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次,花满楼却摇摇头,笑着从背后拿出几枝花递给沈明月:“这次沈掌柜却没有猜对。” 沈明月的手中的被他轻轻放置了六枝寒梅,枝条被人精心修剪过,花苞是娇嫩的淡黄,仔细嗅嗅,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小楼里为别的花修了暖阁,自从入冬就派上用场,这寒梅本栽种在院子里,却不知怎的也感受到了暖意,早早结了花苞,”花满楼微笑,“我便挑了几枝给你带过来,若养在水里,过几日估计就会开了。” 花满楼没有说的是,他听司空摘星说过,沈明月的手腕处有梅花的烙印,应当是喜欢梅花才特意留下的,于是这寒梅树才刚刚含苞,他便迫不及待给沈明月送来了。 听着花满楼的话,沈明月不自觉地摩挲了下手腕,感受着那处熟悉的轻微凸起,唇角有些微收。沉默来的不合时宜,在花满楼注意到之前,沈明月又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我很喜欢!” 花满楼却在刚刚的沉默中发觉沈明月应当是没那么喜欢的,他抿抿唇,有些无措,猜错对方喜好让他感到懊恼,正待开口补救些什么,就听见李安歌喊道:“掌柜的,知府大人找你!” 沈明月赶忙收起花枝,迅速往楼梯口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也不管花满楼看不见,转身将手中的花枝冲他挥了挥,笑吟吟脆生生道:“谢谢花公子,我真的很喜欢!你随意找地方坐,有想吃的东西去后厨找朱师傅他们也可以,别拘束就好,我去去就来!” 脚步声节奏明快而密集,沈明月根本没在意花满楼的回复,便赶忙跑开。花满楼将那没来得及说出口的疑问咽下,同样笑笑,呢喃道:“好。” 扶着窗框的手微微用力,萧乘风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受,沈明月同花满楼之间,有一种再明显不过的熟稔,而那些熟稔,本该是属于他的。 一旁的阿风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萧乘风却盯着楼下的花满楼出神,五年,他同沈明月之间不过隔了五年,只是他缺席的时候,却有了新人走进来,替代他。 也是,毕竟那是五年,毕竟他同沈明月朝夕相处也不过五年。何况这也不是普通的五年,这五年,隔了数千里的距离,隔了沈剑的生死,隔了无数个本该是他陪着的雷雨天。五年的时间足够让两人从陌生到亲近,也足够一个人遗忘另一个人。 花满楼很早便感受到了头顶的视线,只是刚刚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沈明月身上,因此便没有在意,只是那人的视线依旧灼灼,隔着几米的高度投来,仿佛要将他看穿。 索性花满楼也仰起头,同楼上那人“对视”:“阁下是谁?” 萧乘风嘴角扬起弧度,眼睛弯起来,让那双碧蓝的眸子更加迷人,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带着点挑衅的意味对花满楼轻轻道:“一位故人。” 而另一边,沈明月敲开了自留雅间的门。 顺带从伙计那儿接过给知府大人送的菜,沈明月走进雅间,将菜品整整齐齐地码在桌上,笑着问道:“大人找我何事?” 其实并不是临安知府找沈明月有事,只是甫一落座,严弘晋又在打听着沈明月相关的事,起初他还能应付几句,诸如沈明月本是个孤儿、五年前来这儿开的酒楼、店里分别有谁、主打什么菜系……可越往后,严弘晋的问题越加偏向于沈明月本人,诚然临安知府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诚然他对清河坊大大小小的商户几乎都有了解,可也回答不出沈明月爱吃些什么,有什么偏好这样的问题啊!于是临安知府便提议,不如把沈掌柜喊来问问,这些事情还是本人说得更详细些。说完也不管严弘晋同不同意,为了躲避他审问犯人一样的提问,临安知府便叫来了小厮,吩咐他尽快去请沈掌柜。 故而沈明月的这句话,却将知府难住了。他总不能说,严将军对你好奇,所以喊你来问问喜好吧? 好在严弘晋没有等着临安知府开口的意思,他盯着沈明月的手腕,看着因为码菜而露出的一小块皮肤,那上面一块红色的疤痕,隐隐透出梅花的样子,一看便有了年头。心中莫名浮起些心疼,严弘晋有些晦涩地问:“沈掌柜的手腕,是烫伤吗?” 沈明月情绪有些复杂,她立在原地,随着严弘晋的询问不自觉地摩挲上手腕。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这些人总跟她手腕上的这处烙印过不去,花满楼送她梅花,严弘晋询问她手腕。 只是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对梅花到底是怎样的感情。沈明月的记忆力不好,却清楚地记得手腕处的这块梅花伤疤已经陪着她十余年,也清楚地记得这块伤疤是由谁烙上去的。如今十年已过,沈明月不知道烙这伤疤的女子过得好不好身在何方,甚至是否还在人世。却清楚地记得当初那女子是怎样努力地保护她,又是怎样癫狂又嫉恨地拿着烙铁在她手腕处留下伤痕。只是沈明月后来循着记忆去找那女子,却得知一场大火将那楼烧得干干净净,楼里的人早已不知道是生是死了。 