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鹿鸣好似吃了一惊,不解道,“他们可是亲父子啊!” “哎呀,就是亲父子才有的说道呢。所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太上皇回来了,天子可如何自处?”武阳低声提醒她,“公主可要小心,莫要卷入这浑水里。” 【孝死我了。】刘彻乐呵,【连自己亲生儿子都巴不得他死,这老登还活着干什么?】 【求生易,求死难。他到底当过皇帝,享受过至高的权力和富贵,哪那么容易舍得死?】李世民道。 【武阳身为卫尉,本该是天子亲信,却连这种话都告诉你。——胆大包天。】嬴政的语气绝不是赞扬。 【试探一下他的人品。如果是封德彝那种首鼠两端、两面下注的货色,可得留个心眼。】刘彻笑嘻嘻地撇了眼李世民,【是吧,二凤?】 李世民双手环胸,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卫尉是天子直辖的侍卫,蒙受皇恩圣眷,天子派令使来送圣旨,想必十分信重,为何在外臣面前,如此污蔑天子,这岂非是一种背叛吗?” 鹿鸣神色凝重,带着两分不悦和质疑。 就像李世民当年故意质疑魏征,前太子建成死了,你作为他的谋士,怎么还好意思活着? 武阳并不觉得她在侮辱他,只是肃然道:“公主是在质疑我的忠诚吗?” 鹿鸣肯定:“是。” “那么公主以为,我等身为大周臣子,应该忠于谁?” “当然是天子。”鹿鸣脱口而出。 “公主真的这样以为吗?”武阳反问。 他的眼睛很亮,像一把磨了很久的刀刃,亮得逼人。 “公主金枝玉叶,却在这荒凉破败的小县城里扎下根来,建了这么大一片营地,每日治病救人,忙到天黑,既要打仗,还要救灾,天黑了都还在处理庶务……”武阳望了一眼她桌案上厚厚的文书,问道,“如此费尽周折,呕心沥血,难道只是为了天子吗?” “……”鹿鸣竟然被他问住了,还是脸皮不够厚,只好如实道,“好吧,其实是为了百姓。” “孟子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某虽没读过几本书,这个道理却一直奉为圭臬。所以公主一心为民,却不相信我也有这个心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鹿鸣唯唯诺诺,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公主不必介怀。你我初识,交浅言深,殿下不相信我,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如果我因此耿耿于怀,反倒是我的不是。”武阳抱拳,坦坦荡荡道,“某会用行动证明,我这个人,值得公主信任。” “……阿禄奇你还见吗?”鹿鸣有点惭愧,忙转移话题。 “见是要见的。如果可以的话,劳烦公主派人带个路,毕竟某还要回宫赴命。”武阳客气道。 “下官可以带令使过去。”兰殊总是在合适的时候说合适的话。 “那就麻烦兰通判。” “令使请。” 他们出了门,鹿鸣默默捂脸。 【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才刚认识,谁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刘彻不以为意,【不能取得你的信任,本来就是他的问题。】 【民贵君轻……】嬴政低低念着,神色复杂。 这与李世民的理念不谋而合,所以他笑吟吟道:【这人不错嘛,可以信他一回。】 【天子的卫尉,倘若收为已用,那么以后……】刘彻意味深长。 【希望不会有那个以后。】鹿鸣提前发愁。 【做梦呢。抛弃幻想,准备斗争。】刘彻扬声。 鹿鸣:【……】 啊,她一开始真的打算做条咸鱼来着。 【你的信还没写。】嬴政冷酷地督促她。 【抓紧哦,今日事今日毕。】李世民催她。 鹿鸣:【……】 苍天啊,她都穿越了,投胎运气这么好,居然还要这么卷! 她认命地坐回去,拍拍脸,试图鼓励自己振作精神,连写了两封信,一封送往草原,一封即将交给武阳送向江南。 两地相隔三千余里,回信还不知道哪天才能送来。 那些戎羌的俘虏,可不能让他们白吃饭。 信写好后,鹿鸣铺开地图和大家研究了一下河道的问题。 在旧地图上用朱砂笔墨画上新的河道,蜿蜒的曲线一路向东海流去。 “这个河流的走向,太危险了。等再过两个月,到了雨季,水面暴涨,黄河迟早夺淮入海,必然会冲掉大片良田,到时候就不只是几个县的洪灾了。我们必须得想想办法。” 【你想修堤还是治水?】李世民问。 【修堤可是很烧钱的。】这是修过堤的刘彻。 【治水更烧钱,耗费数年,不过一劳永逸,福泽千年。】这是治过水的嬴政。 太阳底下无新事。凡是尽职尽责当过几年皇帝的,谁还没遇到过水灾了? 有些地方的地理位置决定了,一旦到了夏天,暴雨连绵,就容易遇到水灾。 那怎么办呢?无非三个法子。 ——赈灾,修堤,治水。 赈灾,治标不治本,不过是让那些运气好的百姓有机会活下来罢了。 修堤是个不错的办法,把堤坝筑得高高的,坚固一点,说不定能坚持几年,给百姓降低了很大的危险。 