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正了正身子,继续道:“嫁到草原抚蒙的公主、郡主、县君、县主并不少,大侄女的夫家在科尔沁,那从京城到科尔沁沿途有帝女和宗室之女的部落,只要不是特别偏远,都可以参与进来,规模大了才好降低成本。” 大哥的女儿L是侄女,可嫁去草原抚蒙的又何止是亲侄女,他们的姑姑姐妹不也大都嫁去了草原,哪怕宗室之女,跟他们也是有血缘的,也是为朝廷做了贡献的。 帮一个人是帮,帮一群人也是帮,还能够降低成本,何乐而不为呢。 八贝勒却是直接否决了九弟的建议。 “没有旁人,只有大哥府上的几个侄女,将来如果你和十弟府上的格格也被赐婚草原的话,可以把她们加上,但除此之外,不能再加任何人。 我们只是皇阿哥,帮一帮亲近的侄女,皇阿玛不会说什么。 但如果把从京城到科尔沁沿途的帝女和宗室之女都加进来,且不说会不会直接被皇阿玛叫停,若你是三哥四哥,你会相信在草原大肆收买人心的皇子安分守己吗。 而且规模大了,就不好管控,生意也不好做,这世上吃得起牛羊肉的百姓才占几成。” 八贝勒冷着心肠,大侄女小时候他是见过的、抱过的,惠额娘和先大嫂都对他有恩。 大哥的孩子、九弟的孩子和十弟的孩子在他这里的份量是不一样的,其他人和他有什么关系,帝女、宗室之女抚蒙,朝廷都出了嫁妆出了人手,给了品级和俸禄。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贝勒,该他承担的责任他负,但不属于他的责任他也不会往自己肩上扛。 九阿哥被说服,和旁人比起来,自然是与他亲近之人更重要,皇阿玛和太子应该操心的事儿L,他们上赶着操什么心。 但不能扩大规模的话,成本也就不好往下降。 八贝勒不是要为难九弟,那九处铺子拿出来当门面用,不算租金,也不算投资,余下需要的银两、粮食和人手他来出,九弟负责具体操作,他们算是合伙,五五分账。 八贝勒的想法一说出来,九阿哥便觉得自己被小瞧了。 “虽然这不是一桩好生意,但九处铺子不算租金,不算投资,八哥不就是怕把铺子的租金算上赔钱吗,难道他还赚不回来成本吗。 而且这点规模哪用得着九处铺子,一两处就够用的了,剩下的随便收收租金也足够抵养牛羊的成本。 “生意上的事儿L八哥你不懂就甭管了,我来弄。”九阿哥摆了摆手说道,做生意还得看他的。 利润总得对得起三哥给的这九处铺子。 八贝勒笑着点头:“成,那就都交给你了,需要什么尽管说。” 九阿哥自入朝当差开始,就被安排在刑部,但他对刑部的差事实在不感兴趣,跟随皇阿玛巡视河道,在御前听政也无趣的很,但说到做生意,却是来了精神。 当天便写了五六页的计划书,晚上点着灯在书案上修修改改。 九福晋边喝茶边看着这位爷奋笔疾书,当年在上书房读书时应该都没这么用功过吧,八爷的事儿L,还是做生意,这两者叠加,比给九爷下道圣旨都管用。 “福晋若是闲着无事,就帮爷看看这份计划书写的怎么样,有没有不周到需要改的地方。” 九阿哥被福晋盯得浑身不自在,索性让福晋给他的计划书查缺补漏,董鄂氏出生大族,把阿哥府管理的井井有条,并非不通俗物之人。 九福晋慢悠悠喝了口茶,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放在炕桌上,懒洋洋的开口道:“爷等明日吧,明日白天臣妾也好拿这些东西解解闷儿L,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本以为是下江南,结果到德州便折返回去了,早知道是这样,臣妾就不来了。” 满打满算才出来小半个月,不是在乘船,就是在坐马车,御驾在德州行宫停留的那两日,爷还被打发去前头巡视了,她便是想出去逛逛都没有办法。 而且还因为太子和直郡王之事跟着担惊受怕,这一趟远门出的,别提有多不值了。 九福晋一肚子的牢骚,不吐不快。 “行了吧,爷不也一样没下成江南,还灰头土脸的骑马追御驾,这能怪谁。”九阿哥抿了抿唇,想起八哥今日的提醒,叮嘱道,“这种话你在爷跟前说说就算了,可别跟旁人抱怨。” 御驾中途折返怪谁,怪皇阿玛,还是怪皇阿玛的心肝太子。 “臣妾又不傻,这些话怎么可能跟旁人抱怨。”九福晋没好气的道。 嘿,九阿哥放下手中的毛笔,他发现福晋这段时间的脾气见长,从前虽然不是什么温柔的性子,但也没像现在一样说一句呛一句。 “眼看就要到京城了,福晋你这脾气可得收一收。” “收什么,有什么好收的。”九福晋看着自家爷,带了几份得意道,“爷不想要嫡子了?” 从前不稀罕她,如今稀罕了,还不兴她耍耍脾气吗,反正她又没指望这位爷能跟八贝勒和四贝勒一样痴情,这位就没长痴情的筋。她不趁着爷想要嫡子的这几年耍耍脾气,往后等爷如愿以偿了,她哪还有这样的机会。 九阿哥蹙眉,是,他想要嫡子,想要不止一个嫡子。 从前他倒也没在乎过什么嫡出庶出的,他又不争那个位置,不需要嫡出的子嗣来加码。 