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维莱特停了停,才垂下眸,轻叹一声,说:“到底我不是真正的枫丹人。” “是是是,你是一条龙。”蒲从舟瞪了那维莱特一眼,双手抱在胸前,“少拿龙啊龙的当借口,我还是一朵蒲公英呢。不懂人情世故就多学,知道吧?等等——你笑什么笑?我说的话很好笑吗?” “啊。”那维莱特掩住淡淡的笑意,目光柔和地停驻在蒲从舟身上,放下文件,认真地说,“非常抱歉,蒲从舟女士。你常常让我忘记你是一朵蒲公英的事实。” “怎么,我太像人了?”蒲从舟没好气地问。 “准确来说,蒲从舟女士,你是我接触过最像人的……非人之物。”那维莱特若有所思地说,“甚至比一些人类,更让我觉得真实。” “直接说我圆滑得了。”蒲从舟翻了个白眼,打了个哈欠,“走了走了,睡了睡了。美露莘的事等下次我回来了再说哈。” “好。”那维莱特站起身,略微拾掇了下办公桌,就把办公室的灯关了,领着蒲从舟离开。 蒲从舟边跟在那维莱特身后走,边懒洋洋地逗他:“怎么,这次这么听我话啊?” “你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你建议的价值和你的正义。”那维莱特推开卧室的门,目光温和地掠过蒲从舟。 “不让我闭嘴不要再说了?”蒲从舟很认真地翻着那维莱特的黑历史——初见这条水龙的时候,蒲从舟也是让那维莱特将美露莘送走,那时的那维莱特让她不要继续说。 “嗯,不会了。”那维莱特对蒲从舟的记仇极其耐心宽容,指尖轻柔地解开领结上束缚着的皮筋,脱下外披,挂在架子上。 蒲从舟继续不依不饶,凑到那维莱特身前,盯着他说:“也不像当时我拦着你不去救塔伦的时候那样推我了?” “绝不,蒲从舟女士。”那维莱特只穿着件雪白修身的衬衫,雪白的发丝垂落,隐没入清劲的一截窄腰,引得蒲从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漂亮的水龙颇有些无奈地走到蒲从舟身前,问:“如果我现在诚恳地向你发誓,并且对曾经对你的冒犯致以诚挚的歉意……蒲从舟女士,你能放我去沐浴吗?” 蒲从舟哼了一声,双手叉腰:“不行啊,你这什么道歉,都是空话啊,啥实质性的补偿都没有!” “千灵慕斯如何?我上次看你喜欢吃。”那维莱特思索了会,询问道。 “两个!”蒲从舟讨价还价。 “好。”那维莱特轻一点头,眸光柔和,似是在轻笑。 “成交!”蒲从舟笑着说。 ------- 浴室内淅淅沥沥的水声停止,那维莱特带着一点水汽走出,湿漉漉的雪白长发还滴着水,他从架子上取下一条毛茸茸的澡巾,慢慢沥干头发。 蒲从舟瞧着那维莱特的长发,实在眼馋,忍不住凑上前摸了两把。光滑柔软的质感,像是抚摸璃月最上等的丝绸,还带着一点湿漉漉的水珠……嗯,不错,不错。 那维莱特覆在澡巾上的手顿了下,目光停留在蒲从舟把玩着他长发的指尖。 蒲从舟注意到那维莱特的目光,瞥了他一眼:“干嘛了又?这样看我。” “没什么。”那维莱特沉默了一会,思考片刻后才问,“你是否……想再打个结?” 蒲从舟算是完全被问蒙圈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反问:“我上次不是给你头发打了个璃月结,被你剪下来了?” “嗯。”那维莱特说,“收起来了。” 蒲从舟眼皮跳了跳,不可思议地问:“你还想再要一个?” “是。”那维莱特严肃地说,点点头,“作为回报,我可以帮你洗澡。” 蒲从舟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握着那维莱特长发的手一抖,雪白的发丝从她怀里纷纷扬扬散落开来,蒲从舟磕磕绊绊地问:“你你你……不是,什么叫帮我洗澡?你没疯吧?” “我记得,你第一次来时,曾提过与我共浴的要求。”那维莱特有些疑惑地说,“那时我与你的关系并不熟稔,此事有些难以接受。而现在,我认为……”
第17章 枫丹 蒲从舟想了下,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遥远的记忆忽然就这么攻击了她。蒲从舟气笑了:“怎么着?你现在又同意了?已经晚了!” “晚了?”那维莱特微微一怔,问,“你为什么这么说?” “也就只有那天我来得太匆忙,啥都没准备。”蒲从舟翻了个白眼,“太早睡下去,没洗澡也没吃东西,又饿又脏的,所以向你要了小点心还想洗澡来着。现在我来之前做了准备,就不需要啦。” “嗯。”那维莱特微微点头,眸子似乎黯淡了下。 蒲从舟瞧了那维莱特一眼,看他一贯冷静的样子此时竟然露出了一点失望的神态,一时间有点于心不忍,试探着问道:“……嗯,如果你实在想帮我洗澡,也不是不行?” “不必了。既然你不需要。”那维莱特平静地摇头,走到蒲从舟面前,俯下身,轻而易举地把她抱起,缓缓走到床沿坐下,指尖掠过蒲从舟的发丝,目光凝滞在蒲从舟的唇上,欲言又止。 蒲从舟全身的毛都炸起来了——如果她有毛的话,警惕地说:“你又想干什么了?” 这条可恶的水龙脑回路总是奇奇怪怪的,让蒲从舟起了防备心。 “如果亲吻可以让你留得更久一些,那么我们或许可以……”那维莱特斟酌一下,说。 “什么!你想干什么!”还没等那维莱特说完,蒲从舟就打断了那维莱特的话,一巴掌拍上了那维莱特的长发,“别乱来啊!我警告你啊……” “你……”那维莱特微微睁大了眼,注视着蒲从舟,一时间竟然有一点茫然,似乎是不知道蒲从舟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那维莱特长得很漂亮,蒲从舟一向知道。 蒲从舟很少用“漂亮”这个词形容人,更何况是一位男性——就算是像钟离和魈这种在蒲从舟看来是颜值天花板的人,她也觉得他们是“俊俏”,带着点英气的美。 而那维莱特的好看,不像是璃月的山水画,更像是无数种水彩墨水加浓了色调,混杂着宕开一笔令人惊艳的色泽。 一看蒲从舟就忍不住称赞,啊,如此漂亮。 而这样一个漂亮的人——或者说龙——穿着件修身、甚至雪白到有些透明,隐隐能瞧见肌肉轮廓的衬衫,带着点茫然和无措,就这样柔软地注视着自己,蒲从舟心中不自觉软了几分,甚至冒出了一种想法——就算给他睡了又怎么样呢。 “说吧。”反正是一个梦境,蒲从舟妥协了,一摊手,“你把话说完。” 那维莱特沉默了下,才垂头,对蒲从舟平静地说:“我只是想说,我或许能亲吻你,以此延长你留在这里的时间。” 蒲从舟嘴角抽了抽,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问:“就这?” “就这。”那维莱特又茫然了,迟疑了下,反问说,“不然呢?” 蒲从舟看看那维莱特。 那维莱特注视着蒲从舟。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蒲从舟痛苦地闭了闭眼,一巴掌拍上了自己的额头。对不起,原来是我想多了。 那维莱特看着蒲从舟尴尬又自闭的模样,似乎猜到了什么,说:“嗯……你该不会……” “闭嘴吧那维莱特!”蒲从舟一把捂住那维莱特的嘴,愤怒地说,“我们现在立刻睡觉!我要回璃月了,立刻,马上!” 那维莱特一动不动,垂眸看着有些恼羞成怒的蒲从舟,停了下,才问:“那亲吻……” “想都别想!” 拌嘴归拌嘴,尴尬归尴尬,蒲从舟还是得老老实实地蜷缩在那维莱特怀里睡觉。 幸好这条水龙有的时候思想顽固归顽固,但是他有个非常好的优点——不计较,也不会追究蒲从舟什么尴尬的事,陪着她睡觉时像往常一样温柔,甚至还伸手为他整理好了额发。 要是换着钟离,估计会阴阳怪气(蒲从舟自认为)打趣她到死。 所以蒲从舟很安心,揪着那维莱特的几缕长发,枕在他的胳膊间,任由淡淡的海风气息缠绕着她的唇吻,正准备安心入睡,忽然听见那维莱特心跳有些快。 “又出什么事了?”蒲从舟睁开眼,恰好对上那维莱特黑暗中的眼眸。他一点也没睡,似乎还很清醒。 “你们龙类不需要睡觉,我蒲公英还要呢!”蒲从舟气急败坏地说,使劲拽了下那维莱特的长发,顺便踹了他小腿肚一脚,“心跳那么快干什么!” 这简直是无理取闹。 但那维莱特怔了下,愧疚地说:“抱歉,心跳太快,吵到你了。” 蒲从舟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心软了,摆了摆手,对那维莱特说:“你说吧,你在想什么。我试试看能不能帮你解决。” 那维莱特轻轻“嗯”了一声,说:“我在想美露莘的事。” “啊。”蒲从舟懒洋洋地瘫软在那维莱特怀里,脸颊还蹭了蹭他的领口,漫不经心地说,“美露莘怎么了?不是让你把她们先塞回去,等那些贵族对她们的不满彻底消失……” 那维莱特轻轻摇了摇头。 “怎么?”蒲从舟问。 “枫丹的贵族势力远不止像你想象的简单。”那维莱特沉稳地说,“佩蒂特和弗里斯家族倒下,新的贵族会接替上来,其中利益根深蒂固,我很难撼动。” “我的评价是不如水龙一喷。”蒲从舟此时有些困了,迷迷糊糊地说。 “什么?”那维莱特微微一怔。 蒲从舟解释说:“你不是水龙王嘛,你会喷水,他们不会。你喷他们一脸,保证他们乖乖听话哈哈哈哈……” 蒲从舟笑着笑着,发现那维莱特根本不觉得好笑,反而神情更加冷静。蒲从舟觉得不对劲,不笑了,瞧着那维莱特。 “既然我来到了枫丹廷,就应该遵守人类的正义。”那维莱特说。 蒲从舟看了那维莱特的侧脸,有些无奈地说:“……你有一天会知道,作为‘非人’,在人类社会绝对是一种优势,而并非是什么羞耻的需要藏着掩着的东西。” 那维莱特静静注视着蒲从舟,好半天,才低声说:“……确实是我没有过的思路。” “嗯,所以你去喷他们吧……我要睡觉了。”蒲从舟打了个哈欠。 “我做不到。美露莘来到枫丹廷,必将触及贵族的利益,他们的反对是必然的。但如果没有美露莘的帮助……”那维莱特一直等蒲从舟缩进他的怀里,墨色的发丝和他的缠绕在一起,才低声说,“让我独自改变,或许再等上百年,我也很难将枫丹廷改造成让美露莘安全的地方……” 听到这,蒲从舟最后一点睡意也消失了,撑着那维莱特的胸膛,坐在他身上,严肃地说:“听着那维莱特,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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