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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出于专业能力还是身份背景，你要知道，林德先生在皇家植物园的话语权可不小。别看他还年轻，可据我所知，园长先生再过几年也该回家养老了，到时候林德先生就是园长一职最有可能的竞争者。 他品行可靠，对你又如此认可，要是能够得到他的提携，可比你辛辛苦苦满伦敦上下投简历轻松多了，或许未来你也能有机会名留史册呢。 不过现在情况却不同了，你已经跟亨德森出版社有过一次良好合作，以后他们再有需求时肯定也会第一时间想到你。 当然，下一次再有合作机会时，你一定要记得提醒亨德森出版社把你的名字也加到书里去。多完成几部作品，积攒一点名气，让大家都知道‘玛丽·贝内特’。 等你的名字成了一块招牌，以后选择权就在你自己手里，到时你大可以挑自己感兴趣的委托，而不必看皇家植物园的脸色，费心劳力从林德先生手里挣那三瓜两枣。” 安妮小姐纵使体弱，可到底是一向强势的德·包尔夫人精心培养的女儿。所以在为玛丽的职业生涯出谋划策时，她一发言就直指出版社与画师之间的主动权。 马车摇摇晃晃，安妮小姐却依然努力挺直腰背，保持仪态。她说起话来依然轻声细语，可短短几句却将她的骄傲与野心显露无疑。 脆弱的肉体凡胎不是她成功的阻碍，强大的精神力会带她所向披靡。 这一刻，在玛丽和玛利亚的眼里，安妮不再是那个多走两步路都能喘上三分钟的娇弱大小姐，她聪明、冷静、目标明确、高瞻远瞩，整个人简直闪闪发光！ “说得太对了！”玛利亚大声鼓掌，推推一旁的好朋友，“快记住安妮说的话！下次再跟别人合作时千万看清合同，一定要把你的名字加到书上去。” “记住了记住了。”玛丽连连点头。她以前倒想过这回事，可惜并没有真正放在心上。要是安妮不强调，下一次她忘了也就随出版商去了。 “安妮，你真厉害。”想想自己刚才说的话，玛丽忍不住脸红起来，“你在认真帮我规划职业，我却只会像个小孩子一样幼稚地恋家。谢谢你安妮，我一定会认真对待我的工作的！” “哎呀，没有的事。”激情发言结束，安妮小姐也恢复了平时的羞涩状态，她不好意思地侧过头，“我好歹比你们都好大几岁呢，见的人自然也比你们多些。 我说的这些其实算不得什么，你到伦敦去看看那些画师是怎么一步步积攒口碑的，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再说你考虑的也很有道理，林德先生也真是冒昧，哪有随随便便邀请一位年轻女士独自离家去伦敦工作的呢？ 要我说伦敦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人又多，路又挤，乱糟糟还臭烘烘的……” 安妮小姐对伦敦的怨念实在太深，稍微起了个头就说个不停。直到马车终于在小镇的书店门口停下，她才勉强结束了对伦敦交通状况和城市卫生情况的大力批评。 “来吧，”安妮小姐带着玛丽和玛利亚走进书店，轻车熟路地拐到一个大书架前，“这家店里有各种各样的钢琴谱，基本都是国外进口的。你们不懂外语？问题不大，能看得懂谱子就行。我给你们挑几本合适的，以后你们回家了也可以慢慢练……” 安妮的专业和眼光都是没得说，玛丽和玛利亚信服地点点头，等着安妮给她们挑适合十年新手重新入门打基础的练习曲谱。 “这本不太好，这本……嗯……也不太行，这本有些难了……”安妮小姐挑得严格又认真，每本谱子都要打开来仔细浏览一番。 可结果要么曲调庸俗，不能培养音乐美感；要么单纯炫技，不适合业余爱好者练习；还有的干脆就只有谱子，半句指导说明都没有。 啪！安妮小姐重重合上手上一本谱子，她涨红了脸，觉得自己简直辜负了朋友们的信任。 她不允许自己这样敷衍，于是努力补救，“这些都不太好。算了，我，等我回去亲自给你们整理一份吧。你们觉得可以吗？” 回去的路上，玛利亚一直在思考一件事，她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请安妮把她自己的钢琴练习技巧总结出来，投给出版商出版！ “爱好音乐的女孩子那么多，可有多少家庭能请得起钢琴教师，特别是优秀的钢琴教师呢？大把大把的人都只能像我和玛丽一样，自己对着谱子练，能练到什么程度基本全看运气。 所以要是能有一本讲解清晰又详细的书，就像安妮你平时指点我们一样，那不知道能帮助多少人呢！” 安妮小姐被玛利亚的异想天开吓了一跳，“可，可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又没有真的在伦敦大剧院开过演奏会，哦，我还是个女人，你见过有几个真正出名的女钢琴家的？那些出版商真的会愿意打开我的书稿吗？还有，大家真的会相信我出的书吗？不会以为我是骗子吧？” 