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打破规矩,堂吉诃德,除了你。”佩斯利露出冰凉的微笑,“而我只是在帮你处理干坏事造成的不良影响——其实我现在都没搞明白,你是怎么和马西亚走到一起去的?那个女人可不会心甘情愿帮你干活。” “你不也一样吗……”渡鸦大义凛然地回答:“当然是为了人类的存续。” “不要用这种抽象的理由敷衍我。” “好吧!……是老鼠介绍给我的。” 佩斯利站在街角,有些心不在焉地思考着找什么东西压下嘴里的味道:“老鼠……我听说它曾经也是你的同类。” “是‘我们的’同类。”堂吉诃德一本正经地纠正她,“它是个卑鄙又胆小的蠢货。我不认为它有和我们并肩的权力,所以教训了它。” “像我教训你一样?” “佩斯利,我的手段比你想象得更狠心——我让它退化了。”渡鸦的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吞咽声,“从老鼠退化成……真正的老鼠。它本来就不纯粹,只要稍微孤立一下,它就任我摆布了。总之,以前我还和它玩的时候,看到它给自己找了一个猎人。那是个很低级的男人,他唯一的目的就是永远活下去——和老鼠很般配。总之,那个男人在生命的各个阶段发展不同的邪教,偷取信众的生命。” 佩斯利有些反感地皱眉。她从这段描述里看到了一个模糊但有点眼熟的人物:“……邪教还可以这么操作吗?” “这是老鼠给他的力量。”堂吉诃德故意用很轻蔑的语气说出“老鼠”这个词,“有一天我问它,有没有什么搞邪教的经验,老鼠就把它的猎人介绍给了我。” “但它的猎人是个‘很低级的男人’。” “没错——我看到他第一眼就开始讨厌他了,这家伙根本就没把心思放在宗教事业上,他只是一只不停蜕皮的虫子,除了活的时间长没有任何价值,最后还背叛了老鼠……但是他身边有个助手。” “马西亚。”佩斯利终于把某个转瞬即逝的人物从记忆深处挖了出来,“所以,我也见过蜕皮的虫子……他是那个船长*。” “他没有名字,而且很喜欢偷一些名人的名字——这又是我讨厌他的一点。”堂吉诃德的讨厌不是装出来的,它的小眼睛里散发出阴冷的光芒,“我在认识你之前就认识了马西亚……她很喜欢装成迷途的羔羊骗人,总是一副随波逐流的态度。但是我知道,她就是我要找的人,一个完美的精神病人……我们俩很快达成共识,要偷偷创造一个真正的邪教。她只是个不显眼的人类,根本不会被发现。” 佩斯利朝着百货商店走去:“接下来,你只要利用我掩盖你和她的关系,就可以从这件事中全身而退,假装自己还是个守规矩的好鸟……怎么说呢,堂吉诃德,只要我和她一直接触,这个诡计迟早会被戳穿的。” “我这不是……一直在阻止这个发展嘛。”渡鸦心虚地扭过头,“只是不太成功而已。” “别难过,堂吉诃德。”佩斯利十分体贴地安慰它,“按照你的水平,能布置成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你的失败完全是因为碰上了我。” “只要你找不到马西亚·沃克,我就不算失败。”堂吉诃德破罐子破摔般交代了最后一个诡计,“我在被你控制的最后一刻已经给她通风报信了——不然她不会跑这么快。” “……”佩斯利完全不生气,毕竟这的确是堂吉诃德会干的事。只是现在气氛刚好,渡鸦终于放弃用沉默抵抗自己,佩斯利觉得应该多问点更有价值的问题。 “为什么?”——世界上最有价值的问题——“堂吉诃德,你为什么要创建邪教,制造新的神?” 堂吉诃德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我说过了,佩斯利——为了人类的存续。” 这个答案是真的,但或许没什么意义,渡鸦只是不愿意让她彻底掌控全局。佩斯利笑着走进商场,温暖的焦糖气息扑面而来:“好吧,那我换个问题……你不记得自己代表什么,那还记得同类的身份吗?” 一阵诡异的沉默过后,堂吉诃德小声回答:“我只知道那些没我厉害的家伙是什么东西。” “啊,那太好了——哪些家伙没你厉害?” 又是一阵沉默:“老鼠。” 佩斯利的心中升起一股糟糕的预感:“还有呢?” “……暂时没有了。” “等等。”她试图挣扎一下,“你不是还和猫打得有来有回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它和我打得有来有回。” “……” 佩斯利心情沉重地点头:“所以它只是在逗你玩,随时可以揍你一顿。” “不要这么说!”堂吉诃德伤心地大叫,“我和猫的关系比其他任何同类都要紧密!它不敢随随便便揍我的!” “但是它拿走你的自我认识——这不是用了更加糟糕的手段打压你嘛。” “可恶!我讨厌猫!” 佩斯利迅速握住渡鸦的嘴巴,因为它的大嗓门已经惹得一个好奇的小孩转过头来:“小声点……只认识一个也没关系,老鼠代表什么?” 渡鸦扑棱着翅膀从佩斯利的手心钻出来,跳到了她另一边的肩膀上:“憎恨。” “……只是憎恨?” “没错,随便你怎么理解。”