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怎么了?”方思阮望着他,凑近打量了这个“段逍遥”几眼,倏尔嫣然一笑,她已经知道眼前人是谁了。 她这一笑瞬间鲜活生动起来了,容色比月光更加夺人摄魄。 “段逍遥”只觉眼前一亮,顿生满室盈辉之感。她一边为她容色所惊艳不已,一边惊疑不定的心渐渐沉静了下来。 她忍不住地想:情爱之事向来说不准的,即便是师父这样的世外高人,终究是难以脱离情爱之苦,又何况是她自己呢? 只要想起师兄和师姐两人在缥缈峰上亲密无双的模样,她就不由黯然神伤。 看不惯索性就不看了,她一时负气下了飘渺峰,一路向南行,到了陈州。 不料刚进城就听到了有人提起师父逍遥子的名号,当即屏息听了下去,又听见他们说什么“夫人”什么的,当即大惊,忍不住夺走了那张画纸。 一看之下更是惊诧难忍,画上之人正是师父逍遥子。 只是画像还不足以令她相信这件事情,她还只是半信半疑当中,但后来那么多老百姓向她跪谢,她也就不得不信了。 师父云游在外已久,他们师兄妹三人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老人家了,却没有想到竟会在此地出现,更没有想到他这些年竟然在外娶了个妻子。 自从下山之后,一路上,李秋水杀了好几个觊觎她美貌上来调戏的登徒子,到后来也是烦了,索性易容成了师父的模样。因此,先前也就被其他人当作了“段逍遥”。 李秋水就以“段逍遥”的身份,三言两语将师娘落脚的客栈地址套了过来,想要前去拜见师父逍遥子。 “秋水。” 忽然间一个声音钻入李秋水耳里,分明是师父逍遥子的声音,这“传音搜魂大法”只有身负逍遥派内力的人才能听见,身前的少女浑然不觉,依旧担忧地望着她。 李秋水当即仰头四顾,整间卧房就只有她和眼前少女两个人,也施功传声道:“师父,你在哪里?” 那声音又道:“我就在你们身边。” 李秋水心中有很多疑问却不知如何开口:“师父,她究竟是不是我的师娘?你又为何......” “我练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正逢三十年返老还童之际,不便在她面前现身,但一直护在她周围。你师娘是个普通人,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担心吓到她,所以这段时间一直隐身在旁,你不要拆穿此事。” “段郎,段郎,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李秋水回过神来,就见那少女搀扶着自己的右臂面露担忧的神色,她望着自己的这个小师娘比自己只小不大,不由叫苦连天,师父倒把这个难题留给自己了。 客栈底楼一处僻静的角落里,一蓝一白两个身影对坐而饮。 白玉堂道:“你今天很不对劲。” 展昭噤声一瞬,又仰头饮下一杯酒。 白玉堂冷冷觑了他半晌,“砰”的一声放下了酒杯,忽然道:“有时候我真是不理解你们这些朝廷里的人,说话做事总是弯弯绕绕的,一点也不干脆。你想知道那个逍遥子的消息?” 展昭叹息一声,终是承认。 白玉堂道:“我当初跟随我师父学武时见过他一面,但却给我留下的极深的印象。那年,我才七、八岁,他冬日踏雪而来,先是彬彬有礼地自我介绍一番,而后就要求与我师父一战。他那时在江湖上已颇有名气,连胜好几个武功高强的高手。 我师父见他俊雅非凡,起了爱才之心,有意让他几招,但被他拒绝。我当时只觉得他心高气傲,不料我师父最后只过了五六招就败在他手下。他点到即止,从不伤人性命。 逍遥子当年也才二十岁出头,一时间风头无限。武林中人人自危,年轻气盛一点的少侠只盼着与他一战,哪怕是在他手下多过上几招,也足已在江湖成名立足。有威望的一些门派却是闭门谢客,担忧他寻上门来,生怕丢了自家门派的招牌!” 白玉堂的是师父名叫夏玉琦,人称西洋剑客,擅长剑术和机关术,是位世人高人,能让他六招之内就败下的人岂非寻常之人。但这般人物,怎么这些年从未听说过他的名号。 展昭将自己的疑问问出了口。 白玉堂解释道:“后来据说逍遥子远走塞外,再也没有露面过,因此渐渐也就没有提起他了。我师父自那以后一直隐居在外,潜心钻研剑术,只盼将来再能与他有上一战。” 若方姑娘的夫君真是那位逍遥子,他又怎么会让自己的妻子落于安乐侯庞昱手中,此事必定另有隐情。 展昭不禁蹙眉思索。 嗤的一声响划破静寂的夜空,展昭和白玉堂皆是一惊,探身向窗外望去,但见漆黑的夜空当中升起一团苍白色的烟雾,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从街头传来,八个带刀侍卫正在一家家搜查着什么,看他们的衣着并非州府里的侍卫,而是安乐侯庞昱的贴身侍从。 搜索无果,侍卫们向他们落脚的客栈走了过来。此时夜已深,客栈早已关张,他们并未敲门,甚是粗鲁地在木门上踹上了好几脚,粗声叫嚷着:“赶紧来开门!” 掌柜掀布而出,急匆匆地前去开门。刚拿开门板,领头侍卫就推门而入,连带着将他推到一边吗,环视一周,看到角落里脸色微沉的展昭和白玉堂之时,微微一顿后又道:“今日安乐侯府中出现一伙盗贼,不仅偷走了府中的金银,还掠走他新纳的小妾,你这家客栈最近可有什么陌生人出入?” 说着,他身后的另一个侍卫将一副画卷举至他的面前,问道:“画中女子你可曾见过?” 掌柜凝神看去,微微一愣过后:“我没见过。” 领头侍卫向挥挥手,身后七人立刻咣咣咣地往楼上搜去。 展昭欲起身却被身旁白玉堂拦住。 不多时,楼上响起一阵喧闹声,唰唰唰拔刀声混杂着惊呼声,有一侍卫大声道:“大人,夫人在这里!” 底楼的领头侍卫阴恻恻地横了掌柜一眼,踏步上楼,刚达到楼梯中间平台时,只听一道冷哼“好大的官架子。” 喀剌剌几声,刚才那上楼搜查的七个侍卫滴溜溜从二楼滚下,滚至了他的脚边,皆双臂软软下垂,不住地翻身哀嚎。
