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三哥,我想我知道陈禹跟着的那位贵人是谁了。” 此前赵半山在收到吕小妹的求救后便带着她赶向北京,到了北京后只打听到他跟着一位贵人出门办事去了,具体的却没功夫细究。 而现在听到南兰这么说,赵半山好像也明白了。 *** 商家堡内正在举办一场晚宴。 商剑鸣从前拜师在镇远镖局总镖头,号称威震河朔的王维扬门下,今次他的两个儿子王剑英、王剑杰路过此地,听闻同门的师弟去世,便留下祭拜上两柱香。 尽管事实是他们侍奉的福公子原本连夜赶路,如今碰上心情不好便暂且在此处歇息一二。 商老太不知其中内情,对于先夫的同门自然是盛情款款,她知晓王剑英兄弟二人早不再经营镖局,而是在官门做事。 见他们对这位福公子毕恭毕敬,虽不知其身份,也知晓当是位不得了的贵人,自然也是不敢怠慢的。 但这场本该宾主尽欢的宴会却叫一个孩子给毁了。 正是本已逃走,如今又折返回来的胡斐。 他救了平阿四出堡后,想起商宝震鞭打之仇虽报,商老太暗算之恨未复,于是又赶回大厅。 他这一回来,商老太倒是大喜过望。 商老太已从儿子商宝震那里得知胡斐正是胡一刀的儿子,她生平将胡一刀和苗人凤视为大仇人,如今岂肯放过胡一刀之子? 商老太嫁给商剑鸣多年,倒也跟着丈夫学了一手八卦门的功夫,手持先夫的紫金八卦刀绵密狠辣,绝无破绽。 虽说未臻炉火纯青之境,但加上她不顾性命的那股狠劲,对手再强,本也难以抵敌,岂知胡斐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却与她斗地渐占上风。 最后竟叫他左右开弓扇了两个巴掌在脸上。 王剑英、王剑杰虽与商剑鸣没甚感情,但眼见一个毛头小子欺负到他们八卦门的遗孀面上,也觉颇为受辱。 先是王剑杰出手,又败在胡斐手上。 到最后王剑英也上场了,胡斐人小力弱,终于有些抵挡不住了,但他智计百出,这时便故意虚张声势,哈哈大笑说自己帮手来了。 谁料,竟是这般巧。 门外有阵阵马蹄声响起,这时竟刚好有人到访了。 真是这小子的帮手? 大厅里群豪耸动之下,目光一齐注视在门口来人身上。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身材浑圆像个大肚弥勒的中年男人,和一个身材高瘦、面皮蜡黄的青年大汉。 俱是衣着朴素,看似寻常。 然而在场有几人却认识这两人,面色俱是一变,严阵以待起来,只要是混江湖的又岂能将千手如来赵半山和金面佛苗人凤两人等闲视之? 主位上的福公子一直安坐着冷眼旁观这场闹剧,胡斐和商老太乃至王家兄弟的恩怨他并不在乎。 倒是觉得这小小年纪的少年竟与自己府中的一流好手斗了个旗鼓相当,心中又是诧异,又感有趣。 此时见又有人来,便淡淡瞥过去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他瞬间瞳孔紧缩,从座位上霍然起身。 手里转着的玉箫瞬间掉落在了地面上,玉石碎裂时清脆的“啪嗒”声在安静下来的大厅里格外明显,引来其他人的瞩目。 “公子,怎么了……” 坐在他下首的老者立刻关切地问询,这位是福公子家里的管家,是这一行人里最受他倚重的人,但这会儿福公子看都没看他一眼。 福公子双眼死死地盯着门口,眨都不敢眨一下。 双眼充血,眼眶泛红。 其他人察觉到不对,对门外的人更多几分探究,福公子难道认识赵半山和苗人凤?可再仔细看,福公子看的分明不是他们二人,而是他们身后。 那么身后又有什么? 苗人凤高大的身躯几乎完全能遮掩住女子纤纤清丽的身影,只隐隐约约从一些角度露出戴着云纱斗笠的身影一角。 不细看甚至不能发现她存在,这本不该引人注意。 可当有个人曾与之朝夕相处,对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熟悉至极,曾千次万次在脑海中临摹那道记忆中的身影不敢忘记。 即便只是一点残缺的身影,也足够勾起身体本能的反应。 “兰儿……” 福公子张了张嘴,他的声音干涸、沙哑。 此刻的他简直像是在沙漠里徒步了几天几夜没有喝水的旅人,终于看到一片绿洲,却不知是不是海市蜃楼。 门口无人回应。 “兰儿……” 福公子又唤了一声,并向前走了一步。 全然没注意到身前摆放的矮桌,直接撞了上去,上面摆放的各色佳肴随着摇晃的矮桌摔在了地上,噼里啪啦好一阵脆响。 一些汤汁溅在了福公子昂贵华美的锦衣上,他浑然不管,仍然直勾勾盯着门口那道被遮掩住的丽影。 于是也没看到脚下的碎瓷片,直接踩了上去。 尖锐的瓷片扎进脚底,对于身娇肉贵的贵族公子哥本该是难以忍受的剧痛,但这时他仿佛已经感受不到来自外界的任何刺激。 张总管和另外两个亲随侍从惊地大叫,“公子!” 在场其他人亦是震惊的,跟着福公子来的其他五人虽然都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但在福公子手底下做事,向来只见惯了这位爷位高权重、矜贵高傲的模样,何时有过这般狼狈的时候? 