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底下是粗糙的碎砖,夹杂着碎玻璃和石块,踩上去嘎吱作响。风吹过杂草,一片簌簌的荒凉死寂。 我化成细小的蛇形,爬进了那堆钢筋深处,找了个隐秘的深洞钻了进去,盘绕起来。 我现在完全、完全不想再继续走哪怕一步,我只想好好睡一觉。 ——睡在他曾经存在过的地方。 . 白昼转瞬即逝,又是深夜,我离开这里,朝着海岸前进。 我走的很慢,甚至带上了一丝犹豫。感性上的抵触和理性里的迫切冲突着,我的头脑一片混乱。 如果石洞也一无所获呢? ——可是话说回来,你又想要找到什么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吧? 可是那里有他存在过的痕迹。 ——人都死了,就算找到又能怎么样呢? 我颤抖着呼出一口气,捂住了脸。 我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能做,我只是——在给自己找一个不放弃的理由而已。 . 再次回到石洞,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死寂沉沉的黑色海岸依旧荒凉,乱石嶙峋,荒草弥漫,了无人烟。 我变成蛇形,顺着石缝爬进去,游入那道窄窄的入口。多年来涨潮冲刷带来的淤泥和海藻堆满了石道,我潜入水中,灵活的摆着长尾,以避免被水草缠住。海水刺骨冰凉,像是有细碎的冰刀在身侧簇拥,我的血好像也渐渐冻结了似的。 终于,我爬上了石阶,化成人形坐在石阶上搓着双手暖和了一会儿,这才继续走下去。又经过了一段漆黑曲折的石道,那面石壁出现了。 不知何处而来的幽绿色光线笼罩在石壁上,显得阴冷诡异。 我靠近石壁,把手按了上去,灵力涌动,顿时,那里出现了一道拱门的轮廓,放射出耀眼的白光,似乎裂缝后面有强烈的灯光照着。 然而很快的,拱门隐去了,石洞再次归于黑暗。 猛然被强光照射,我的眼睛有点适应不了,视网膜上留下了斑斑点点的光斑,眼前一片杂乱——这一点还是蛇瞳比较好,可以收缩瞳孔调节光线。 突然,我灵光一闪,对着石壁大声说到,【打开!】 ……什么都没发生,石壁并没有像霍格沃茨的密室入口一样开启。 【好吧,】我嘟囔着,【我真的不想接受另一个设想。】 右手抽出骨扇,尖锐的扇沿挑开了左手手腕上的血管,亮红色的鲜血小喷泉似的嗞在石壁上,慢慢流下去,在冰冷的壁面上渐渐凝固成暗红色的痕迹。 什么都没发生——而我已经不能承受再多一个这种结果。 我自虐似的把扇骨插进手腕深处,缓缓旋转,大血管被切断,鲜血决堤似的喷射而出,洒成一道血雨。石壁满是上淋漓流淌的血迹,地下也积了一层薄薄的暗红色,周围充满了浓重的血腥气息。 石壁静默,如同一张冷漠的脸,无声注视着面前的一切。 我早就应该想到的。我的血……不可能打开那道拱门。 【里德尔,】我轻声说,【你还真是弄巧成拙——歪打正着——还是说早有预料?】 灵力涌向手腕,修复着创口。但是短时间内的大量失血让我有点眼前发黑,我捂着血肉模糊的手腕,踉跄着跪在石壁前,把脸贴在了石壁上。石壁冷的像一块冰,很快我的脸颊就冻的失去了知觉。 【巫师的魔力来自于血液,】我舔舐着石壁上蜿蜒流下来的自己的血,含糊不清的笑起来,【你把条件设定成交付有魔力的血液才能进入——你让我一个连人都不是的蛇妖怎么办啊?】 我靠在石壁上,睁大眼睛,看着黑暗中的虚无一点,咧着嘴呜呜笑起来。 【我好痛啊,师兄。】 . . 正午的太阳高悬,在视网膜上留下花白的光影。我伸出手捂住耳朵,可是依旧挡不住大街上行人们的指指点点。 “她身上的血……受伤?”“……流浪儿童应该……孤儿院……”“是的……叫警察……” 七嘴八舌的声音回荡在我的耳膜上,形成杂乱的回音。我推开面前挡路的人,行尸走肉般的朝前走去。 已经无所谓了……已经没什么可坚持的了。 头脑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这是太过疲惫的结果,还是我下意识用了大脑封闭术。但是这种感觉很好,一切都远去了,没什么好担心的……没什么值得喜怒哀乐的东西…… 一个结实的障碍物挡住了我的路,我伸手想把它推开。 “她看起来受了惊吓,”头顶有一个粗糙的嗓子说,“玛丽,毯子和热可可准备好了吗?” 一个柔和的嗓子回答,“是的,把她抱到车里吧,这里太乱了。” 一双有力的手把我像抱小猫似的抱起来,塞进一个昏暗的箱子——啊,不是箱子,是一辆麻瓜汽车的后座。随即一张柔软的羊毛毯子裹在了我身上,一个温暖的物品被塞进我手里。 “喝吧,”粗糙的嗓子说,“你一个人在大街上走了一上午,还满身血——” “杰克,”柔和的嗓音责备似的说,“不要这么说,你会吓到她的。”然后这个嗓音转向我,变得更加柔软温和,“——小姑娘,你叫什么?你家住哪里呀?” 我依旧沉浸在我的精神世界里,屏蔽了外界一切干扰。人类的行动对我来说无关痛痒——假如一个人被一群小老鼠或者小蚂蚁之类的东西包围了,他会感到惊恐或者不安吗?