垂首看着手腕处的梅花,长长的睫毛在她的脸上投下阴影,巧妙地遮住了沈明月的双眼,让她的神色隐晦地看不真切。接着,严弘晋听见她轻轻开口,语气中透着怅然:“是啊,烫伤,不过都是过去的事了。” 不论是不是故人,严弘晋都不想沈明月露出这样的神情,于是他开口道:“我那里有块生肌断续膏,对修复疤痕有奇效,沈掌柜若是不介意,改日我亲自送来。” 这话落到旁边知府的耳中,又让他开始纠结,暗暗揣测这位当朝大将军的心。 而沈明月只是笑笑。沈剑身为一代神医,哪里没有为此想过办法呢?她身上曾经留下无数伤痕,都在沈剑的手里光洁如初,唯独手腕上的梅花,沈剑想了无数的法子,最终也只能摇头无奈,歉疚看着沈明月。若是沈剑都解决不了的疤痕,这世间真的还有人能解决吗? “都过去了,便不再浪费公子的药膏了。这梅花已经陪了我十余年,如今留着做个纪念,也挺好。”
第41章 江南好 “明日司空摘星便要回来了。”送走了全部客人忙碌了一天后, 沈明月坐在明月楼门口,托着腮望天道。 沈明月很喜欢每日的这个时刻,热闹了一天的清河坊归于宁静, 夜幕低垂,星河天悬, 灯火点点, 给这夜增添了不一样的美丽。沈明月伸了个懒腰, 只觉得忙碌了一天的疲惫被广袤无垠的夜空温柔包裹,紧接着从她的身体中拔除了,她整个人也跟着平静下来, 静静地享受着无边夜色。 阿风早就回房间睡下, 明月楼通明的灯火也在一盏盏熄灭, 沈明月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没有回头。 李安歌端来一杯水,递给沈明月, 也在她身边坐下,笑道:“明日刚好也是阿风的生辰, 不如便把大家喊来一起给他庆个生辰吧。” “时间过得好快啊,转眼又是一年了。”手中的水杯热热的,温暖在这泛着凉意的初冬夜晚从手心传来,沈明月捧着水杯, 感慨道。 “是啊, ”李安歌点点头,“一转眼又是冬天,离过年也不远了呢。” 捧着水杯, 沈明月却有些出神。 其实阿风是不记得自己的生辰的。他一个孤儿,在认识沈明月之前一直以乞讨为生, 从他有记忆起,每日睁眼第一件事便是想着今日的饭要去哪儿讨,怎样才能糊弄过自己的肚子,让它不要每天作响。不仅他如此,他的那些乞丐小伙伴都是这样,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时候,谁还有心情去记生辰呢?没什么人会给他们庆祝,也没什么值得庆祝的。 但沈明月却不乐意,她觉得生辰是很重要的日子,虽然她不爱过自己的生辰,但是却希望每个想过生辰的人能拥有一个美好的生辰日。于是沈明月干脆就把捡到阿风的日子作为他的生辰,每年给他认认真真庆祝起来。转眼间明月楼已经开到了第六个年头,阿风也来明月楼五年了。 沈明月将脑袋倚在李安歌的肩膀上,嗅着她发间散发的香气,那股疲惫过后的慵懒愈发压抑不住,她望着天,突然又想到什么,一下子从李安歌的肩膀上弹起来,兴致勃勃提议道:“不然明天晚上一起吃古董羹?省事儿又热闹,还可以顺带给司空摘星接风洗尘,再去江南点心局买些点心作为餐后甜点,然后我再给阿风做个他最爱吃的豆腐酿。早上就一起吃面吧,长寿面这个兴许,可要为自诩京城人的阿风好好保留呢……” 看着沈明月手舞足蹈地规划着明天的安排,李安歌也跟着笑起来。沈明月总是这样,费心费力地为明月楼的每个人准备生辰,不论是男女老少,哪怕是朱师傅杨师傅的孩子,也会记在心里,在生辰日送上自己的礼物。李安歌心想,她真的好喜欢这种把每个人都当作是家人的沈明月啊。 越说越来劲,沈明月水也顾不上喝,她一拍大腿“噌”地站起来,随手将水杯往桌上一放,赶忙便往后厨走去。 “掌柜的,你去哪儿?”李安歌在她身后喊。 “我去把豆子泡上,不然明天来不及磨豆腐了!”沈明月头也不回,只有回答远远地传来。 ****** 第二日沈明月起了个大早。 天色未亮的初冬江南还是有些冷意的,明月楼二楼的房间里,沈明月睁开眼睛,感受着空气中传来的湿意,看着仍然黑黑的天,在床上挣扎了一会儿。到底还是给阿风庆生更重要些,沈明月翻身下床,利落地穿好衣服,洗漱完便钻进了厨房。 尽管天还未亮,街上却已经传来了人声,清河坊素来便是如此,它是江南地区独有的热闹的代表,它追着天光而醒,伴着星子入眠。 明月楼的众人都还睡着,后院静谧得很,正中的桂花树仍挂着点点金色,散发着淡雅的香气,沈明月呵了口气,轻轻推开厨房的门。 提前泡在水里的大豆早已泡发至原来的两倍大,沈明月将它们捞出沥干,放进一旁的磨盘中,磨盘不大,好在豆子也不算多,沈明月推着磨盘,石磨一圈一圈地转着,大豆便随着水磨破变成白色的浆状,顺着磨口汩汩地流出来,流进盆中。沈明月拿起纱布,将盆中的豆浆一遍遍过滤,直到流出纱布的豆浆变得顺滑流畅才停下。起锅烧火,将过滤好的豆浆倒进锅中烧开,不停地搅拌,烧开有一会儿后,沈明月将炉灶中的柴火抽出,等着粘稠的豆浆冷却。将手伸到锅里,贴着豆浆面感受着温度,沈明月将卤水高高地加入豆浆中,又用勺子将表面的浮沫撇去。等了一会儿,沈明月将差不多凝固的豆浆倒入一旁的磨具中,拿布包好,盖上盖子后又在上面压了几大块石头。一套流程下来,天色才刚刚亮,沈明月也在初冬透着凉意的清晨出了一层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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