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痛快地将蒲团前的盆盂掀翻,佛豆滴溜溜地滚了一地。 这时宫女在佛堂外通报,说皇后娘娘已醒。 端阳公主拍拍表妹的肩膀,“我会替你辩解的,你不怕。” 曹皇后午后总要歇上一个时辰,起床后就常阴着脸,殿里殿外的宫女内侍皆屏气凝神,不敢触霉头。 端阳公主自后殿回来,曹皇后抬眼看见爱女,露出一点笑容,“荣儿,你从何处来?” “我刚从钟粹宫来,听金珠姐姐说母后还在午歇,就往佛堂去和慧音妹妹说了一会儿话。” 端阳公主在美人榻旁的小凳上坐了,如实回答。 曹皇后咬着牙道:“该叫她跪上两个时辰才好!她父亲在家里大发雷霆,她自知错了事,不敢回家,只巴巴地躲在佛堂里,倒没了往日的杀伐果断!” 端阳公主替表妹叫屈,“母亲此言差矣!郑姨父想要慧音嫁给黛玉,可请母亲下赐婚懿旨,为何要用这么下三流的法子?姨父要怪,不如也怪我,那杯本该给黛玉喝下的迷情酒,慧音央求我换掉了。” 曹皇后凤眸圆睁,看着女儿正直清明的眼眸,叹了一口气,“你们不懂。倘若我能下旨赐婚,为何迟迟不呢?” 端阳公主面露不解,皇后母仪天下,谁能阻拦母后下懿旨? “......难道给黛玉和慧音赐婚,会触怒父皇?” 曹皇后合掌点头,“黛玉的父亲,不日就来回京,陛下有意让他入阁。我若下旨,则内阁阁臣结亲成党,陛下定然不满。” “但郑姨父并不愿意叫林大人进阁,所以定要叫慧音嫁给黛玉。”端阳公主拧眉道,“所以就有意给黛玉下催情药,命慧音前去聚贤院。到时生米煮成熟饭,这婚事就不得不成了!” “是的,到时候你姨父会告知御前,说黛玉轻薄其女......” “怎可如此!”端阳公主霍然站起,神情激昂,“此计不仅叫慧音受辱,也叫黛玉名声蒙羞!幸好此计未成,不然我无脸去见两位朋友了!” 曹皇后刚想斥责她,看着女儿娇嫩的眉毛,便心软了,将其搂在怀里,“好好好,都是你姨父不好,等下把慧音叫过来,母后好好安慰她......” 宝钗在钟粹等至傍晚。 周围人路过她身旁,窃窃私语,眉眼挤弄。宫里长日无聊,男女风月之事是最有味的佐料,让人兴奋嚼舌。 宝钗面容平静,蛾眉低敛,红唇微抿,慢慢地做完自己该做的事情。 酉时已过,端阳公主的大宫女绘夏过来取公主的大氅,看见她,便说道:“你快回去吧,公主今夜在凤仪宫用膳,这里不用人侍候。” 宝钗应喏,慢腾腾地披上斗篷,走进漫天的雪地里。 她并不想回去独自面对青灯白壁,独处时她的脑海里就会浮现昨夜的荒唐事。 她推开聚贤院的门,很快就找到了黛玉所住的西屋。她吐息不顺,伸手轻轻推开了门扉。 少年的鞋靴踢倒在地下,他倚靠在床边栏杆,手搁置在膝上。“是谁?”宝钗看见他半眯着醉眼看过来,“过来,让我看看谁来了?” 宝钗深吸了一口气,关门缓步走至床边,“是我,你喝醉了,我来看看你。” 宝钗清楚地看见他眼眸里划过明显的惊诧之色,然后如石子投水一样恢复常态。 “你怎么来了?嗯?怀里还揣着酒壶?”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醉意、 宝钗把酒壶搁在桌上,然后倾身过来替他解开腰带和衣襟。 “你在做什么?”他按着她的手,夹杂着酒气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似笑非笑,带着几分玩味地问。 “你快歇息吧,”宝钗急切道,“你以后喝醉了酒一定要少说话,不,你以后还是莫喝酒了,免得遭人利用,做了不利于你的事情......” 她说了一连串的话,黛玉却俯身过来,堵住了她的唇。 宝钗被陌生又隐隐熟悉的气息包裹住,双瞳睁大,后背都僵直了,只觉得他柔软温和地在自己的唇瓣辗转吮吸,叫自己的脑袋也如醉酒一样眩晕。 眩晕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黛玉很快就醉晕了过去。 宝钗吃力地脱去他的外衫,为他盖上锦被。她已经听见院外的喧响,起身为自己斟了热茶。 当时为什么不躲?宝钗不想去追问自己。往日爱重的名声尽毁,可能还会有未知的惩罚,宝钗还不愿意去想后果。 她的思绪似乎已经被这呵指成冰的天气冻住了。 屋里漆黑一片,宝钗推门进去,随手解下斗篷就要去点烛。 “呲”一声,火柴点亮了灯座上的红烛,将静坐在炕上的人影映在了墙上。 宝钗心脏骤然紧缩,后背冒了冷汗,双腿瘫软几乎要摔倒。 炕上安坐的少年轻咳了两声,抬眸看她。 宝钗看清他的脸,大大松了一口气,立刻把屋里的所有灯盏都点亮,气恼地问道:“你为何要吓唬我?” 黛玉语气如外头的寒风一样,“你未回屋,我点灯岂不是叫院中旁人起了疑心?” 宝钗只好努力抑制火气,“宫门已经下钥,你还在藏芳院做什么?” “你一直没回来,我只能等了,这是谁之过?”他疑似挑衅,宝钗觉得自己都要被气活过来,郁闷地坐在炕上,将一个手炉抱在怀里,“你有什么事,没事就请回吧。” 黛玉挑眉,“不是说薛姑娘礼仪最得当吗?怎么这待客之礼却没数呢?连一杯清茶都不请我喝?” “没有,什么都没有。”宝钗没好气,“我已经没有什么名声......你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 黛玉看了她许久,悠悠叹道:“真是好人没好报。”他甩了一个卷轴过来,自顾自地斟茶。 宝钗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拆开卷轴,里面俨然是一副圣旨! “......兹闻紫薇舍人之后薛宝钗温良敦厚,恭谨大方,太后与朕闻之甚悦......今翰林院七品编修林黛玉甚得朕心......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许二人成婚......” 宝钗呆呆地看向他,他伸手把圣旨拿了回来,淡淡道:“我父亲不日就要进京,我先遣人去薛家提亲,准备一切成亲事宜,待父亲抵京,便能成婚。” 烛光微颤,她的眉眼镀上一层光晕。一只手捏起她的下颌,“嫁给我其实没什么好处的,以后有什么苦你也得跟着吃的。” 宝钗受人钳制,被迫与他对视,“嗯嗯”胡乱地点头。 她这个时候一定比往日傻多了,这反倒取悦了他。 黛玉终于带了一点笑意,拧向她脸颊,“你得逞了,心里高兴吗?”
