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这些工整的字迹旁边,写满了各种题字,都是来瞻仰“大难不死的男孩”死里逃生之处的巫师写上去的。 我上前一步,分辨着那些字迹。 有的只是用永不褪色的墨水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有的在木牌上刻下名字的首字母,还有的写了留言。它们有新有旧,密密麻麻挤满了木牌上的空白处。 青年掏出魔杖,显然,他也想写点什么上去。 我唔了一声。 他朝我腼腆一笑,“你知道的,哈利波特打败了神秘人,谁不想在这里留下纪念呢?” 他在木牌挑挑拣拣,最后找了个不那么挤的地方,用魔杖写起来,“致伟大的哈利波特,by夏尔特.布朗西斯科。” 写完,他退到一边,友好的问我,“小姑娘,你也要写吗?” 我点了点头。夜色中,合拢的骨扇和魔杖看起来外形差不多,所以我就用骨扇尖锐的前端直接刻画起来。 刺啦刺啦,是木屑落下的声音,在此之外,我又听到了有人在压抑的哭泣。直到胸口的斗篷湿了一大块,我才意识到,那是我在哭。 青年递上来一块手帕,自以为了然于胸的说,“别哭了,虽然有牺牲,但是黑暗已经结束了,不是吗?”他凑上来,看着我的字迹,“我看看,你写了什么?” 然后,他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你的字真好看——不像是小女孩儿的字,倒像是成年人,还是那种很厉害的人——”他伸手摸了摸我的笔迹,羡慕的说,“我在你的年纪才刚刚入学呢,你一定是大家族的孩子吧?” 我歪着头笑起来,眼泪流进耳畔的鬓发,一片温凉湿润。 其实,跟着里德尔的手稿练了几十年,我早已经将他的字迹模仿的惟妙惟肖。之所以一直写的歪歪扭扭,无非是…… 无非是想让他在看到我的歪歪扭扭的字的时候,露出那种纵容的、无可奈何的温柔神色,然后继续耐心的,一笔一划教我写字罢了…… 这些细碎的,遥远的回忆,早已经随着他的死亡,埋进了冰冷的地下。 耳畔,青年的声音传来,是他在读我的字迹。 * 且爱你的风华正茂,忘却世人千骸百骨。 你永远的,G。 * 多么奇怪的话啊,青年想着,然后他回头想要问问那个小姑娘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刚刚还在的那个小姑娘居然不见了。他脚边的百合花传来氤氲芳香,夜色垂垂,他的身旁空无一人。 如果不是木牌上那句笔迹凌厉、带着杀伐寒意的字迹,青年几乎要以为那个小姑娘不过是自己的幻觉。 “真厉害,”他嘟囔着,“现在的巫师小孩,无声幻影移行已经这么熟练了吗?” 他耸耸肩膀,也转身走了。 . .
第45章 旅者 旅者 (——遇到他让我成长,离开他让我成熟。) . . “经年风雪,我至今都在朝着并不存在的目的地前行,自诩是无家可归的旅者。 枯山荒水,孤坟野冢,我走在路上,往事都在心里沉睡,不敢提起,不忍提起。 我在别人的故事里暂且休息,手中茶尚有余温,却驱不了一路手心冰冷。 初遇细雨如春,如今我守着怀中风雪一等再等,是你太狠,我太天真。” . . . 这是英格兰西北部的一个小村子,位置偏远,交通不易。一般来说这样的村子来一个陌生人会被村民们围观讨论很久,但是这次却十分例外——因为还有更值得拿出来八卦的事情摆在眼前。 村子里阿克利斯家的女儿玛雅去伦敦打工的时候,被当地一个富商看中,娶进家门做了第三任妻子(前两任都离婚了,因为下一任总是更年轻貌美)。于是她决定把自己的父母和弟弟也都接到伦敦去,摆脱村子里贫困落后的生活。 人们议论纷纷,内容无非就是对阿克利斯家出了这么一个争气的女儿的赞美,和对他们家以后富饶的生活的羡慕,其中当然也夹杂着恶意的嫉妒和揣测。不过外人的评论阻止不了阿克利斯一家喜气洋洋的行动,他们收拾好行李,准备踏上全新的生活之路。 然而搬走之前,他们遇到了一点儿小麻烦——他们的狗无法被带走,其他人也没有愿意收养它的,于是这只狗只能被遗弃。 这只狗并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只是随处可见的杂交土狗而已,但是这条狗真是我见过的最倔强的生物了。一开始它还以为自己也会被带走,高兴的摇着尾巴直打滚,但是等所有行李都搬上了车,小主人却把它拴在了旧屋门口时,它就已经明白了自己将会被遗弃的命运。它咬着它的小主人的衣角,试图不让他上车,四只爪子在地上磨出深深的爪痕。然而它的小主人并不领情,未来灯红酒绿的生活让他顾不上旧情,坚决要扫清路上的一切阻碍。 他们拿棍棒驱赶着那条狗,用马鞭抽打它的头,但是一切都无济于事。狗哀哀的呜咽着,眼里充满了泪水,后腿被打瘸了一只,却依然不肯放开嘴里叼着的那片衣角。 小阿克利斯干脆脱下了外套,把外套丢给了狗,摆脱了狗的纠缠。那条狗大声的哀嚎起来,拖着瘸腿朝着车的方向挣扎,大颗大颗的眼泪沿着脏兮兮的毛发流下来,绳索在它的脖子里勒出深深的血肉模糊的沟。 有人提议,不如把它吊死吧,这么放着迟早出事。 阿克利斯先生犹豫了片刻,但是他的妻子开始催促他,他们快要赶不上镇子里去伦敦的火车了。于是阿克利斯先生妥协了,他跳下车朝着他的狗走去。