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嬿婉清醒过来,见他只僵着一张脸、转动着眼珠子去看她拉着他的那只手,身体却是一动不动。她皱了皱眉头,略顿了顿,还是张口说道:“外头那层脱了藏好,上来。”说完也不再看他,放下撩起的床帷自己往里头挪了挪,给他让出块地方。 外头过了许久才传来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她听着进忠似乎是把衣裳塞进了她床下,然后一只手伸进来,把床帷撩起了道缝儿,只着了白色里衣的进忠一溜身钻了进来,又回手掖好了帷幔,没让一丝夜里的寒风灌进来。 卫嬿婉见他进来也不多话,直接掀了自己的厚被子把他闷头裹了进去,然后一扭身,搂着进忠冰凉的脑袋翻了个身,进忠顺着她的动作滚到床里头,胳膊搂上她的腰、脸贴着她的胸口不动了。 他没出声儿,卫嬿婉也不急着催,最近没听说有什么大事发生,看进忠这样子也不像是出了事儿急着来给她报信的,干脆不再多想,她本来就是睡到一半困意迷蒙,如今心绪一松,又打了个哈欠。 等到怀里的冰疙瘩终于暖和过来,暖烘烘的仿佛抱了个大手炉,卫嬿婉的睡意就更浓了。她揪了揪怀里抱着的脑袋上的一只耳朵,再不说她就要把他扔出去了,她都快睡着了。 “皇上今日让奴才料理了毓敏姑姑。”怀里那个终于闷闷的开了口,因为一直被厚被子蒙着头,所以声音嗡嗡的不大清楚,顿了顿,进忠似乎才想到嬿婉不知道毓敏是谁,补充了一句,“毓敏姑姑是原先李太妃的陪嫁,和毓湖原是一起伺候皇上生母的,后来年纪大了放出去,一直在为已逝的李太妃守灵。” 卫嬿婉想了想进忠刚才的样子,问:“为什么派你去?” “皇上如今用奴才用的多,许多背地里的差事多吩咐奴才去办。”怀里的声音又顿了顿,用更轻的声音继续道:“以前奴才刚到御前的时候,去同毓敏姑姑学过认字。之前一同陪您去过大阿哥府之后,毓湖姑姑偶然问起过奴才是不是以前同毓敏学过字、读过书,奴才才知道原来当初自个儿瞎碰上的是李太妃的人。” 卫嬿婉没想到他和毓湖还有这么一层牵连,心绪又有些奇异的想,原来进忠也不是一开始什么都会,都进到御前了才去学的认字读书,这个有些新奇的认知让卫嬿婉有些拿不准该怎么安慰现在的进忠。他也有单纯幼稚的时候,瞎摸瞎撞的求着老嬷嬷认字,又自己摸爬滚打的长成了现如今这么一副阴沉狠辣的性子。如今因着皇命难违,亲手料理了自己的恩师。 她有些想叹气,但又觉得谁不是如此?连万人之上的帝王都有不得不为的难处,他们这些命如草芥的凡夫俗子又怎么可能逃得脱......想来想去也只能又揉了揉握在手里的那只耳朵,没立时把他赶出去,由着他抱着自己的腰,再在她暖和的寝被里多待一会儿。 只不过可能实在是秋乏太困倦,怀里又抱了个自动发热的暖炉,是以卫嬿婉本来想再待会儿就把人拎出去的,结果迷迷糊糊的竟睡过去了。 被她抱着脑袋窝在被子里的进忠听着她慢慢平缓均匀的呼吸也是有些傻眼,他本来实在是心里有些堵得慌,忙完了差事,顾不得一身霜寒,都没去庑房换件衣裳,就翻进了永寿宫。 他只是想看看她,看见她一切安好,仿佛他那颗终生不能落地的心才能安稳些。结果她迷糊着伸手来拉他,清醒了见着是他也没让他滚出去,什么都没问,只把他拉进了温暖的被窝里抱着。听他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些不相干的事,也没把他提着耳朵扔出去,反倒呼撸小狗儿似的揉了揉他的耳朵,抱着他又睡过去了。 