第25章 宝钗腾地一下红了脸,挣脱了站起来。她并不答话,强作镇定去烹茶点香。 再回头时,只见黛玉眼睑低垂,手抵着额头,倚靠在炕上凭几上。 他身上还穿着青色绣鸂鶒的官袍,腰带上坠着翰林院编修的腰牌,虽面有疲色,但坐姿舒展挺拔,濯濯如春日柳。 宫门已经落锁,他今晚应是走不了了。 宝钗在灯下看了半晌,才轻手轻脚去床上拿来枕被,至炕上铺开。 黛玉闭着眼睛,听话地解下腰带和腰牌,把青色官袍脱下,倒在被褥中。 宝钗见他沾枕便睡,忍不住轻笑,把圣旨腰牌等搁置好,再把官袍搭至衣架横梁上,抚平褶皱,才自去沐浴梳洗。 待回屋行至炕前,见黛玉还闭目安睡,宝钗便灭掉大半蜡烛,只余下桌案上一处灯盏。 屋子陡然暗了下来,宝钗将披在身上的长袄脱下挂好,正欲去床上睡觉。 忽然一只手臂从身后绕至宝钗的腰前,将宝钗捞至炕上,跌入暖如春日的怀抱里。 宝钗再一次被黛玉吓得心口狂跳,气恼得掐他,“我和你多待一会儿,怕是要吓得去投胎了!” 黛玉的笑声闷闷的,“那你可要再修炼修炼喔。” 他的气息喷在宝钗雪白的脖颈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宝钗穿着稍厚的白棉寝衣,但还是能感受着少年蓬勃的身体紧贴着。 “不可以,”宝钗忙挣着要起来,但腰却被黛玉的手禁锢住,“我们还未成婚,这不合规矩……” “你别动。”黛玉的声音瓮声瓮气,“我有话问你。” “昨夜你在聚贤院西屋,可有瞧见郑家姑娘?” “有。”宝钗半边脸埋在软枕里,她知道他开始兴师问罪了。 她主动坦白,“郑家姑娘估摸一盏茶的功夫后至西屋门口,她举止不安,步履彷徨,在门口徘徊许久才推门进来。看见我后面容错愕,很快就离开了。” “她进来时你在做什么?” 宝钗一愣,咬着唇不说话。那时黛玉醉眼饧涩,借她近身时抚摸她的脸颊,低头去……宝钗抬起手捂住了脸。 黛玉的手沿着她的脊背往上拂,像是安抚,话里含笑,“难道宝姐姐你也忘记了吗?” 宝钗寻机挣脱了,翻身下炕,退了好几步离他远远的,理了理揉皱的寝衣,正声道:“礼不可废,你若有话,就这么问吧。” “过来。” 宝钗不听,固执摇头,退至墙角处,取了一袭斗篷披上,容色变得恭谨疏离,仿佛今夜定要和他划清界限。 黛玉缓缓坐起,烛光映出他微蹙的眉,“昨晚尚无名分,你都肯独自到聚贤院去。今天求得赐婚,又在别扭什么?” 宝钗已经拢紧了自己飞快上床去,“你累了,早点歇息吧。” 黑暗中传来黛玉的一声悠悠叹息,“哎,得手了,就不珍惜了。” 翌日下朝后,诸事议定,黛玉就打着哈欠回聚贤院,意欲补眠。 胡惟清进来,对着他唉声叹气,“我昨日为你查过,你的未来岳家非常难缠—— “薛家虽号称‘珍珠如土金如铁’,但自从前任薛家家主去世后,生意就每况俱下,薛家的大公子又被人叫做‘薛大傻子’,平日里只会吃喝嫖赌,生意上的事情是一概不知,就是个坑家败业的纨绔子弟!谁能愿意沾染上这么一个岳家!” 胡惟清在屋里踱步,说得情绪激动,但黛玉拥被斜倚床上,眉淡眼定,慢腾腾地翻着文书,开口道:“劳烦你了,其实薛家和我家也是拐了几道弯的亲戚,这些我都知道。” “哎,哎,我真是替你可惜,被一个女人给暗算了,还颠颠地为她请旨?!要不是陛下爱重你,不然定要像我叔父一样把你臭骂一顿!” “好了,我和薛氏两情相悦,也无过分逾矩之举。小年夜之事到此为止,各自安好,莫再起波澜。” 这时外头有人叫唤,“黛玉,你在里头?”胡惟清忙起身去开门 周正旭提着一个精美鸟笼走了进来,黛玉问:“你打哪里来?” “这是郑老大人送给你的,说此鸟甚慧,供你逗玩。” 黛玉举步下榻,让座上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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