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他身前,看看菱纱,看看他泛红的双颊:“是不是来得不巧,打扰了你的好事?你们继续。” 他用力拉住我:“冷姑娘,深夜来思返谷,是为了探望云天河?” 我甩开他的手:“韶光易逝,白日里不能得见,自然要趁夜色相会。” 他似乎并没听懂我话中的意思,却是韩菱纱连连摆手道:“蓝珀你别误会,我们是在思返谷口偶然碰到的,我们……” 她突然不再继续下去。一双眼睛打量了我俄顷,继而坏笑道:“蓝珀你是不是……吃醋了?” “……胡说八道!” 我感觉自己的脸瞬间烧的通红,甚至来不及去看慕容紫英的反应,便转身快步离开。 静谧的夜,我听见心跳快得失去了节奏。从前是不会这样的,这是怎么了…… 我掏出玄隐相赠的丹药,用力吞咽下去。 ------- 那天过后,我再没见过慕容紫英。虽说若心中坦荡便该无所畏惧,但我还是不自觉地躲着有他在的地方。 见了面便是避免不了的解释与尴尬,与其那样麻烦,不如不见。 “离香气味清新,既提神醒脑,又能使人心情舒畅,制成香囊随身佩戴再好不过。” 这一日,我与梦璃一起在房中调制香料。她讲解着各种熏香的用途,我却无心去听,满脑所想依然是那晚思返谷口的事情。 “蓝珀……你这几天总是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的脸上露出担忧的神采,看来并不知道那晚的事情。我回过神,轻轻摇首道:“没什么,或许是伤寒有些反复,晚上没睡好吧,不如你帮我制些安息香。” “喂喂喂!我可是有重大的发现!” 话音未落,韩菱纱便破门而入,双手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你们知道吗,小紫英这家伙终于被我看到了了不得的事。早上他下山办事,我心下好奇便偷偷跟了去,结果你们猜如何?哈哈,他居然和一位漂亮的大姐在酒馆见面,还出钱请对方喝酒耶!” “喝酒?大姐?”这么说,他并没有把那晚的事情放在心上…… “看他们那架势,估计要喝上一段时间呢。还好我冰雪聪明,没去上早课才发现了这个,这可比早课有用多了。”她嘿嘿一笑:“不如我们前去一探究竟,也省得花心思猜来猜去了,你们说怎么样?” ------- “哈哈!真是好酒!可惜一壶太少了,喝着总觉得不过瘾,能不能让他们上大坛子的那种?” 陈州客栈传出爽朗的笑声。方桌边,慕容紫英正襟而坐,对面之人却面若绯云。 她一袭墨绿衣裳,风韵的身段透着刚劲。玉露琼浆微挂嘴边,抬起衣袖便用力拭去,举手投足之韵,唯洒脱二字能解,说实话,我从没见过这样豪迈的女子。 “夙莘师叔,饮酒伤身。” 夙莘摆着手,顾自念叨道:“哎,我记得你才十八,又不是六十八,怎么絮絮叨叨婆婆妈妈的。还是小时候可爱些,会追在我后面要糖吃。” “夙莘师叔,弟子冒昧!请问何时可以启程,与我返回昆仑?掌门很是记挂您。” “呦,小紫英,你脸红了?难不成听到自己的辛酸往事,还会不好意思?”夙莘“噗”地笑出声来,“要不就是出来太久,想回去见你的心上人了?” 菱纱忍不住也跟着一笑,慕容紫英慌忙回头尴尬道:“菱纱?还有你们……你们怎么……” 我抬头见他在看我,慌忙躲开他的目光。 “他们是……?” 夙莘扫了菱纱他们几眼,看向我时有意味深长的一笑。紫英起身,拉众人上前道:“云天河,韩菱纱,柳梦璃,这三人乃是弟子的师侄。初入门派,不懂规矩,以致方才冒犯了师叔。” “好了好了,随口一问,何必一本正经的。”仰头,将壶中残酒饮尽,右手惦着一杆烟枪,半嘲弄地道:“小紫英,你这可算是吊老娘的胃口?怎么还剩下一个美人儿不给我介绍?” 他走过来想拉我上前,然而那晚菱纱的话,他到底还是介意的,因而又收回了五指,道:“师叔哪里的话,这位是冷蓝珀,弟子的师妹。” 夙莘瞬时扬起了眉睫,拉过我道:“你就是蓝珀?灿若春华,皎若秋月,我们还没见多一会儿,紫英就提了你好几次呢。” 慕容紫英一阵缄默,我想,此时他若是解释反而会更加尴尬:“前辈言重了。紫英师兄乃心怀天下之人,又岂会只提到蓝珀呢?不过您的好意,蓝珀还是先行谢过。” 她却好似并没听到我说的:“师妹可不比师侄,是要用来好好宠溺的。别人的师兄温柔随和,你却在这里一板一眼,可想蓝珀的日子不会好过。” 紫英无奈一笑:“冷姑娘她……” 夙莘把烟枪一放,不等说完便拉过他手臂道:“我和我这师侄说句话,桌上有酒,你们稍等片刻。”