进忠简直觉得受宠若惊,心里也不堵了,只鼓鼓的往外冒着热意。他的炩主儿,进忠想,也许他还是能试着在她的称呼前偷偷加上“他的”两个字。他实在是放不开手,她这样,叫他怎么放得开手。 他最近累的身心俱疲,此时窝在暖和柔顺的被窝里,脑袋被心上人松松的抱着,虽是闷的他呼吸不畅、头脑发蒙,却也让他一颗无处安放的心终于找到了暂时得以停靠的地方。 就让他再贪心放肆一回吧,哪怕她明天气的再打他一顿,他也心甘情愿。进忠留在脑子里的最后一丝清明也被困意吞没殆尽,他沉进了浓浓的、让他安心的黑暗里。 第二天一早卫嬿婉是被春婵轻轻地唤醒声惊醒的,她感觉到自己怀里的热气吓了一跳,这人怎么没走?!她猛地一扭头,眼看着春婵的手就要掀起帷幔,急的一抬手压住了掖在铺盖下的帷幔一角,她被子里还裹着个人! 卫嬿婉急忙出声,压着声音道:“等等,春婵,你先出去。外面守着,不许人进来。”外面的春婵似乎是愣了愣,却没多问,更轻的应了一声之后快步退出去了。她现在来不及想一会儿怎么跟自己的心腹大宫女解释,只想提着怀里这个刚刚睁眼的蠢奴才的耳朵骂,找死也不要死在她床上! 她狠狠的瞪着这个狗东西,只见他从一脸迷茫的懵,到瞬间爆红了一张脸,连滚带爬的滚下床去穿衣服,好在他昨日把外衣鞋袜都塞进了床底下,春婵刚才应该没注意到。但是也只有进忠在的时候,卫嬿婉才会叫春婵出去守好门窗,她现在颇想一头扎回被子里当鸵鸟,但是又觉得眼前这个慌里慌张的蠢东西才应该好好把脑子扎进水里清醒一下。她困得睡着了,他怎么也能赖在她床上睡过去?!御前也容得他这般马虎懈怠吗?才当上了首领太监几天就嫌命长?她把他拱上去可不是看着他睡觉的!卫嬿婉拥着被子坐在床上,用眼神怒斥这个吃白饭不干活儿的狗奴才,心里噼里啪啦的骂。 进忠穿好了衣裳就急着想往衣架后头的暗门奔,脚还没抬起来就顿住了,悄悄偷眼去看卫嬿婉的脸色。卫嬿婉见他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直接翻了个白眼儿,滚滚滚,看见你就烦。进忠领会了她的意思,干脆麻利的滚了。 卫嬿婉这才唤了春婵进来伺候梳洗,由着她在布早膳的时候偷偷觑了几次她的神色。卫嬿婉打定主意,只要春婵不直接问到她脸上,她就装傻充愣当什么都没发生。她实在不想费劲巴拉的去解释为什么进忠公公会睡在她床上,爱怎么想怎么想去吧,她自己清楚明白和进忠的交易究竟为何就行。 今日的红枣糯米糕由着她之前的想法试着做成了兔子的形状,卫嬿婉夹起一块儿,狠狠的咬掉了兔头,拿它当进忠公公的脑袋嚼。 【os:是个久违的甜饼儿~】
第35章 澜翠出嫁 进忠第二天晚上又来的时候,卫嬿婉很是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这狗奴才还敢再来?倒不是卫嬿婉真的有多恼怒进忠,不过她知道他虽然有时候喜欢自作主张、偶尔得寸进尺,但是不会冒着惹恼她的风险,一而再再而三的只顾着往她跟前儿凑。那是有事儿? 然后就见进忠极规矩的在她榻边跪了,从怀里掏出一对儿玉钗来,说是给她的。卫嬿婉瞥了他一眼,接过来细瞧。虽然玉质上乘,但底尖圆滑,似是被人反复摩挲过许多遍,不像是新制的,反倒像个经年的旧物,而且纯粹的白玉颜色上仔细瞧各有一道细纹,似是玉本身的纹理。卫嬿婉略拧了一双细弯眉,她倒不会认为进忠这么郑重其事的送给她一件物什儿,就只是表面看上去的这么对儿旧钗,于是挑了眉睨他,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可是要连昨儿晚上的事一起发作了。 