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想像哥哥们一样去书院读书上学,去野外纵马打猎,去结伴游山玩水,彻夜不归……可她不能。 她不仅不能,甚至不可以开口稍微表达自己不被允许的欲望。 她必须过得像屏风上绣的蝴蝶,精致美丽,困在那几尺宽的绫罗上。 婚事是一年前定下的,和姜三娘的意愿无关,不过门当户对罢了。听说未婚夫有两个开了脸的贴身丫鬟,她母亲随口一说,面色如常,好像未放在心上。 “已经开了脸了?”姜三娘当时问道。 “世家子弟大多如此,到年岁了,总有暖床的丫鬟,没什么稀奇。因还没成婚,所以也没有收作通房,更没有子嗣。放心罢,不过两个玩意儿,你要是不喜欢,以后就把她们打发出去。” “怎么打发?”姜三娘问。 “或送或卖,留条命就是。别太过分,省得日后你夫君面子上过不去。你是要做正妻的,自然要大度些,举案齐眉才好。” “若是那两个女子已经有身孕了呢?” “那也不打紧,随便找人送了便是。这等没脸面的东西,生下来也是庶子,你的肚皮还没动静呢,她们怎么敢越过你去?为娘的和你说些体己话,成亲之后一定要尽快怀孕,生下嫡长子来,趁年轻貌美,讨得夫君欢心,多生几个儿子,日后就有了依靠……不要与妾室置气,那不值当;也不要与妯娌公婆争吵拌嘴,人家会说我们姜家女儿没教养,小家子气,脾性不好……” 姜三娘听了很久,才轻声道:“那我若是受了欺负,被婆婆天天立规矩,夫君冷眼相待,宠妾灭妻,甚至于借酒撒泼,动手打我呢?”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若真是如此,就只能怪你命不好,多多忍耐便是……女人家都是这么过来的,谁没受过婆婆的气呢?左不过让你晨昏定省,随时侍奉左右,一日三餐伺候她用饭,抄抄经跪跪香罢了……至于夫君,男人嘛,哪有不好色的?都是三妻四妾,眠花宿柳,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就喜欢那个,喜新厌旧得很……所以你要趁年轻的时候多生几个儿子……” 姜三娘的心,就是这么一点点冷下去的。 她不争不辩,也意识到自己争辩了也没用。 婚姻大事,向来都是如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成亲之后,也向来就是如此,相夫教子,庸庸碌碌,受尽了委屈也无从诉说,还要劝自己的妹妹侄女们继续往火坑里跳。 姜三娘原本已经认了命,直到遇到山匪。 她原本已经死了心,直到遇到鹿鸣。 她看到鹿鸣,像看到烟花炸满了夜空,才惊觉,原来女孩子也能活成这样。 鹿鸣笑起来时眉眼弯弯像月牙一样,一点也不矜持,洁白的牙齿露出好几颗。 鹿鸣走路时轻快又活泼,还会故意踢踢石子,在青石板上蹦蹦哒哒,有时顺手折枝花对着阳光欣赏一阵,再插在窗口的花瓶里。 鹿鸣骑马骑得很好,她好像没什么重量似的,上马的动作迅捷如流风,眨个眼睛的工夫就跨在了马上,摆弄她的宝贝弓箭。 鹿鸣常常穿着利落的圆领袍,上楼梯时随意拎着袍角,从来不用放缓脚步来保持姿态优雅。 鹿鸣眉目生得十分清秀,可她并不需要修成时下流行的柳叶眉,也不用点绛唇,贴花钿,晕腮红,配戴繁琐的发钗步摇耳坠璎珞,把自己打扮得像仕女图。 她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苦恼时咬着毛笔的尾巴,高兴时笑嘻嘻地唱着歌儿,和路过的每个人打招呼。 “早上好,姜姐姐!” “谢谢姜姐姐!” “姐姐你今天的裙子好漂亮!这个雪青色也太好看了吧!” 姜三娘原以为鹿鸣扮男装是不喜欢女儿身,希望自己像男子那样建功立业。她觉得这没什么不好,她也曾经悄悄渴望过,只是没有鹿鸣那么勇敢,真的那么去做了,并且做到了。 姜三娘很羡慕,羡慕极了。 但有时她也会很好奇,因为鹿鸣并不是不爱红妆爱武装,她明显两个都爱。 这和姜三娘的想象与认知,又有点不大一样。 看完这个账簿,姜三娘就把她的疑惑委婉地说了一下。 “我以前,很羡慕家里的哥哥们可以去书院读书,也曾想女扮男装去上学……” “后来呢?” “被父亲狠狠骂了一顿,关了一个月禁闭,罚我抄了一百遍《女诫》。”姜三娘苦笑。 “你也太惨了吧?想读书有什么错?错的是那些不让女子读书的老古董,呸,老封建!”鹿鸣不假思索道。 姜三娘愣了好一会儿,才道:“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听见这种话。” “以后你会经常听到的。”鹿鸣洒然一笑,“过两天我回九江城,先在鹿家附近开几个学校,我父母名下有很多宅子,我一个人怎么住得了,正好拿出来办学校。有男女混合的小学,也有专门为了女子准备的女校——主要是过渡一下,怕那些老古董不肯放人,还有更高级的大学,教刺绣骑射律法算数医学等等,相当于职业培训,务必让念过大学的女子都能靠自己的技能养活自己,最好都来考公!” 她对她口中说的“考公”,好像特别兴奋,提起来便眉飞色舞,眼里全是活泼生动的笑意。 真好啊,如今绀州的知州是这样年轻鲜活的女子。她活成了姜三娘梦中的样子,几乎抚慰了姜三娘过往所有的阴翳与不平。 “你希望我去考吗?”姜三娘笑了。 “当然啦!