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死了,你的罪名也不会再重一分,却能让现今的持明多几分活气。可惜了,丹枫,优柔寡断是做不好持明的饮月君的。” 你离开得干脆。 关押他的囚牢门关上的声音只短促的一声,其后都是回音。 新的攻略目标已经在自己屋子里了,你的心情没什么不痛快,反正自己努力过了,但是丹枫他油盐不进,这怪不了你。 路上没有不长眼的同僚凑过来看你的冷脸,他们躲过了被扇巴掌的命运,你则是顺利的抵达了你放应星的住处。 龙师当然有住处,但仙舟的空房子不少,你占了一个放仙舟在逃犯,很正常。 仙舟律法管你这种行为叫做强抢民宅,你看过量刑,在无期限的囚禁时间里,被拘留还能保释指不定就调解的罪名,实在是个小可爱。 你可稀罕了。 加一个包庇仙舟重犯…… 嘶,怎么感觉这些罪名都上不了称了? 应星被捆了一天,血液流通不畅,不是被倏忽赐福的身躯,他现在的年纪是不会这么利落的恢复行动,还能拿起支离剑的。 支离剑只有一次劈下来的机会,它势大力沉,离你的距离越来越近,但你丝毫不慌:“隔壁就是景元。” 它没能劈下来。 你将它拂开了,瞅着从前前途无量的工造司百冶,目光从他变成鸦青的头发巡梭至他缠上绷带的手。 不友好,但也没其他的了。 “百冶大人,确实脑子不太好。”你讥诮,“持明龙师与仙舟将军住在一块,你竟然真的迟疑了?” “跟饮月君的脑子一样,笨死了。” “龙师,洄音?” 他辨认了许久,才不太自信的信了你身上的印象。 “是我。” 你选的地方除了是个屋子,其他地方太过荒芜,庭院草深尺长,夏夜又有幽光飞虫,真真是个鬼神常驻的好地方。 天知道那张照片你拍得是有多上心,拎着人过来随便一丢前,还记得在鳞渊境找个地势开阔的地方拍照。 刚恢复行动力的应星对这里的居住环境都是晒干了沉默,尤其是在得知,他没死成还得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所以屋子需要他打扫出个人住的样子时,他的沉默时长愈发多了。 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丹枫,就给你住这?” 你上上下下看了这屋子,愣是没从这里找出来半分龙师住过的影子,“虽然我的同僚们不干人事,我的上司精神状态岌岌可危,但说这地方是给我住的,那实在是辱持明了。” “这是我用来藏你的地方,是别人的空屋子,谁会将人放自己的日常居所里?没找太好的,是怕日后甩不干净,背上个金屋藏娇的名声不说,还藏得是个仙舟重犯。” 你说到这,语气古怪了起来,“金屋藏娇倒也不是不行,失策了,忘了还能有这个操作了。” 没关系,现在挽救还来得及,你作为持明龙师,养个小情郎怎么了?小情郎罪再重也重不过你啊。 “哐当”一声,刚刚应激汗毛直立的应星没来得及做出更多反应,就被你再次劈晕,换了一个更适合金屋藏娇的地方。 不是你刚捂热没两天的龙师住处,而是一个看起来有点人住的样子的屋子。 应星醒过来的时候,你正比划着怎样让他失去行动力,老老实实不跑,他呻吟一声就被你丢了一句:“别吵,我在思考怎么能打断你的腿。” “……”
第118章 第三日,是你预定的见丹枫的最后一日,兼之金屋藏娇,这是你三天来心情最好的一日。 你心情好,就不提那些让人扫兴的事,颇有兴致的给人采撷了一缕月光和一片红枫当做见面礼。 状态看上去比前两天那种绷着端着的状态松弛许多。 “喏,给你。感谢我吧,丹枫,我从不为难要死的人。” 仿佛施舍。 牢房里出现了外面的月光,和短暂的幻影,一株红枫被风吹拂,沙沙作响,衬得昨日的月夜静谧。 他只眨了下眼睛,昨日的月夜便只余一缕月光和一支枫叶,还有,曾走过月夜来到他面前的你。 “今日仍不说话?” 你问。 习以为常的沉默在你以为不会有突破的今日被打破。被囚之人兴许是太久没见过外面的月光,对你有了片刻的移情,他开口,声音可以说是虚弱嘶哑:“你想问什么?” 你的本能在“痛吗”和“后悔吗”等一系列选项中飞速略过,停留在一句“丹枫,你分得清自己是丹枫还是雨别吗?”上。 前尘忆梦针持明一族,龙师和龙尊都用过,各有后遗症,反正持明里身居高位者总是弥漫着陈旧的气味,像是是鳞渊境的水里打捞出来的前人的古籍。 换了新的记录方式,写上了新的人生,但只要记住了那些过往,今人和前人,都是在重蹈覆辙而已。 经验不能教会人们不要跌倒,只会让人换一种方式跌倒。 丹枫是其中最陈旧的一册。 你是个虚构出来的龙师,未必不能比那些龙师那些亲朋更加贴近他这个存在。 就算错了—— “数千载岁月里,如我这般,不将轮回之后的个体视作新生,反而是「洄音」的延续的持明,都尚且活的如此不自在。你这般,明明将自己视作新生,却被迫回想起从前龙尊的记忆的持明,是否始终坚定自身的存在呢?” ——那不过是你以己度人,得到了一个肤浅的结论。 很不幸,丹枫他确实有过那样的时刻。 那样看着自己,分明看到过往所有龙尊的时刻。