第16章 夜访 夙莘回来时,天色已经微暗,慕容紫英跟在她身后,双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 菱纱狡黠一笑:“咦,冰块脸居然还会脸红,小紫英你怎么了?早知道便偷偷溜出去,听到个一字半句也是好的。” “菱纱!休得胡言乱语!” 他虽怒声呵斥着菱纱,一双眼睛却看向我。我抬起头,他的目光慌忙移开,顾自轻摇着脑袋,似乎是叹了口气。 夙莘和他说了什么? “怎么进来又变得吞吞吐吐了!琼华派真是把你教成了一根筋,油盐不进,没生生气出我个好歹。”夙莘一拳打在紫英身上,“罢了罢了,真是不中用,就算老娘做个好事,再帮你一把。” 夙莘不知要帮慕容紫英什么,紫英却拉住她的衣袖,不愿松手欲言又止,只一个劲低头唤着“师叔”。 我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满是为难的神情却透出几分可爱,蓦然想起小时候他似乎也是追着夙莘要糖吃,不禁轻笑出声。 夙莘满面春光:“蓝珀妹妹,听说小紫英为你修了一把玉笛,能不能给我看看?” 我止住笑,看她的样子觉得浑身不自在,遂掏出浣尘玉笛给她。侧头想求助紫英,他只是把头埋得更低。 “小紫英当真是巧手,能把玉笛修复成这样,肯定是用心了。”夙莘把笛子放在我手上:“他自作主张以萤石接合断处,妹妹还喜欢么?要我说,这萤石可是好东西,它的别名妹妹还不知道吧?” “师叔!” 紫英此刻已面若彤云,而我却让夙莘弄得摸不着头脑。一番话前言不搭后语,她想说什么? 正尴尬着,一绿衣男子走至夙莘身边,长袍紧裹于身,项上戴一顶巨大的斗笠。他并没有寻常人类的生气,行走姿态又十分僵硬,多半是机关人。 夙莘眉头一皱:“你说碗丘山有野兽出没伤人?我们快去看看!” 慕容紫英如大赦般飞身便走,这给了他逃避的理由。菱纱一行也随夙莘快步追去,我走在最后,方出大门,突然头疼欲裂,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最近总是这样,应该不止是寒症复发那么简单了。频繁的做着相同的梦,可梦中的人和事,却总是看不透,摸不清。 我觉得空中似乎飞过了什么,抬头去看,只有一碧如洗的苍穹。 夕阳投射出炽烈的光彩,几朵稀疏的薄云,刹那间殷红如血。 ------- 待我赶到碗丘山时,野兽已被尽数除净。菱纱梦璃忙于安抚受伤的村民,紫英在夙莘身后,抱拳不知说着什么。 “师叔,不知能否即刻启程,随弟子返回琼华?” “你怎么还不死心啊,在街头初遇你时,我就说不想回去了,要不是你请我喝酒,又跟我说你的情事……咳咳,更何况你也看见了,这些年我沉迷偃师技艺,仙术剑法早就荒废了,现在回去,不是要被同门耻笑?” 情事……菱纱?我心下一紧,想凑得近些。 “可是,掌门一直很挂念您,每每念及曾经的情谊……” “哎哎哎,打住。我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谁还要去理那些婆婆妈妈的事。算了算了,若是无事,我便走了。” “师叔!我……” 紫英低下头,鬓发遮住眼睛,那种感觉我想叫做不舍。 夙莘揉住润红的眼眶,转身拍拍他的肩:“小紫英……我离开昆仑时,你才九岁,还有点胖胖的,像个面团儿,想不到一晃眼已经长成一个好男人了。只是一个男人,要果断,要明白自己的心,知道吗?人生苦短,别苦了自己,也别苦了旁人。” “……唉,妖界又快来了吧?你可得保重,别一不小心香销玉殒了,哈哈。”她见我走近,挽过我手道:“蓝珀,我只疼这一个师侄,我既不在,可就把他交托给你了,替我好好照顾他。他这人面冷心热,有什么不妥的,你别放在心上。” 我莞然一笑:“师叔放心。” 紫英仍低着头,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夙莘转身远去:“我啊,最讨厌离别的时候不干脆,所以别再说什么了,就让我这样走吧。” 我走至紫英身边:“这样潇洒,未必不让人羡慕,离开琼华,或许对她是件好事。” ------- 自陈州与夙莘一别,我一连几天没再见过慕容紫英。派中早课已由夙汐独担,甚至教授云天河一行的任务也由玄隐暂代。我有点担心。 入夜,灭了灯火的琼华浸入无边的寂寥,浓云遮住点点繁星,光辉尽散的土地漫起深邃的黑暗。寒风吹着我的发丝,伴着衣上的蓝纱翩然而舞,我走到慕容紫英房前,他还没回来。 道边,几本初开的梨花在夜色下影影焯焯,吐着袅袅香气,随风盈满每一寸空气。我本以为慕容紫英似这梨花,纵被劲风凛冽却永远不会被吹倒,不想他的心中也有柔软的一隅,一旦碰触便会凋零崩塌。 “已是丑时,你怎会在此?” 是慕容紫英。不知是否是明月清辉的缘故,他的面色比平日要苍白得多。 我看着他:“一连几天都不见你,你躲去哪儿了?” 他摇首:“不过是心中烦闷,想独自静静。夜寒风大,你有伤寒在身,怎的不知爱惜自己身体?有什么话进来再说。” 我随他进屋,一抬眼便看见桌上倒着几个杯子,桌面上零星洒落的液体倒映着烛光。他喝酒了……? 但闻见空中漫溢的余香,我扬唇一笑:“人道借酒浇愁,你以茶代酒又算什么?” “酒又如何呢,醉过之后,不过大梦一场,愁苦依旧,只会徒添伤悲。” 他递上一盏热茶,我伸手接过。然而许是在风中呆久的缘故,我的手指冰冷异常,霎一触茶杯只觉滚烫难耐,手一松,杯盏尽碎,叫痛出声。 “蓝珀!你怎么样?是我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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