不,他只会无所谓,因为力量的悬殊…… 有什么东西按住了我的肩膀,轻轻摇晃起来——这可真是太烦了。一道细小的电弧窜过肩膀,啪的打在那个烦人的东西上。 “哎哟!”那个柔和的嗓音叫起来,一下子松开了对我的压制,“好疼!有电!” “静电而已,别一惊一乍的,”粗糙嗓音回答,“羊毛毯子就这点不好。” 周围的世界轻轻摇晃起来,是车开始走动了。我听到那个粗糙嗓音继续说了下去,“你说,她和前天晚上那三个死掉的——” “杰克!”柔和的嗓音生气了,“不要当着她的面说这个!——至少不是现在!” 粗糙嗓音开始道歉,我慢慢的把视线焦点凝聚在旁边这个人类身上。红发绿眼,脸颊柔美,按人类审美来说很美的一个女人。 看到我盯着她,她惊喜的笑起来,“有反应了——小姑娘,你住哪里?你叫什么?不要怕,我们是来帮你的警察。” 我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摇了摇头。 女人大惊失色,“你不能说话?——抱歉,是我的疏忽。”一支笔和一个本子递到了我的手里,“亲爱的,你会写字吗?” 我慢慢的写起来,她凑过来一字一句的念,“G……没有家人和朋友……” 我写完了,她一脸严肃的看向驾驶座上的男人,“杰克,看来只能联系福利院了。” 男人回过头,撇了撇嘴,“那她身上的血怎么办?” “当然要先带回警局,”她说,“得好好安排一下,她情况实在特殊,完全摸不着头脑……” “小可怜……可能是虐待……” “……医院……有没有伤口……” 声音渐渐远去,变成了模糊不清的回音。我慢慢的闭上了眼睛,靠着椅背睡着了。 .
第43章 传闻和真相 传闻和真相 (——我从别人口中听到你,陌生的不像是你。) . . 我孤身一人站在漆黑的夜幕之下。暮色苍茫,悲风回旋,四周死一般寂静,仿佛时间就此凝固。 没有人,也没有任何声音,安静的仿佛黑白照片,带着不祥的死寂。微风吹动树梢,枝桠间有干瘪的死蛇来回晃动。 我退了一步,四处张望。黑暗潮水般褪去,四周的环境渐渐清晰,我认出了这是哪里。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我回过了头。那是一个戴着兜帽的身影,它的全身笼罩在黑色的雾里,像是摄魂怪一样轻飘飘的滑行——但是的确有脚步声传来,就好像那烟雾一样的长袍下摆里的确有一双脚似的。 我抽出了骨扇,摆出防御姿势,电弧在我的指间跳跃,随时可以做出全力一击。 但是那个黑影并没有管我,它轻巧的掠过了我,朝着另一边的那座房子走去。它的身影如此模糊不清,像是洇开在水里的墨汁,即使是离我最近的那一瞬间,我也无法看清它具体的模样。 但是,那一瞬间掠过我的鼻尖的——即使是在梦里也清晰无比的,瞬间勾起我所有回忆的气息——那股无比熟悉的,冰冷清冽的味道。 【里德尔!等等我!】 我无法抑制的叫出了声。 ……然后我醒了。 眼前模糊的光影渐渐清晰,我把思维拉回了现实。车还在走,看来我并没有睡多久,可能只是十来分钟而已。那个红发女人关切看着我,问,“亲爱的,做噩梦了吗?不要怕,我们很快就到医院了……” 我推开她搭在我肩膀上的手,示意她把纸笔给我,然后我唰唰的写起来,“我要下车。” 她惊愕的看着我,“你要去哪儿?” “我想起我要去哪儿了,”我继续写,“我要下车,快点。”不等她回答,我一把拉开了车门,想要跳出高速行驶的汽车。 女人尖叫着想要拉住我,驾驶座的男人大叫着一脚踩下了刹车,她被惯性甩到了座位底下,和我的羊毛毯子滚成一团。 后面的车辆也不得不急刹车,乱七八糟停在路当中,司机们开始尖锐的鸣笛,探出头大骂这辆突然停车的警车。 【对不起。】我对着女人低声说,然后灵敏的从她手里挣脱出来,像一条蛇似的,钻入了车水马龙之中,一会儿就把他们和身后的躁乱甩在了视线之外。 我的鼻尖似乎还萦绕着那种冷冽的气息。不是任何一种香料的味道,甚至不是任何一种具体的味道,那只是一种感觉和印象,就那样自然而然的,打上了属于他的印记。 我沿着街道奔跑起来。 . . 傍晚时分,我抵达了目的地。 目光所及之处一片荒芜,我弯下腰,从草丛里捡起附近唯一一个人工产物,一块路标牌。擦掉上面成年累月积累的污垢,模糊的字体显示出来——可惜已经被风和雨水腐蚀到无法辨认了。 我把它丢回地上,朝着杂草丛生的岔路口走去。 除了那个人,一切都和当年重合了。 荒芜的山坡,废弃的小路,枯死的树干,不过上面风干的死蛇早就化成了灰烬。瘦骨嶙峋的乌鸦立在树梢上,斜着眼睛冷冷看着我。我抬起手,一道电光直冲而去,它发出一声嘶哑的鸣叫,扑着翅膀掉进了灌木中不动了。 我走过去捡起乌鸦,掂了掂它的尸体,然后意兴阑珊的把它抛回草丛中,舔了舔嘴角,【全是毛和骨头……太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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