大功夫倒背如流的稿子不知怎么，忽然在他的脑海中消失得一干二净。 林德先生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玛丽，心在狂跳，嘴里却甚至做不到临场发挥一下。 “林德先生？”玛丽疑惑地微微歪头。 她还记得林德先生昨天约她见面时，说的是有一些绘画方面的事情要商量。玛丽觉得自己可以再争取一笔订单，于是轻声问道：“您是有新的合作想要同我说吗？” “合作……啊……是的，”林德先生努力启动大脑，可说出来的话却变成了“您愿意同我一起到伦敦去发展事业吗？” “啊？”玛丽吃惊，玛丽想也不想就婉拒了林德先生的邀请。“伦敦不是寻常地界，岂是人人都去得起的？” 林德先生慌张起身，还想再努力挽救一下自己糟糕的发言。 可这时外面的马路上忽然传来了叮叮的马车铃铛声，接着玛利亚中气十足的喊声响起：“玛丽！现在有空吗？！快出来！安妮带我们一起出去逛街！” 听到好朋友呼唤的玛丽立刻一脸期待地看着林德先生，就等他提出告辞。 太糟糕了！实在是太糟糕了！ 内心实在绷不住的林德先生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冲回了自己工作的小屋。 见他面色颓丧，进门之后一言不发就把自己摔在椅子里，一旁还等着好消息的达西先生低头想了想，默默撕掉了手中墨水都还没完全干透的几大张发言稿。
第37章 练习谱与熬夜危害 “玛丽，林德先生找你是有什么事情吗？他是不是又想委托你画画呀？”玛丽刚一坐到马车上，安妮小姐和玛利亚就一人一边抓着她的手问了起来。 “这次不是，”玛丽如实交代，“但林德先生问我要不要一起去伦敦发展事业？” “啊？”玛利亚糊涂了，“这是很看好你的意思吗？” 老实说，玛丽也觉得林德先生简直有些莫名其妙，“或许是林德先生想要与我长期合作？不过我当然是婉拒他了。我还从来没有想过现在就离开家里呢，这对我来说也太早了。” 虽然父母不缺她这么一个女儿，姐妹们不缺她这么一个姐妹，仆人们或许更乐得少一个人的麻烦，但于玛丽自己而言，她还是眷恋着家人和家中的一切的。 尽管她迟早会离开龙博恩，离开她从小生活的地方，但显然不会是现在。 “也是。”同样眷恋家人的玛利亚很能理解玛丽的心情，她还提起姐姐夏洛特，“别看夏洛特有了自己的家很开心，可她还是会想爸爸妈妈，想我和我们那个笨蛋弟弟呢。” 一旁的安妮小姐静静听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说道：“玛丽，其实依我看，要是你没有接到过亨德森出版社的委托，没有在除了林德先生那之外打开任何局面，那这次确实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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