第77章 逗猫日常(12) 领头侍卫大惊失色,右手按在了腰间佩刀上,下意识地朝二楼道口望去,那处昏暗幽深,不见人影。 就在七人滚落的那一刻,原本二楼的喧嚣吵嚷竟戛然而止,此时更是一片寂静。他愈发不安起来,脚边七人仍旧不停地痛呼哀嚎。 忽然间,一丝冰凉滑腻触觉的贴上他的脚踝,他脚猛地一缩,又向下望去,原来是七人中的一人翻滚间骨折的手无意识地碰到了他。 那侍卫忍痛提醒道:“大人,你要小心,那男子的武功好厉害。” 领头侍卫不由心里生怯,但面上依旧紧绷着,不露丝毫,“唰”的一声抽刀而出,举刀向上走去。 微黄窗纸上投射出一道黑影,渐渐扩大,似有人朝着楼梯口走来。 领头侍卫粗声壮着胆道:“是何人阻挡官差办案?我们乃安乐侯府中侍卫。” 他本意是自报家门威吓住对方,凭着安乐侯的身份,陈州城中没有人敢与他作对。就算是来去自如的江湖游侠,心中也要掂量几分得罪了安乐侯的后果,却不料那人又是冷冷一哼,寒声道,“安乐侯是什么猴?我只见过峨眉山的猕猴。不知此猴与彼猴,打起来哪一个胜上一筹?” 这话是将安乐侯庞昱和猴子摆在了一起比较。 领头侍卫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狂妄的人,但看自己脚边七人的下场,这人的武功又高且手段毒辣,要他出口驳斥对方,他却是不敢,就怕落得跟七人一样的下场。 话音刚落,李秋水就从昏暗的长廊里缓缓走出,停驻在楼梯口,眼带寒意向下俯去,半面玉容俊秀华美,半面隐在阴影中,神色莫测。 领头侍卫下意识小退半步。 李秋水望着他,又淡淡道:“我问你话,你怎不回?还有我的夫人何时成了那什么侯的小妾?” 刚才七个侍卫搜查房间搜到了她那里,看到师娘就立刻欲拉她走。看见这几人冒犯师娘,李秋水自然无法坐视不管,当下折断几人的双臂丢下楼去。 她虽然不知道事情全貌,但想想也就清楚了,定是那安乐侯看上了师娘的美貌,想要夺取她,才编造下这个谎言。 领头侍卫见他语气平淡,但难掩锋利逼人之势,正是进退两难之际,一个青衣少女从长廊里奔了出来搂住了白衣男子的手臂,低声劝道:“段郎,不要冲动。”莺声呖呖,轻柔婉转,使得听见其声的人不由自主地摒弃了心间躁郁之情。 她正面对向白衣人,瞧不见她的面容,但只看其婀娜身姿,就知是个美人。 白衣人在她的劝阻下脸色依旧冰冷,但眼里的杀意却是散去了。 青衣少女似乎是松了口气,不经意间向这里瞥来,露出一张熟悉娇艳的容颜,正是这两日他们苦苦搜寻的画中美人。 方思阮拦住李秋水,她知道自己这个小徒弟的性子,定然是要杀了这几个侍卫。他们助纣为虐,固然可恶,但幕后罪魁祸首还是安乐侯庞昱。此刻杀了他们倒是容易,但又给了庞昱倒扣罪名的借口。 她向楼下扫去,地上的七人双臂尽断,断臂之苦也够他们喝上一壶的了。 正欲移开目光,余光中却感有人在注视着她,方思阮回望而去,不偏不倚地落入展昭漆黑的眼眸中。他目光怔怔,百种情绪在心间激荡,最终向她淡淡一笑。 明月悬空,清冷月光挥洒而下,一丝银光仿若从细蒙的月光中抽离而出,如蜘蛛吐丝般从二楼窗牖射入,向方思阮身上卷去。 下一秒,凛光一闪,一柄长剑倏地一下破风而出,以迅猛之势直射向二楼,尽数斩断银丝,而后铮的一声扎进了木柱之中,木屑四溅。 不过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银丝甚至来不及沾染到方思阮的衣裙。 方思阮循声望去,但见一把漆黑的剑鞘深深卡嵌在木柱之中,剑鞘之中并未插着剑。 李秋水催动内力,隔空一掌向木柱轻轻拍去,剑鞘登时落下,长袖一卷,束住剑鞘后向楼下掷去。这时,她在分了点注意力在楼下的两个男人身上,打量了几眼,朗声道:“多谢!” 展昭凌空接过剑鞘,微微颔首。 李秋水忍不住看了一眼楼下蓝衫男子,剑眉星眸,英姿勃发,他右手中的无鞘长剑在冷夜里泛着寒光,接到剑鞘后收剑回鞘,一举一动倜傥洒落,但垂眸间却难掩眼里的黯然之色。 李秋水脑里灵光一闪,很快地就看破一切。这男子必定是对师娘有意。 他的注意力势必一直都集中在师娘的身上,这才能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就投剑斩断银丝。他剑甚至来不及脱鞘,就将其掷出,就是担忧来不及在银丝攀到师娘身上前将其斩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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