这代饮月君的身躯里有着许多代饮月君的灵魂,他有时阖眼,听到的不是“丹枫”的名字,而是前代的姓名。 他自己在唤那些名姓。 饮月君好似一个皮囊,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都可以胡乱的塞进来撑起皮囊,撑起龙尊的名头。 丹枫,很多时候是一个旁观者,疏离的注视着饮月君的所作所为。丹枫是不是他的名姓,也许是,毕竟旁人都唤他丹枫。 他于是回你一句:“是丹枫。” 没什么额外的情绪,平平整整,摊开一张名为饮月君的名帖。 是背负了饮月君之位格,又亲手铸下大错的丹枫。 饮月之乱后,他的罪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是丹枫。将自身同过往的饮月君和未来的饮月君分割,原来只需一场大辟入灭的孽债。 血债,憎恨,叹息,痛楚…… 饮月之乱用诸多尖锐的事物,将丹枫同其他硬生生撕了下来,这些都是属于丹枫这个个体的苦果。 他回的再坚定不过。 那实在是太好不过了。 人与人之间相交,开口说话就能拉近关系,回答稍微私密性一些的问题,就意味着可以亲密起来。 不是的话? 你抬眼看着被囚的龙,看着他青茫茫一片的瞳孔里映照出你的影子。你知道,丹枫会适用这种情况的。 新体验,你感觉你能体验到更新奇的事,譬如,在死之前降临的朦胧的爱,品味一下什么叫做因爱和死一同抵达而转瞬出现的痛楚。 持明轮回的特性很适合搞这个,特别是被龙师行过半截褪鳞之术的饮月君,再怎么如朝露待日晞的情绪,只要一瞬的感觉足够深刻,他的下一代就会多一个梦魇。 你想看看他是否会屈从,还是坚定的认同自己的新生。 希望丹枫可以配合。 你慢慢的笑了,调整出了一个不那么敷衍,显得轻快一些的笑容来:“太好了,丹枫。这样半截褪鳞之术的弊端我就能帮你剔除了,你的新生不会是饮月君,亦不会是丹枫了。” 先骗一下,搞不好新生会自己CPU自己,以为是丹枫情绪太深,突破了你的手段呢。 事半功倍,不做白不做。 第四日,丹枫还是在囚牢里看到了你,你对上他略有些错愕的眼神,偏移开视线,手指动了动,最后蜷成了拳,放在了身后。 “你昨日说了话,他们便认为我可以从你身上问出化龙妙法的事。我说他们痴心妄想,我做不到,他们不信。” “……我就又来了。” “钩沉韶英他们?” “不然呢?持明一族已经是个筛子了,若不是如此,在丹枫你铸下大错时,我就算是付出化卵再不能出世的代价,也得将大辟入灭的处罚落于实处。但持明族上面都糜烂成这个鬼样子了,你不死,我尚且还能挟天子以令诸侯,借你下一代的名头将那些老伙计送入轮回。” “你以为半截褪鳞之术,万世流放之罚,在我这里就算你造成的祸端过去了?不过是发现家里根都快烂了,饮月之乱你和应星也不过是明面上的祸首罢了。” 你查这些事可比查你的背景故事要容易多了,龙师的那些机要资料,没来得及损毁的,你找的时候可真是如入无人之境,什么闪光就找什么,一找一个准。 现在又从丹枫这里知道了两个龙师的名字,人对上了。你心下感叹持明一族全是文化人啊,名字起的不错,写的信也文绉绉的,时不时用个典,就你一个大老粗。 丹枫龙没死,又不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你探监的时间又没到,顺手拉着卸任的龙尊办公,算资源的合理利用。 一边压榨龙的劳动力,一边蛐蛐前任龙尊,“哎,想想我的同事们卖了饮月一脉都能活的如此滋润,我就想龙狂了。哦,对不住,我忘了龙狂得龙尊才能来一次了。” “就是,那个龙尊啊,您老人家都龙狂了,怎么没弄死他们呢,不是都能险些弄死我了吗?” 蛐蛐完了,还忽悠龙狂时意识不清大概不能记住人脸的龙尊,几句话,就给他贴一个标签。 他人没死,政治权利被剥夺,你的相关决策又需要一个名正言顺一锅端的切入口,所以,不知不觉的,他的下一代人还没有蛋的影子,但活是背了一堆。 丹枫看着那厚厚一堆规划,难得心虚,他不是相信后人智慧的那种龙。能在他一代就激烈改革整出来饮月之乱的龙,可以说他脑子容易钻死胡同,龙容易上当受骗,但确实不能说他会将持明的烂事全数丢给下一代——虽然现在整出来的烂摊子不是丢给下一代就是丢给现任将军景元了。 你又在蛐蛐他了。 景元因你这位龙师跟丹枫待的时间太久快超过了时限,前几天还沉默不吭声的丹枫甚至都跟你开口说话了,他笑容可掬的来幽囚狱看看情况,再正常不过了。 总之,他来了,编了个理由就来了。 其中思量,从年轻将军的口中只能听闻些许。 他前段日子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人,现在依旧是,身居高位改不了他脸上的些许青涩。 又是跟龙尊和龙师都有些关联的,年龄上的优势就被他捡了起来,将军不好叫仙舟罪囚“丹枫哥”,可以叫你“洄音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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