堂吉诃德晃了晃脑袋,“憎恨从不轻易现于人前。当你看见一只老鼠的时候,阴影里一定藏着更多。” ————— 后半夜,佩斯利带着罗西南多和一瓶冰镇啤酒爬上了屋顶。 今晚是个阴天,既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只有大片大片暗绿色的云笼罩在头顶。街道对面的一家赌场总算关了灯,犯罪巷迎来了仅剩三个小时的平静。 佩斯利慢吞吞地把酒倒进杯子里,再慢吞吞地喝下去,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延长小麦发酵后的苦味。可惜酒精饮料也拯救不了佩斯利的味觉,她仍然能感受到“本质”在口腔里留下的味道。 她在冷峻的气温中思考了很久,最后不得不承认,本质其实没有味道,只是她一直无法忘记堂吉诃德的话,以至于具现出了一种难以忘怀的感知。 佩斯利正在一点一点地失去自己。 她坐在平坦的屋顶中央,罗西南多则安静地趴在她的膝盖上,快乐地眯着眼睛。佩斯利轻轻摩挲着鳄鱼的鳞片,开始想象自己是个玻璃瓶,现在正在慢慢倒掉原来的液体,再换上新的——黑色的、神秘的、更高维度的本质。 风向稍微变了一个角度。一个瘦削高大的影子在她头顶盘旋了一圈,最后落在她面前。 佩斯利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毛毛了。这只枪械变成的生物有些警惕地站在她对面,迟疑地转动脑袋。毛毛并不像从前那样一见面就亲密地扑过去,或许它是最快感知到佩斯利变化的那一个。 但是毛毛并不聪明。它像一只很久没见过主人的小狗,小心翼翼地凑到佩斯利身边,试图重新适应对方的味道。佩斯利很少把对小动物的温柔分给毛毛,但今晚她有些难过,不愿意拒绝任何一个对她释放善意的存在。 佩斯利抬起手臂,第一次正式地摸了摸毛毛的头顶。它立刻趴在地上,尖耳朵受宠若惊地向两边分开,长长的尾巴左右乱甩。只过了几秒钟,毛毛就抛弃了警惕心,毫不犹豫地扎进佩斯利的怀里,把罗西南多吓了一跳。 随后,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你不能在这种天气把鳄鱼拿出来。” 佩斯利转过头,看见了那个最年轻的罗宾站在一边,抱胸看着她,那双绿色的眼睛在黑夜中闪闪发光——气愤和嫉妒交织的光芒。 “没关系。”佩斯利炫耀式地搂住鳄鱼,“罗西和别的鳄鱼不一样,她喜欢冬天,因为很干燥。” 罗宾嗤笑:“你怎么知道?她告诉你的?” “因为这是我的鳄鱼。” 这个暴躁的男孩明显被噎住了。他气急败坏、咬牙切齿地“哼”了一声:“——但是卡玛佐兹不是你的!” “……谁?” “毛毛!”罗宾攥紧拳头,“毛毛不是你的。” “不,毛毛也是我的。” “你不能全都占了!” 佩斯利突然产生了一种激怒杰森·陶德时才有的乐趣:“我的意思是,毛毛在原则上属于我——我创造了它。” “那也不代表她属于你。”罗宾很快就恢复了深沉,激怒他的难度好像要比杰森大一点,“她和我生活得很快乐,我会把她照顾得很好。” 佩斯利抚摸毛毛的手停顿了一下:“你觉得它是女孩子吗?” “她当然是女性——毛毛自己告诉我的。” “……”佩斯利默默地点了点头。 罗宾终于找到了一个合理的攻击角度:“怎么,你连毛毛的性别都搞不清楚?我认为你根本没资格抚养她。” “我的确没考虑过毛毛的性别问题。”佩斯利捏了捏毛毛的耳朵,“她是我……入门时期的造物。” “我不在乎她是怎么造出来的。”罗宾坚定地抬起头,“但是我知道,只有我会给她一个幸福的家庭。” “我那时候什么都不懂。”佩斯利自顾自地回忆着,“根本不明白要怎么把无机物变成活物。所以我用了自创的办法。” 她轻轻抚摸毛毛平滑的面庞:“我在她的身体里放了很少的一点灵魂——我的灵魂,也可以说是本质,无忧无虑、充满人情味的自我……这个实验很成功,唯一的缺陷就是,毛毛总是粘着我,她还是渴望回到原来的身体中。” 毛毛平静地舒展翅膀,伸长脖子追逐佩斯利的手心。在昏沉的夜幕中,佩斯利露出一个模糊的微笑:“没关系,毛毛。至少你会永远留在这里。”
第115章 自西向东, 柳树街两旁的路灯一盏一盏地熄灭了。 这一情景很像某个奇幻系列电影的开篇,晴朗的夜晚、环境优美的高级社区、宽敞的车道,橙黄色的灯光像被风吹过的蜡烛一样按照次序整齐地退场, 直到一切都陷入不太自然的黑暗。 远处传来两声虚弱的犬吠, 是那种小型犬尖细的叫声, 大概是某栋房子里的博美或者吉娃娃。这只敏锐的小狗很快就察觉到潜在的危险, 立刻慌张地缩回了自己的软垫上, 再也不敢发出声音。于是整条街道就此变得格外寂静——这已经超越了一般范畴的安静,更倾向于二流恐怖片在跳吓镜头出现前预留的那两三秒的沉默。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84 首页 上一页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