狗看到去而复返的主人,发出高兴的汪汪声,摇着尾巴迎了上去——但是它却怎么也想不到,它的主人是来杀死它的。 阿克利斯先生抓住了狗脖子上的绳索,开始收紧。狗恐惧的挣扎起来,发出痛苦的呜咽——但是即便如此,它也没有用自己尖锐的犬齿咬自己的主人,尽管此刻的主人已经变成了催命的死神。 狗在阿克利斯先生的怀里抽搐起来,那条被打断的腿扭曲的垂在身侧,微不可见的挣扎着。 阿克利斯太太又不耐烦的催促了一遍。 眼看狗就要咽气了,一只肤色苍白的手轻轻搭在了阿克利斯先生的肩膀上。一张纸递到了他的眼前,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体写着一句话,“我想买这只狗,价钱你开。” . 我半跪在地上,抱着怀里半死不活的狗,目送阿克利斯一家的车扬起一溜尘土,消失不见。 周围的人渐渐散去,也有几个留下来,好奇地看着我这个不速之客。 怀里的狗还想挣扎着去追那辆车——我轻而易举按住了它有气无力的动作。 蠢透了。我漠然的想。 明明知道主人要抛弃自己,还不死心想要留住主人;明明被打断了腿,还眼巴巴的凑上去讨好;明明知道主人要杀死自己,还一动不动毫不反击。 真是记吃不记打。 我的手指插入大狗黄褐色的毛发中,感受着它胸口微弱的跳动。狗渐渐平静下来,小声的呜咽起来,眼泪沿着嘴巴淌到我的袖子上。 【再哭就吃了你。】我低声吓唬它。 话虽如此,我还是向周围看热闹的人买了一点食物,然后抱着狗向村外走去。 怀里的狗不大,但是对于我小孩子的体型来说抱着它已经很勉强了。我的下半张脸完全埋在了它暖呼呼的皮毛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前方的路。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救下它,可能是出于泛滥的同情心,可能是在它身上看到了某种我不愿意承认的自己的影子,但是我宁可选择相信是为了不久之后的蜕皮期的粮食储备——是的,我快要蜕皮了。 妖对于时间的观念并不是那么强,这是漫长的生命赋予我们的特权——人类按天计数,我们按年。 所以普通的蛇类每个月都需要蜕皮,而成妖后时间线被拉长,而且还能自主控制蜕皮期。蛇妖对于平时的蜕皮并不是那么看重,但是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需要改变外貌的时候。蛇妖并不能随便化形,人形的外貌一旦确定就不能改变,但是可以通过蜕皮来做出渐渐的变化调整。 尽管可以改变容貌,但是我并不想蜕皮——每次蜕皮都意味着身体的虚弱和一段毫无还手之力的时间,在独自一人的时候,那太危险了。 但是一推再推总有不得不接受的时候,旧的表皮会限制灵力的流转,在实在无法继续修炼的时候,我必须得找个安全的地方蜕皮。 其实解决这种问题的方法很简单,无非是找个没人的地方,比如深山老林之类的,然后藏匿起来度过蜕皮期。 只不过现在身边还多了一只哼哼唧唧的狗罢了。 . 这里地广人稀,有一大片未经开发的原始山脉。我找了个向阳的山坡,清理出一块空地,把怀里的狗放在了地上。 狗缩成一团,舔着自己受伤的后腿。 我坐在它旁边,伸了个懒腰,放松身体靠在树上,呆呆看着头顶被枝叶分隔得支离破碎的天空。 真安静啊。我想。 狗适时的叫了一声。我看向它,它也看着我,眼睛下面的毛被眼泪打的湿漉漉的。对视半晌,它爬过来小心翼翼舔了舔我的手指,我也反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万物皆有灵,它知道是我救了它,尽管我的气息让它感觉到危险,但是它依旧用它的方式表达了感激。 我翻出刚刚村子里买的肉,撕成小块喂给它。它先是用湿漉漉的舌头舔着我的手,然后才凑过去吃起来。 我伸手覆上它受伤的后腿,手中灵力一缕缕涌出,帮它治疗着伤口。狗转头看着我,轻轻呜咽起来,棕色的眼睛里满是泪水。 我看着它的眼睛,突然有点难过。 这世界上啊,动物的感情真的是最容易获得了,又单纯又固执,比人类简单得多,蠢得多,记吃不记打,无论经历多少坎坷,都在等着主人回家。 . . 我在附近找到一个天然形成的洞穴,把它作为我的藏匿之所。这是一颗枯死的老树,根系之下被雨季水流冲击了深深的洞穴,又被新生灌木层层掩盖起来,十分隐蔽。 我不太确定那只狗见到我的蛇形会不会惊恐万状,但是我还是希望它看在我养它这么多天的份上(我得不断抓野兔和老鼠之类的喂它,因为家犬并不会野外捕猎),能继续和我和平相处。 事实证明动物果然单脑筋,它在凑过来嗅了嗅我的鳞片确认了我的气味后,一如从前的在我旁边团成一团睡着了。 我用尾巴拍了拍它的脑袋,它也半醒半睡摇了摇尾巴。 【好孩子。】我说。 . 那次蜕皮期很平稳就过去了,从这以后我就留在了这里。每天我和狗一起去捕猎,在附近四处游走,晚上回到洞穴睡觉的时候,它都会依偎在我旁边,暖呼呼的像个火炉,温暖着我冰凉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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