但要说治本,还是得耗钱耗时耗力地治水。 秦国曾经造过都江堰,也曾经凿过郑国渠,后者甚至是韩国的“疲秦”之策,嬴政明明知道这个消息,还是坚持让郑国修建完毕。耗费十年之久,但大大有利于农业灌溉,减少了水患灾害。 鹿鸣烦躁地叹着气,拿着铅笔在河道上涂画计算。 “要是修堤的话,动员十万人参与,三个月能修几公里?我怀疑连沐县都修不完……” 【修不完。】刘彻干脆道,【修堤很麻烦的,何况你这是无中生有。】 【沐县这河道的长度,你怕是要修三年。】李世民估计道。 【差不多。】嬴政沉吟。 “三年……”鹿鸣的表情瞬间垮了下去,沮丧道,“要是我有魔法,能把被毁坏的堤坝复原就好了……” 可惜那是黄河,决堤容易,冲出去的河水却不会再回去了,谁也不能让它们回去。 “公主殿下。” 武阳和兰殊从外面进来,神情莫名有点兴奋,努力克制和压抑住了,向鹿鸣笑道:“可有什么地方需要某效劳?” “暂时没——你知道谁擅长水利工程吗?修堤筑坝、挖河凿渠之类?”鹿鸣随口一问。 “这……不应该问兰通判吗?”武阳诧异道。 “问他?”鹿鸣迷茫抬头。 “久闻绀州兰水监的大名,洛水渠就是他负责挖凿的。和这位兰通判,应该是一家的吧?”武阳看向兰殊。 “……”鹿鸣盯着兰殊瞧,眨眨眼睛,“兰水监?” “叔父从前做过都水监的官职,略有薄名。”兰殊颔首。 “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不叫薄名了。公主殿下这是舍近求远了。”武阳大笑。 “多谢令使相告。”鹿鸣心里一轻。 “小事一桩。我明日还得叨扰公主一天,休整一下再出发。这个金子,我本不该收的,但若是真不收,又不合常理了。公主放心,我回去的时候,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武阳豪爽地说完,告辞离去。 鹿鸣让于姚送他去休息,等他走远了,才奇怪道:“你叔父做过水监的官,而且就在绀州,你怎么没跟我说过?眼下正需要这样的大才来修理河道呢。” “他不愿意再出仕,我劝过几次,也没劝动。”兰殊无奈。 “那我去劝。”鹿鸣马上道。 “你去,怕是适得其反。”兰殊低声。 “为什么?我好歹也是知州,现在还多了个公主的头衔。”鹿鸣不解。 “……”兰殊迟疑一会,硬着头皮道,“我把打算入赘的事说了,叔父骂了我一天,气得三天没吃饭。说从此再也不想看见我,也不许我带你上兰家……所以……” “……” 鹿鸣又好气又好笑,想来想去正事重要,不能不去,索性道:“管他高不高兴!事关百姓疾苦,我必须得去请他一趟。” 【人家说丑媳妇也得见公婆。你这身份颠倒了,算不算新女婿上门见老丈人?】刘彻乐道,【我建议让二凤去,他人缘好,讨人喜欢;或者让始皇来,保管姓兰的一看一个不吱声。】 好在没人搭理他。 清明前后,扫墓的人总是很多,扶老携幼,络绎不绝。 兰凌不耐烦凑这个热闹,便提前几天把墓扫了,把祖祭了,得知鹿家那小公主还在尧州没回来,就顺手拎了壶酒,去老友墓前坐一会。 老友的墓很新,墓碑上写着“家父鹿青梧之墓”“女儿鹿鸣立”。 小公主的字迹他见过太多次,比从前有了几分长进,看起来颇有风骨了。 在孩子们还常来常往的那些年,鹿青梧总会把她的文章笔记拿来给兰凌瞧,虽然词汇乱七八糟,结构散乱不堪,但内容确实非常独到,充满奇思妙想。 “晒盐法……这法子没听说过,你找人试了吗?” “正是试过了才找你的。”鹿青梧把实验的成品分享给他看,笑语间满是矜持的得意。 晶莹剔透的盐粒摆在碟子里,漂亮得像霜雪冰块凝结而成。 “我们绀州靠海,有了此法,州署就能多一大笔收入,百姓们吃盐,也就更便宜了。”兰凌惊喜道,“她怎么总能想出这么奇妙的法子?以前从来没听说过。” “是呢。也许是生而知之吧。”鹿青梧只是笑,“她说不仅海里的盐好制,山里的盐矿也很好取,她让人做了一整套装备,一步步粉碎、溶解、过滤、蒸发、结晶……我看了一整天,最后得到的盐也是这样,纯粹晶亮,干干净净,再也不是以前那种粗粝苦涩的味道了。” “盐矿也能?”兰凌大惊,“那不仅是绀州,只要有矿的地方都能普及此法了!” “我打算先在绀州运行开来,她说最重要的就是装备,必须要有足够好的玻璃器具……好在玻璃已经烧了两年了,什么样的造型都能根据她的需求造出来。” 鹿青梧向玻璃杯里倒了青梅酒,满面春风地晃动杯子里的冰块,与兰凌碰了碰杯。 兰凌不由一笑:“你可得把女儿保护好了,这整个绀州的钱财赋税,可都得指望她了。” “可不是吗?我就这一个宝贝女儿,这么聪明,又这么可爱,她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得想方设法给她摘下来。”鹿青梧笑道。 “看你这副样子,以后她要是成亲了,出嫁那天你不得哭死?” “那就不成亲好了,我养她一辈子!”鹿青梧脱口而出。 “真的?” “我又不是养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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