姐姐这么聪明,字这么漂亮,记账记得这么好,不去考会计太可惜了。就算考不中,也可以去考教师资格证,去学校当老师啊!蒙学、小学、大学、夜校和扫盲班,需要用人的地方可多着呢。” “可我、我都没有上过学……”姜三娘忽而局促起来。 “也可以先上学。我尊重姐姐的一切意愿。”姜三娘笑眯眯,“不过我相信姐姐的能力,从初试开始,一定能过关斩将,取得自己想要的成绩。” 姜三娘受宠若惊,被鹿鸣夸得飘飘忽忽,坐立不安,很快就告辞去温书了。 “我家有超——大的藏书阁,里面的书随便看,应有尽有。姐姐过两天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 “啊……好、好。” 姜三娘完全忘了自己刚被退婚没几天,满心全是要考试的事情,顿时迫切起来,回去抱着《九章算术》来回翻看。 空间里的李世民看了半晌,意味深长道:【这感觉,怎么那么像画饼充饥?一股刘彻的味道。——你的技能卡不会就是蛊惑人心吧?】 他向刘彻投去询问的目光,结果对面一头雾水。 【什么技能卡?】x2 鹿鸣这才想起还有这茬,连忙打开人物面板。 居然还真有!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偷渡的缘故,秦皇和汉武的技能卡都只有孤零零的一张。 并且,某皇帝一看卡牌的名字就红温了。
第22章 谁不想看始皇的女装呢? 【秦王绕柱】:百分百miss所有刺杀。 【这是什么意思?】嬴政指着卡牌上那个绕着柱子跑步的Q版小人,不能说和他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但所有人一看就知道那画的是他。 毕竟那冕服,那长剑,那柱子……是吧? 【呃……】鹿鸣心虚地干笑两声。 【怎么还有外国字?这是一定会躲避刺杀的意思吗?】李世民饶有兴趣地联系上下文猜测道。 【显然是的。毕竟论被刺杀的次数,哪个皇帝能比过我们始皇?】刘彻挤眉弄眼。 嬴政不是很高兴,板着脸把卡牌收了起来。 鹿鸣安静如止水,默默地翻来刘彻的卡牌。 【封狼居胥】:虽非你的功绩,然离不开你的全力支持,所以对战游牧民族时胜率+50%】 鹿鸣解释了一下50%的意思,三个人同时表示了不满。 嬴政:【这不合理。封狼居胥非你之功。】 李世民:【我也觉得不合理。这明明是人家霍去病的功劳,你怎么好意思抢人家外甥的功?】 刘彻:【这也太不合理了吧?凭什么就加50%?我打匈奴的胜率难道只有50%吗?】 李世民斜了他一眼:【得了吧,仗明明是人家卫青和霍去病打的。你上过战场吗?杀过一个匈奴人吗?还好意思愤愤不平?】 【笑话,没有我支持,仲卿和去病有机会建立不世之功吗?】刘彻理直气壮,【一个强大安定富庶的国家,一个英明神武雄才大略的君主,才是将帅开疆拓土的底气。】 【脸皮真厚啊,这就夸起自己来了。】李世民感叹。 嬴政更不高兴了:【为何他的卡牌比我有用?】 【这个……呃……都是系统自动抽的,可能因为你们是偷渡,所以随机的卡牌都不是很好很准确……】 【哪里不准确?这不是很准确吗?秦王绕柱,名场面啊!】刘彻笑逐颜开。 【其实我也觉得这技能卡没用。】李世民把他那几张废物卡牌拖出来给嬴政看,【你看,云消雾散,韶光淑气,经邦纬国,松风水月,指佞触邪……没一个有用的。】 【让我看看。】刘彻挤进了他们中间,乐道,【嘿,这几张卡加起来,太适合春天去相亲恋爱了。营造一个春暖花开的氛围,显得自己聪明俊朗又正直~】 嬴政的心里稍微平衡了一些。 【刘秀的卡牌非常多,都是很有用的,不过关于打仗的那些都是一次性的,用完就废了。可能是系统对我们的限制吧。】李世民道。 不患寡而患不均,当大家对卡牌都不满意的时候,就相当于是都满意了。 鹿鸣老老实实地养伤中,等豫章郡的消息,对着系统商城的商品们眼馋流口水。 【我现在有2500积分。现在正是春耕的季节,都买种子怎么样?杂交水稻和小麦的优良种子,土豆,玉米,番薯,每种五百积分,没了。】 【你对这些新的粮食作物比较了解,你挣的分,自己做决定就好。】李世民温和道。 【其实是你和秀哥挣的啦。】鹿鸣不好意思。 【不要妄自菲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李世民笑道。 【咦~】刘彻抖落一身鸡皮疙瘩,【非得这么煽情吗?】 “将军,王逆的幕僚求见。”院外的毛众大声道。 “那就请客人进来吧。”鹿鸣整理衣衫,麻溜地从床上爬起来,从放空偷懒的葛优瘫立马换成正襟危坐。 毛众领着一个三十许的布衣男子走了进来,他一进来就找活干,熟门熟路地为鹿鸣洗茶具,泡一壶新的热茶。 幕僚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深深顿首。 “鄙人单良,洛阳谷梁人,不才被叛军裹挟,为虎作伥,罪该万死。幸有将军天降,诛灭叛军,还世间一个朗朗乾坤。将军大恩大德,鄙人万分感佩,思及过往不义,在下惭愧至极,现特来向将军谢罪,任凭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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