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琰也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思去的,三天三夜,他几乎没有浪费一秒,除了吃饭睡觉,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答题和检查上。 三天出来,贾琏和贾环都在外面接他。 他的经义不错,诗赋一般,至于策论,那就看天意吧。 为什么要看天意,因为策论这次的题目是《明法之至论》。 按照贾琰以前的思路,这篇文他会选择中规中矩的写法,前面赞赏,后篇偶提一下不足,但这次许是被钱木斋日日刺激的破罐子破摔,索性放开了手脚,开篇就提出了现行法律的不足。 还是薛蟠胡州之行那件事给了他感想,古代关于商人这片的法律规定相当于空白,贾琰仔细阐述了确立商法的必要性,直抒胸臆,一篇写下来,只觉得酣畅淋漓。 贾母倒是对他挺有信心,等到了放榜那天,一大早便派人在门外守着,只说有报喜的要好生接待,这里举人考试是不放榜的,只会派官衙通知。 屋子里磐月羊花也是无心做事,看着贾琰阴沉着的脸,只以为他这次考砸了,想问又不敢问,只好大声说笑来掩饰。 贾琰阴沉着脸倒不是别的,而是他今天终于打探到了石呆子的具体消息。 石呆子死了。 死在了沈府大门前。 而沈府,是如今皇后的外家,被封为一等伯府。 贾琰深深的叹息,还是迟了,什么都太迟。 从日起到日落,府里还是一派安静,恐怕,真要等到三年后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架空,有私设!勿考据!
第17章 贫富悲喜难共通 就在贾琰也有些灰心之际,突然听到院门外一阵喧嚣,原来是贾母派人叫他赶紧去府门外迎接衙役。 四名身穿红朱色官服的役官分立两旁,脸色肃穆,高呼: “考生贾琰接榜!” “贾琰,年十四,无字,为一等将军贾赦之子,嘉仁十八年,取桂榜七十九名,特录为举人。” 竟然中了! 贾母由鸳鸯琥珀扶着,注视着给她行礼的贾琰。 贾琰换了一身霁青莽纹双花团月直裰,以银茶松雪锦带束腰,少年眉目舒朗,渐有青柏玉树之姿。 贾琰行顿首礼,长膝跪地,左手按于右手之上,其额触地而拜。 不待他再拜,贾母便上前亲自将他扶起,双眼含泪:“你祖父在世时,长憾我们家子孙无科举进业者,如今我再去,总算尚有颜面去回他一二······”说罢掉下泪来,再说不下去。 王熙凤忙上前将贾母搀到长榻上,拿起琳光壶倒茶,笑道:“这可是好事,我们听到消息忙赶过来,还想沾沾琰兄弟的光,讨老太太个赏,没想到老祖宗先哭起来,这可是知道了我们的打算,要躲赏不成?” 贾母拿帕子擦泪,将那些伤感压下去,闻言便笑啐了王熙凤一口:“你也是做大家奶奶,做人家嫂子的,没脸没皮的,不说先送你兄弟点什么,倒记得向我讨赏,这话也说的出来。” “老祖宗可别冤枉我,我可早将东西预备好了。” 王熙凤转身就从小丫头的手上托过来个锦盒,递于贾琰,笑道:“三弟弟,嫂子这里恭喜了。” 都是大家子弟,东西早都预备好了,一时间三春姐妹并宝黛钗皆上来祝贺。 迎春送贾琰的是一涵汴绣小景,探春的是镂空玉手把件,宝钗的是一炳掐丝珐琅三镶如意,都是一些小巧精致的小摆件。 黛玉的则不同,是一小手掌长的沉香山子。 沉香山子由沉香雕塑成山形,这里面还有一出典故,就是晚年苏轼被贬到南荒之地时,日日与海南的沉香树为伴,其弟生日时,便寄送了一座沉香山子,还写了一首《沉香山子赋》给弟弟。 海南沉香,养幽芳于帨帉,不同于一般沉香气烈,竟清新绵长,又因苏轼之故,带雅带贵,故而珍贵,为文人墨客所喜爱。 贾琰推辞:“林妹妹这礼太贵重了。” 林黛玉是那种你待她一分好,她便想十分还会去的人,贾琰给她寻来了儿时旧物,这在她看来,便比什么都珍贵,因为舍一些身外之物也大方的很,她早就想谢一谢他,趁此机会,也正正好。 林黛玉心情不错,眉眼间具是盈盈笑意,闻言拿红梅团扇半遮了面,促狭笑道:“我的卦算的这样准,合该重一些。” 这次总共录取举人七十九名,他就考了七十九名,名副其实的孙山,这是拿上次做的那诗打趣他了。 还真是言辞笑谈间,一语成箴。 贾琰哈哈一笑,拱手道:“那真是借林妹妹吉言了。” 天知道他真的以为他会落榜,古代的科举比现代的高考那是有过之而不及,且偶然因素更大,真不是什么人都能玩的转的,这次虽然挂了尾,他还是挺庆幸的,已经超出他预料了。 宝玉虽鄙视经济仕途那一套,然到底是大家子弟,规矩大礼上是不错的,况且素日与贾琰接触,贾琰身上并没有他父亲身边清客的那股子唯名利可葬身的气息,因此也不反感他,感念他终日苦读有所收获,也真挚给他道喜,送了他一把湘竹扇。 贾母想到他还要去拜见贾赦和贾政,也就不留他晚饭,自让他去了。 第二日贾琰本想去拜见钱木斋,想起昨天的消息,还是骑马先往京城的乡郊外疾驰而去。 “大娘,这里可是石渠村?” 背着柴火的大娘见贾琰衣着不凡,想是富贵人物,听到他相问,热心答道:“可是哩!公子可是要找谁?