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寺庙里莲花座上的观音神女。 到如今,胡斐依然是这么觉得,但奇怪的是现在的他看着南小姐莫名紧张地心都要从胸膛里蹦出来,脸上一阵阵地热意滚烫。 “南小姐,还是很好看,不,比以前更好看了。” 这话惹的南兰不禁莞尔一笑,她自己不觉,但在场诸人都因她光彩耀目、明艳逼人的笑颜而飘渺恍惚,如梦如醉。 小胡斐也脸红耳热地移开了目光。 他从前向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哪怕自小生活困窘也从不畏畏缩缩,躲躲闪闪,可如今再遇到南小姐他却莫名不敢直视。 南兰让胡斐在身侧坐下,平阿四却不肯上前,默不作声地缩在角落里,南兰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勉强。 她看了一眼另一侧,恰好对上苗人凤目光。 他一直在看她。 南兰冲他眨眨眼,苗人凤唇角微勾,就见她又转头向胡斐介绍道,“这是我夫君,苗人凤。” 她对胡斐的介绍则是,“这是从前我认识的小兄弟,胡斐,还有那边的是平四叔。” 平阿四听到提及他的话,头埋得更低了。 南兰和苗人凤还有年龄尚小的胡斐都是敏锐的人,注意到了这点小细节,他似乎并不是很愿意让人留意到他。 苗人凤与平阿四不熟悉,以为他性情如此,南兰和胡斐却是若有所思地看了苗人凤一眼。 南兰和胡斐聊起分别后的三年。 胡斐道,“从前听南大人说南小姐去京城后就要成亲了,我原本还想着往后要到京城才能见到您呢。” 南兰闻言垂眉敛目,笑意淡淡。 的确,那时候的南仁通对于女儿嫁入高门大户里志在必得,难得不顾南兰的劝阻大张旗鼓的为她置办嫁妆。 思及至此,南兰看了一眼苗人凤,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听到他们提到了京城,那三个京城来的武官开始高谈阔论起来,说起自己在京城里的各种见闻,目光却一直放肆地在南兰身上。 武官们到底是在官场里待久了,不知金面佛的名声份量。 苗人凤眉目冷凝起来,指尖微动,转瞬便多了几枚石子,这是作为暗器能教训人说话又不易伤人性命的绝佳物品。 他从前不喜用暗器,但如今觉得有些场合还是很实用的。 这两年里南兰与苗人凤游历在外,即便她有意遮掩容貌,但百密还有一疏,难免有显露的时候,他已十分熟练处理这样的场面。 但在他出手前,胡斐清脆的少年声音先在厅堂里响起。 “南小姐,胡斐还是要多谢你,谢谢你当初将我和平四叔收留在知府府邸做事,还教我识字明礼,您后来随知府大人升迁进京,还特意邀请了我们,这份恩情,他日胡斐必定涌泉相报。” 他刻意提高了一些音量,重音尤其落在知府二字。 厅堂里再次静了下来,包括那三名武官的诸人心里都惊疑不定。 知府,从四品官。 蓝翎侍卫不过才正六品,还是武职。 虽然诸人早在瞧见这位苗夫人时便觉她气质清贵,必然出身不凡,没想到竟然真是一位官家的千金小姐。 三位武官不再言语,也不敢再看过来了,其余人就更是小心翼翼了,寻常的江湖人就是平常百姓罢了,碰上官府哪里敢放肆。 就是最低的九品芝麻官都能压死人,更何况是位知府千金。 一时众人都手足无措起来,更不敢凑到近前了。 马春花也没想到帮自己的苗夫人竟然是这样一位贵人,她本有些忐忑,但对方仍是那般温柔似水地邀请她坐下烤烤身子。 而在场心情最复杂的却莫过于商宝震了。 他作为商家堡的少主人,本就该尽好地主之谊,尤其这还是一位身份贵重的客人,可是为什么偏偏,偏偏她是苗人凤的妻子…… 他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双手在袖中紧攥成拳。 不知该不该开口,也不知该不该抬脚上前,好在不等他纠结完,夏季的大雨来的快,去的也快,雨已经停了,且雨过天晴。 此时已是傍晚,但南兰和苗人凤没打算在此留宿。 南兰邀请胡斐二人和他们一起上路,但还不等他说话,一直在角落里默不作声的平阿四先开口了,一开口就是斩钉截铁的拒绝。 “南小姐已经帮了我们许多了,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 南兰听着他这话里似乎别有深意,但也无意勉强,只是最后告诉胡斐若有难事可到浙南的苗宅家中求助。 临出门前又有人叫住了他们。 “苗大侠,苗夫人,不如在寒舍住一晚再上路?” 叫住他们的是个颇为沧桑的女声,原来不知何时从商家堡的厅堂后面走出来一个老太太。 身穿青布棉袄,下系黑裙,脊梁微驼,两鬓全白,顶心的头发却是一片漆黑。 说是老太太也不尽然,其实对方年纪并算不得很大,面貌至多四十余岁,但打扮和体态都颇为老气, “妈!这里的事我来处理就好……”一见这人,商宝震就着急地喊道,原来竟然是他的母亲,商家堡的女主人。 商老太理也不理他,一双眼只盯着门口的苗人凤和南兰。 尽管她表现出的神态是一派温和,眼神却还是叫人觉出一股阴沉和执拗的意味,南兰察觉到她目光尤其落在苗人凤身上。 南兰不明所以,但直觉来者不善。 明面上仍是温雅地婉拒道,“我们夫妇还有事要办,如今还赶得上去最近的镇上,就不多叨唠夫人了。” 商老太没有强留,但直到上了马车仿佛还能感觉到身后阴冷的目光。犹如芒刺在背。 *** 待马车行驶出去一段距离后。 马车的车门没有关,一如既往地苗人凤赶车,南兰坐在车厢里,但她就坐在他身后,将头轻轻倚靠在他宽厚的脊背上。 “这户人家有些古怪,她对我们有恶意。” “这是商家堡,她是商剑鸣的妻子。” 苗人凤低沉的声音有些冷,他难得如此情绪外露,下一瞬南兰就听他道,“商剑鸣杀了我两个弟妹,胡一刀替我杀了他。” 杀夫之仇,原来如此。