就是马行空父女和商宝震这些才认识福公子一天的人也看得出对方如何自矜身份,连话都懒怠搭理旁人一句。 商宝震之前和他请安,他点个头应了便是屈尊降贵了。 福公子不知别人怎么想,他也不在乎其他人怎么想,此时的他只想要确认一件事,那就是—— 眼前的幻影到底是不是他的兰儿。 原本打斗中的王剑英和王剑杰兄弟见此情形自然不敢再擅动,接连陷入缠斗的小胡斐抓住时机巴不得休息一会儿。 只是知晓南小姐闺名的他不由将担忧的目光看向了苗人凤身后。 厅堂里一时没人说话,有的是不敢,有的是不愿。 在这奇怪的静默中似乎有一道清雅柔和的女声幽幽叹息了一声,门口站在前面的苗人凤和赵半山往两边挪了一步。 于是那道半遮半掩的丽影终于完全呈现在众人眼里。 “瑶林,好久不见了。” 斗笠下的云纱如轻云薄雾缭绕,云纱下的嗓音亦如梦似幻般醉人,门外夜空上皎洁的明月清辉洒落下来,她就这般亭亭玉立。 月下惊鸿影,疑是画中仙。 明明不露一点真容,但在场没人会怀疑那不是一位风华绝代的美人,夜风吹过她衣袂,飘飘然已不似尘土中人。 至于福公子…… 在听到那熟悉的嗓音久违地在耳边响起时,他险些以为是否又是再一次的幻听,他突然大踏步上前,受了伤的脚跌跌撞撞。 南兰透过云纱看到这一幕,到底心有不忍。 她上前一步,在经过前方的苗人凤时手背与他的手轻轻碰了一下,然后越过他与向这边走来的福康安相向而去。 是的,这位福公子便是她曾寄居的富察府的公子,已是她从十岁到十五岁整整相依相伴五年时间的青梅竹马,福康安。 “瑶林,是我……”你别急。 后面的话没来得及开口,走到她面前的福康安已经一把掀开她戴着的斗笠,在那一瞬间厅堂里骤然多了许许多多暗暗抽气声。 柳如眉,云似发。 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清丽绝艳,淡雅出尘。 世人形容绝色美人为闭月羞花之貌、美撼凡尘之姿,常以为是夸大之词,今日亲眼目睹方知其言为真。 不,绝色美人这样的形容放在她身上都显得俗气了。 只因这无法用言语比拟一二,令人惊心动魄的至美姿容已非凡尘俗世能有,在场之人即便不是第一次见都不禁为之恍惚迷离。 离她最近的福康安却顾不上惊艳,只有莫大的庆幸。 他庆幸于这真的是他的兰儿。 不再是他的梦中,不再是他的幻想。 这矜傲的簪缨公子俊美的面容满是欣喜若狂的神情,一双清贵狭长的丹凤眸看着南兰却忽地落下一颗晶莹的泪珠。 “兰儿……” 南兰本已做好了被他质问后的解释,然而下一瞬她被他用力用力抱在了怀里,她正要推开,却听耳边传来他又哭又笑的声音, “太好了,太好了,你还活着,你没有死……” 在找到她后,福康安第一时间没有质问她为何要假死,为何六年前已经近在沧州却不去京城找他,只是庆幸她尚在人世。 于是,南兰抬起的手停在半空,到底是轻轻放下去了。
第21章 青梅竹马21 *** 乾隆二十九年, 福康安与南兰是在这一年相识。 十岁的小少爷福康安从轿子里出来,脸上还残留着对之前在梨园看的那一出精彩的戏的兴致盎然,口中还念念有词地回味, “一个是阆苑仙葩, 一个是美玉无瑕……” 这已经是他连续出府第三日了,日日都去的是戏班子。 一切概因小少爷看了一本名叫《红楼梦》的杂书, 便沉迷其中一发不可收好,不光时时念着,就连晚上睡觉梦里都是那令人叹惋的宝黛良缘。 进二门时, 福康安的出神被一阵说话声惊醒。 抬眼看去就见远远看到有一行丫鬟经过, 眼里都是恍惚兴奋、脸上挂着很是惊艳又赞叹的神情在议论着什么。 福康安让小厮去问,才知今日府里来了位表姑娘。 据说,模样极美。 十岁的小少爷关注的点在于这位远房的表姑娘, 是从江南来的。 表姑娘、江南…… 福康安刚看完戏, 不由联想到自己在《红楼梦》里最喜爱的角色林妹妹,尤其是黛玉初到荣国府的那段。 他顿时来了兴趣,就想去看看。 不为别的, 只为了新鲜好顽,自小金尊玉贵长大的小少爷,府里上下疼爱,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从来就没有委屈过自己的时候。 此时的福康安不知, 这一去就是万劫不复,一生心结难解。 但或许他知, 亦无悔。 既然动了念头,福康安当即就叫了一个丫鬟领路。 富察氏是满洲大姓, 当今乾隆帝的原配嫡妻孝贤皇后正是福康安的亲姑母,虽然已经仙逝,但乾隆帝对富察家依然恩宠信重,对富察家的儿郎都个个委以重任,正值兴旺的大家族府邸也极为阔气。 福康安随丫鬟走了许久,路长的他都已有些不耐烦。 他年纪虽不大,但生性聪慧,人情练达,心下已有些明了,这位远房的表姑娘住的这般偏僻,怕不是什么来投奔打秋风的破落户,总之是不受家里看重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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