但要过继给八哥,那就必须得是正室嫡出的孩子,若他只有一个嫡子,八哥肯定不要,所以他至少得有俩嫡子才行。 “董鄂氏,这事儿L咱们得好好说道说道,是只有我一个人想要儿L子吗?你作为嫡福晋难道不想生孩子吗,咱们双赢的事儿L,你不要弄的好像是爷上赶着你一样。”九阿哥试图讲道理。 九福晋抽了抽嘴角,能把生孩子称为夫妻双赢,她真是服了自家爷了。 她嫁给爷六七年了,那六七年里,她一个月能见爷几回,不用她的时候弃之如敝履,用到她的时候不应该是爷甘之如饴吗,难不成让她甘之如饴。 初时,爷跟她商量过继之事的时候,她是高兴的,包括这次南巡,爷也只带了她一人,但这时间过得越久心就越不平。 趁着两个嫡子还没生下来,她在爷这里还有用处,如今不耍耍脾气,难道要等到她在爷那里没了用处,整日见不到爷的时候再耍吗。 九阿哥从前不了解福晋,虽然八哥夫妻恩爱,但他只是敬重喜爱八哥,又不是拿八哥当榜样,若样样都学八哥,他还不得累死。 读书练武时没学,上朝办差时没学,夫妻相处之道上自然也不会学。 所以他从不知晓福晋不光脾气不太好,还长了一副伶牙俐齿,很是会给自己找理由,有这样的口才,不去做生意谈生意,反倒屈居在后宅之中,倒是可惜了。 “合着还是爷的错。”九阿哥想着他对未来嫡子的安排,语气温柔,“得,就算是爷的错,爷不该从前让你装那么久,大婚好几年了如今才放下温良和顺的假面,爷可没要求过自己的福晋要温良和顺。” 嫡福晋温良和顺做什么,没有脾气怎么镇得住后宅,怎么理家,他可不耐烦在后宅上多费心思。 九福晋微微挑眉,爷这反应倒是深得妾心,果然,爷和八爷走得近,就算没有痴情的筋,可喜好性格应该也和八爷有相似之处,八嫂的驭夫之道是可以用在自家爷身上的,只是力道还要斟酌斟酌。 九福晋款款起身,走到书案前,拿起爷摆在上面的计划书。 她看自己名下产业的账本都是选在白天,夜里黑灯瞎火的,谁会喜欢盯着纸张看。 不过,她现在心情好,看一看也无妨。 九福晋没做过生意,但对打理产业有家传的一套道理,她额娘是觉罗氏红带子,早先外祖家中也是阔绰过的,几代传下来的经验,为的就是防止被人糊弄,被外头的人骗银子。 “爷打算安排人去科尔沁养牛放羊再拉回来卖?”九福晋皱了皱眉头,她实在有些怀疑爷的经商头脑了。 堂堂皇子,做什么不是大把的赚钱,何必做这种费力挣小钱的生意。 而且科尔沁……蒙古人可不好打交道,爷去那么远的地方圈牧场养牛羊,就不怕到时候全被人偷了抢了去吗。 难道爷还能为了点牛羊去向皇上告状,关乎蒙古,关乎科尔沁,就算爷去告了,皇上和朝廷不会管。 九阿哥赶忙解释道:“不是爷要做这门生意,爷还不至于挑这样一门生意来做。是八哥,八哥不图赚银钱,只是为了直郡王府的大格格……” 难怪呢,科尔沁那么远,往里搭人手搭银子,还得搭人情,而且不管是在科尔沁牧羊放牛,还是一路的运输,风险都很大,这样一桩费力不讨好的生意,如果不图点别的,一般人谁愿意费这个力气。 八爷愿意为直郡王府的几个格格费这样的力气,实在不符合她现在对八爷的印象。 康熙四十六年之前,她对八爷的印象都是极好的。 八爷待人和善,在宗室和八旗中名声极好,而且后院清静,和八嫂夫妻恩爱,跟自家爷走的又近。 无论是住在阿哥所时,还是后来出宫开府,八爷和自家爷都是邻居,两兄弟时常相互串门,进进出出也常是一起的。 过往那些年,她盼着自家爷多向八爷学学,学学八爷身上的和善,学学八爷的君子之风。 但是从康熙四十六年开始,八爷先是当众揭了太子和御前总管梁九功的底,后来又借着此事直接坐上内务府总管的位置。 南巡后,据传言,无论是太子重病,还是直郡王魇镇太子被关,都和八爷有关,前者是被八爷气的,后者是被八爷捅到皇上跟前的。 哪有什么和善,哪有什么君子之风,告密、诬陷、对兄弟下手毫不留情,这才是八爷。 这样的八爷,踩着亲兄弟上位,得了内务府总管的位置还不够,据说近来还被频频召到御前。 现在爷却跟她说,八爷为了直郡王府的几位格格大费周章。 这是在补偿直郡王,还是她压根就误会了八爷,外面的传言不可信? 本疏不间亲的千古道理,九福晋斟酌用词尽量委婉的道:“爷今日和八爷见面,可有说起直郡王与太子爷之事? 您不知道外面现在说的有多难听,说太子爷无故发脾气其实都是被八爷气的,是八爷在暗地里下了手,才让太子爷当众失态。 还说八爷当时见情况不好,就把锅甩给了直郡王,当场状告直郡王魇镇太子,把太子失态发脾气的原因都归咎在了直郡王身上,皇上听信八爷所言,就把直郡王关了起来,还安排八爷为太子侍疾。 不过,臣妾觉得外面传闻肯定不实,八爷愿意为了直郡王府的几位格格大费周章,肯定不是传闻里的那种人。” 九阿哥额角的青筋都鼓起来了,这传的都是什么话,怎么什么话都敢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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