第19章 相逢不识19 *** 南兰发现苗人凤或许还是在意胡斐无意间的那句话。 苗人凤向来不挑剔住宿的条件,到哪里都能睡的很好,但离开商家堡后的数日里南兰察觉到他有些失眠。 果然这日再次上路时,苗人凤突然问她。 “兰儿,你从前有婚约在身?” 其实无论南兰从前有没有婚约,如今她既然已嫁给他,那么也没甚干系了,理智是这么告诉他的,但感情总和理智不一致。 南兰还像昨日那般开着车门,她正坐在车厢里看账本。 这两年他们虽然常常在外行走,但家里的事情也没撂开手,当年回京时南仁通给南兰准备了好几大船的嫁妆提前送往京城,此外房契地契和几百万两的银票都带在了身上。 前者南兰没去管,后者在收敛遗体的时候收拾起来了。 苗人凤家里比不得她豪富,但也颇为富庶,别看他平常在外的模样落魄,但到底是从明末清初百年来传承下来的武学世家。 比如苗宅附近的山头和大片的土地都是苗家的,周围的乡民大多都是租的他家的土地,光靠收租子起码衣食无忧了。 苗人凤不擅长打理这些,从南兰进门后就一概交托给她管。 纤白的指尖慢条斯理地翻阅,眉目清丽温婉,明明是铜臭味的商贾事,可她做起来仍是那般充满文雅的书卷气。 不像在看账本,而像是看诗词的才女。 对苗人凤突然的问话,南兰并不觉意外,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毕竟若是他一点不在乎,此刻耿耿于怀的或许该是她了。 “没有。” “我和富察家的小少爷一起长大,他待我很好,父亲那时因此想把我嫁进富察家,只是他一厢情愿罢了,这事成不了。” 六年了,南兰已经很少回想起六年前的旧事,她并不怀念那时候京城里的繁华烟云和高门府邸里锦衣玉食的生活。 但除此之外,要说没有一点惦念是假的。 毕竟四年青梅竹马的时光和一年在回疆草原相依为命的生活。 可是如今再说起来,好像也只能用“一起长大”“他待她很好”这样简单的话语一笔带过。 要她再回京城去见他,她还是不愿的。 京城,这个人人向往的富贵云集之地于她而言更像一座华丽的金笼,她很怕自己一进去就再也飞不出来了。 苗人凤听出了其中必有内情,但也听出了她对此不愿多说。 因此没再多问一句话。 南兰没了心情看账本,刚好前方官道上似乎隐隐传来了马蹄声,她把车门关上,准备在车内小憩一会儿。 没一会儿,车外果然经过了一行人,都骑着马,且听马蹄铁落在地面的声音能听出都是良马。 驾车的苗人凤看的更清楚。 迎面而来的一行有九人,有老有少,衣饰都颇华贵,个个腰挺背直,豪健剽悍,为首的是个锦衣玉带,贵气天成的俊美公子。 脸如冠玉,丰神俊朗,容止都雅,吊着一双丹凤眼,满脸的傲气凌人,身下赫然是匹有价无市的汗血宝马。 头戴着瓜皮小帽,正中缝了一块美玉,莹莹生辉,价值连城。 苗人凤瞥了一眼他身后,认出后面跟着的一溜人里有几个在江湖上都算功夫相当不错的高手,如今却只作随从打扮,不知是哪里的权贵出行。 车里车外的南兰和苗人凤都未曾在意。 擦肩而过的权贵公子一行人更是连眼风都没扫过一下官道上外观朴素的那辆大车和戴着斗笠同样衣着朴素的驾车的男人。 *** 和小胡斐二人的见面仿佛开启了与故人重逢的开端。 这日南兰与苗人凤夫妻二人错过了客店,在野外生了火堆过夜,他们马车里带足了东西,倒是并没什么不便之处。 火堆上架着小锅,锅里煮着肉干和菜干。 肉是苗人凤之前在游历过程里亲自打的野味,让附近的农家帮忙料理晒干,菜也是农家自己栽种了再晒干的。 虽然简单,但随便加点调味的香料就足够鲜香。 随着沸腾的水汽,香味在黑夜里空旷的平原上弥漫开来,或许就是因此引来了同样投宿野外的过路人。 苗人凤第一时间察觉到有人接近。 原本盯着火光惬意的神情陡然一变,虎目凛凛看向一侧,一旁裹着披风靠在他肩上的南兰也直起身,看了过去。 在黑夜里隐约能看到马上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来人似乎没有察觉到他们的警惕,仍然安然自若地往这边走,直到步入火光笼罩的范围,终于看清了人影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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