只管问我,这十里八乡就没我梅三娘不知道的人。” 贾琰忙下马:“有个叫石澄的,他家在哪里?” 梅三娘愣了愣,瞬间自打脸,皱着眉道:“这石渠村大部分都姓石,你说的这个石澄倒没听过,公子想想,可真是叫这个名?” 贾琰心里一转:“他有个外号叫石呆子,大娘可认得?” “公子说的石呆子啊,我们这都叫他石小九,”梅三娘一拍手掌,往前指着:“顺着这条道一直往东,在最里面,门口有个红灯笼的就是他家,”梅三娘蹙眉想了想:“公子您一提,我才发现好长时间没见他了,也不知去哪鬼混了,公子要找他不定找的到,不过她老娘瘫了腿,肯定在家。” 梅三娘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有惊,转身疾走了几步,又突然顿住,她抚摸了下背上的柴火,搓了搓伤裂的满是老茧的手,摇头叹道:“这混账东西,作孽哦。” 贾琰心里一沉,向梅三娘道了谢,就赶紧往她指的方向而去。 一扇破旧的红木门,门栏顶上有一个落满灰尘的红灯笼,贾琰踏上石阶,脚印清晰可见,门的开合处结满了蜘蛛网,可见是许久没有人来过。 贾琰叩了几下门,也不耐烦等了,往后退几步,使劲一撞就将那破门撞开了,不过两间矮房,他的心砰砰跳,也顾不上想什么,粗粗的将两间矮房都搜了一遍。 屋子里没有人。 贾琰有些无力的坐在一旁的木椅上,荡起一层层的灰尘。 他重新打量他所在的这间屋子。 如果没猜错,这间就是石呆子母亲居住的屋子。 屋子坐北朝南,临阳光的地方开了一扇窗,这样白天的时候不出去便能晒到阳光,窗下便放置了一张床,床上摊着一条厚被。现在是秋季,还用不上火炉,这床脚边却是修置了一个火炉,显然是怕老母亲晚间冷着。 床头放着五六个碗,都是空的,肯定是石呆子恐母亲不便,特地将吃食或水放在床头,方便取用。 从贾琰打听到的消息看,石呆子为人迂腐,且还有些混账子的行径,赌场妓廊也是常客,他家祖上也是富过的,偏他不成器,慢慢的才败掉了。 无论对外如何,现在看来,石呆子还是挺孝顺这老母亲的。 贾琰松了一口气。 或许石呆子有什么别的远房亲戚,将他母亲接走了吧。 贾琰思想一放松,才注意到了有些异常的地方。 比如空气中弥漫的一股恶臭。 贾琰抽了抽鼻子,转身朝外走去,随着味道越来越浓郁,他才发现这院子里还有一小处隔间,掀开帘子走进去,只见屋子里垒了一个灶台,还放了几个瓮缸,这地方应该是厨房。 在一个瓮的旁边,有只棕灰色的布鞋,是那种常见的乡间老妇人常穿的样式,他好奇的走近朝那瓮里看了一眼。 石呆子的老母亲死了。 活生生的饿死在了瓮缸中。 她可能是想着自己煮饭,却因瘫着腿,一头栽进了瓮缸中,又出不来,便吃着一点子生米度日,最后也不知是饿死了还是渴死了。 贾琰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承受力这么强。 他平静地抱出了那骨瘦如柴已经死去多时的老妇人,拿了点银子去隔壁邻居那要来一身新衣服,替这老妇人换上,然后找人抬了上好的棺木,将其入土为安。 儿不归家急相问,哪知荒草起新坟,一嗟一叹再难共天伦。 贾琰没有走近,恐怕这老妇人若是知道他的身份,也不会愿他走近,因此他只远远的望了一眼,就骑马离去了。 再回到荣国府的时候,已是晚上,大观园内却不复往日宁静,丫鬟婆子来来往往,一片喧嚣。 原来是今日有远客来,李纨寡婶带着李纹,李绮,邢夫人的嫂子带了女儿邢岫烟,薛蟠的堂弟薛蝌并薛宝琴,三家机缘巧合遇到一起,都往荣国府来了。 其中一个薛宝琴,模样学识人品都是极好,老太太十分喜欢,愣是要王夫人认作了干女儿。 贾琰走进时,只见灯火明晕,满眼锦绣,正听到贾母跟李夫人寒暄:“怪道昨晚上的灯花爆了又爆,结了又结,这是我那三孙子,可巧了,昨刚中的举人,今儿你们又都来了,真是多喜临门。” 那李夫人也是个嘴甜的,闻言便笑:“老太太本就是有大福气的人,心又善,要不,这样的喜事哪就这样巧,小小年纪就中了举,这可是老太太的福报善心现了。” 贾母见贾琰精神有些恍惚,便知他有别的事,李夫人也有眼色,借口天色已晚便告辞了。 贾琰低垂着头,直言道:“老太太,我想搬出去住。” 贾母唬了一大跳,忙呵斥他:“胡七八糟说些什么,你要搬到哪里去。” “我来年要参加春闱,这次虽侥幸接榜,但是是最后一名,不下苦功夫,来年必定要落空,先生推荐我去昌明学院,摒弃外物,全心投入,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昌明学院类似于现代学校的全日制住宿培训学校,多是针对在京赶考的寒门子弟,一来一往路费颇高,一些中举的考生索性就在京城住下,继续参加明年春闱,便有一些学院将这些考生聚集起来。 这样的学院哪有什么名师教导,不过是低价为一些考生提供住宿以及学习的地方罢了,基本全靠自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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