在投稿方面有些经验的玛丽帮忙出着主意，“担心出版商不看女人的来稿不要紧，先随便属个男士的名字骗他们打开信封就行就行，不过德·包尔家的身份应该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鉴于出版商不一定懂钢琴，可以先把书稿给音乐界的专业人士看看，如果能得到他们的认可，请他们写一封专业的推荐信，那就方便取信于人了。” 安妮小姐一边嘴上推拒，一边忍不住憧憬，“其实我也很希望能帮到更多的人。” 说话间，她终于下定决心，“我先试着整理一份稿子出来，到时候请你们帮我看看！” “太好了！”玛利亚很激动，同时不忘帮玛丽发掘机会，“玛丽会画画，能给你的稿子画插图！不管是全身坐姿还是手指指型，保证画得标标准准清清楚楚！特别是手型，这个可重要了！但基本没哪本教材提到这些，更不要说画出来让大家看清楚了！” “哎呀，那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一起署名了。”安妮小姐干脆放飞梦想，“我是作者，玛丽是插图画师，玛利亚你就是创意统稿人！负责全书把关！” 三位好朋友开心地畅想未来，但各自心里都知道这件事并不容易。 夜里大家睡觉后，安妮小姐确定屋外没有人经过，立刻爬起来一个人在房间里结结巴巴地模拟对话场景。 她还是拿不准自己能不能写一本书，所以打算找机会咨询一下万能的达西表哥。要是表哥也质疑她，她可得先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 回到牧师宅邸的玛丽与玛利亚也没有闲着，她们一个认真写下白天安妮小姐的职业建议，提醒自己千万别忘了；一个干脆就在计划，要不要劝自家父亲再去出版业试试水呢？ “等我爸爸在出版业打出一片天地，我绝对绝对专门设立一个部门服务女作者、女画家，还有女读者！ 哼！好多男人自己未必读了几本书，却傻乎乎地觉得女士们只配看些指导家务煮汤做饭织毛衣的小册子，把谁当保姆呢！ 明明咱们女士也对艺术有深刻的见解，也能阅读那些厉害的著作，还更能创作出好看好卖能帮助大家学习进步的作品！ 玛丽，你觉得呢？” 玛丽对自己的好朋友当然百分百的支持，“那当然，玛利亚，你可要努力说服卢卡斯先生。” 说到这里，她忽然又压低了声音，“不过我们现在是在柯林斯先生家里，柯林斯先生未必高兴看到自己的岳父再返回商界，所以你最好还是回家后再跟卢卡斯先生商量这件事吧。” “你说的有道理。”玛利亚也配合地压低声音，“放心，看我的。对了，我们明天就要回龙博恩去，今天没来得及，明天去罗新斯庄园告辞的时候，你要不要顺便去跟林德先生说一声？ 安妮的话说得没错，但是林德先生也是一片好意嘛，就算你不答应跟他去伦敦，但保持好关系，以后也可以继续合作？” “当然啦。”都是分享过尴尬事，一起背后说过人坏话的关系了，玛丽自然把林德先生视为朋友，既然要走了，怎么样也该打个招呼的。 只可惜只可惜人生总有意外。 当玛丽提出想去树林边的小屋里同林德先生告辞时，德·包尔及时阻止了小姑娘花时间白跑一趟，“别管他了，玛丽小姐，他每天熬夜工作，早上这个点是绝对不会起床的。 唉，我是不懂他到底怎么想的？等到哪天耽误了大事，肯定有他后悔的……”
第38章 对照组 大半个月的时间里，卢卡斯爵士慎重观察了大女儿的婚后生活。他很高兴看到大女儿这么多年苦尽甘来，总算找到一位如意郎君。 当然他也很自豪自己能结识德·包尔夫人，成为罗辛斯庄园的座上宾。 几周的考察社交时间过去，卢卡斯爵士体贴地认为认为是时候回家，把空间和时间都留给相处无比和谐的小两口了！ 决定一旦宣布，女孩子们就只能抓紧时间收拾自己的行李顺便，抽空同新交的朋友们告别。 变化不大，但整个人确实开朗自信不少的安妮小姐珍惜地抚摸过玛丽和玛利亚一起送给她的一册巴掌大的练习簿。 里面全是她弹琴示范、在钢琴边指点她们练习，或者休息时优雅饮茶的人物简笔速写，甚至还有几张上面连人也见不着，干脆就是几个手部特写。配上玛利亚一笔一画记录的一日日的趣事，简直是她一生都不会忘记的美好时光！ 这些小打小闹当然比不上罗辛斯庄园墙壁上挂着的花了大价钱请伦敦著名画师创作的华丽油画，但安妮小姐捧着小练习簿，整个人又开心又感动，简直快要落泪了。 “我哪有这么美丽，玛丽，你的画笔简直为我增添了太多不实的光彩。还有玛利亚，你夸我夸得太夸张了。” “我亲爱的！”不等玛丽说话，一旁的德·包尔夫人就大声发表了意见，“我倒觉得玛丽小姐的作品非常写实！虽然只是简笔画，来不及用油彩上色，但已经精准地捕捉了你优雅尊贵、充满艺术感的气质。 还有玛利亚小姐的记录，语言那么生动，光是看一眼，我就能想象到你们那时有多快乐！ 我现在才明白，老话说的‘上帝关了你一道门，必给你另开一扇窗’果然是至理名言。 玛丽小姐、玛利亚小姐，虽然你们在钢琴上看不到什么天赋，但在绘画和写作上的灵气却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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