进忠见她挑眉似是询问,连忙跪近了些,低声解释说,这本是几年前就预备好要进给她的一对玉钗,只是经年事多,他就给撂下了。她生产之后他又从箱底里翻出来,借着差事之便拿出宫去,找南边儿顶好的匠人把里头掏空了,塞上了保命的丸药,又细密的用特殊工艺还原了玉质本来的颜色,外头打眼瞧,怎么也不会瞧出里头藏了东西。本来是想再找更好的玉新制的,但又怕万一遇到紧急事,太过打眼的东西反倒不好带,觉得这玉钗倒是个极佳的选择,是以才选了它们。进忠一边细细的跟她说,一边给她指那两道细纹,说只要撅断了这里,里面的丸药就能出来,吞下可保性命无虞。 卫嬿婉倒没想到她生个孩子,能把进忠担心成这样。保命的丸药? “能有多保命?毒酒、白绫?被人扭断了脖子呢?”她还有心拿他开玩笑。 进忠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但还是从她手里接过那对玉钗,起身伺候她插在后发髻的侧边,轻声的说:“毒酒白绫都使得,只要不是被人一刀抹了脖子,阎王殿里也能争回三分命来。” 倒真是个好东西,卫嬿婉看着镜子里和自己旗头相得益彰的玉钗,颇为满意,决定不再计较昨夜他在她床上睡过头的事了。 想着进忠那天晚上跟她说的毓敏的事,卫嬿婉心里琢磨了好几天,还是把澜翠叫了过来,细细的问了她和赵九霄的事儿。小丫头现在是个成熟的大丫头了,虽还是羞红了脸,但是也大大方方的把两人之间的情意说了个底儿掉。卫嬿婉思量了一会儿,说皇后的惢心三十多了、断了一条腿才终于嫁出去,我不想耽误你,过几日皇帝过来,我帮你讨个恩典,你自己把这个姻缘求了,也不枉我疼你一场。澜翠红了眼睛,跪下磕头谢了恩,又说赵九霄如今家就安在京城,她成了亲还回来永寿宫当嬷嬷,求主儿别嫌弃她。卫嬿婉拉了她说了好一会儿,教她怎么说皇帝会高兴,澜翠仔仔细细的记下了。 等澜翠退出去,卫嬿婉过了会儿又叫了春婵进来,问她可有心上人,想不想寻个人嫁出去,过安生日子。结果话没说完,春婵就跪下哭着说,主儿这是嫌弃她了,不肯要她了,她没有心上人,只想好好陪着主儿过日子。卫嬿婉的确这么多年也没瞧出来她喜欢谁,拉了她起来两个人靠着,想了想还是问,就不想找个依靠出了这紫禁城?离了天天伺候人的日子,生儿育女、儿孙绕膝,都不要?春婵就轻轻的抱着她,说嫁出去也是伺候公婆丈夫,哪儿有伺候主儿过得舒坦、又得脸面?她眼见着主儿这一路走来,还不够心苦的吗?再说把主儿一个人扔在这吃人的紫禁城,她也放不下心自己出去。卫嬿婉见她坚决,倒也没再劝,她也一时离不得春婵,她是她的一只臂膀了,谁都砍不得。两个人又靠在一起说了好久的话,最后两人眼里都有些泪汪汪的,才相互看着又笑出来。收拾妥当了,方裹在一起睡了。 皇帝再次来永寿宫的时候,卫嬿婉借着之前惢心出嫁的事,把澜翠拎到了皇帝跟前儿,她这个平日里欢脱伶俐的大宫女,对着皇帝落落大方的给自己求了恩典。皇帝见她心性不错,准了她成亲生子之后再回永寿宫当差,澜翠感恩戴德的给皇帝和炩主儿磕头谢了恩。 过了不到半年,卫嬿婉着人选了个好日子,和春婵王蟾一起从永寿宫给她送了嫁,进忠也托小太监给她悄悄送了份礼,澜翠知道进忠公公是看在主儿的面子上才给她随的这份厚礼,也没推辞,谢过小太监就收下了。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18 首页 上一页 21 22 23 24 25 2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